陆潜用晚膳的时候发现六哥不在,问了小太监,说是同薛公子出宫逛夜市了。
为什么不带殿下一起逛?
陆潜不能接受自己被遥遥抛下的事实,晚膳最爱的烤羊腿都啃不香了。
吃完也没要甜点,漱了口,就不安地走出南三所,负手眺望,期盼着六哥早点回宫。
仿佛过了一整个春夏秋冬,六哥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小太监拿了件披风,轻手轻脚给陆潜披上。
“你逛过夜市么?”陆潜侧头垂眸问小太监。
小太监颔首笑答:“回殿下的话,那是才子佳人相约的去处,奴婢不敢去煞风景。”
“什么才子佳人?”陆潜眼睛警惕地一闪!
这词儿在话本里见过,殿下脑海里浮现出的画面,都是些准备跟遥遥效法的事情。
“就是公子姑娘长去消遣的去处。”小太监笑答。
“消遣?”陆潜神色紧张起来:“什么消遣?”
小太监见小主子爷好奇得厉害,便投其所好,绘声绘色地形容:“譬如一些新婚夫妇,走在被花灯照亮的繁华夜市里,手牵着手,说说笑笑,有时候说些旁人不能听的话,就凑近了,耳鬓厮磨,姑娘家害羞了,爷们家就领着去酒楼,要个雅间独处,两个人……嘿嘿……”
小太监用“您懂的”眼神,给陆潜颔首行一礼。
刹那间,陆潜满脑子都是六哥跟自家小伴读手牵手说说笑笑耳鬓厮磨的惊悚画面!
还去酒楼。
还单独进雅间。
还嘿嘿??!!
“嘿嘿是什么?”陆潜一只手猛然拽起小太监的前襟,难以置信地呵斥:“嘿嘿是什么?伸舌头不伸!”
小太监脚后跟都被提离了地面,一脸错愕地回答:“殿……殿下息怒!奴婢没去过,都是乱猜的!”
他不知道小宁王为什么满眼杀气,只能自己掌自己的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六哥去了哪条街的夜市?”陆潜松开小太监,恢复了理智地行动力,当务之急是及时阻止六哥跟小伴读嘿嘿。
“奴婢不知,奴婢这就去问小春子!”
“琼瑶啊,是一个说话特别动听的人。”薛遥抿嘴笑。
“是你朋友?没听你说过。”陆逍望着缤纷的花灯下薛遥眯笑的眼睛。
“不是什么特别熟悉的人。”薛遥转身继续逛街市。
陆逍加快两步跟上:“关于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哈哈!”薛遥惊讶地看向暖宝宝,怀疑这家伙真的被言情小说语录洗脑了,却发现暖宝宝一脸认真的样子,赶忙收住笑容,点点头:“那我以后有什么事都跟殿下说。”
“不要叫我殿下。”陆逍发现自己已经没法接受跟七弟一样的称呼了:“我家里各个都是你的殿下,我就不能特别一点?”
薛遥转头纳闷地看向暖宝宝,实在觉得这小子不太正常:“那叫您什么呢?六爷?”
“叫阿逍最好,我是你的阿逍,你是我的阿遥,只要咱们在一起,就能逍遥一生。”
“哈!您跟谁学的这一套土味……”薛遥发现暖宝宝还是一本正经的表情,顿时止住打趣,也正经地回道:“我哪能这么称呼您?叫宫里人听见了,可是要……”
“那就不去宫里了。”陆逍停下脚步,郑重其事地看着他说:“我的王府很快要修葺好了,以后你住我府里,比在宫里自在得多,每年春天我可以带你去封地的庄子里住几个月,那时候山川湖泊刚解冻,景色美极了。”
薛遥讷讷看着暖宝宝,没说话。
不去宫里了?那他家叛逆崽怎么办?
“好吗?”陆逍满脸急切。
“到时候大家一起去玩儿。”薛遥含糊敷衍过去,转而试探道:“您最近是不是跟太贵妃娘娘吵嘴了?”
陆逍一皱眉:“为什么这么问?”
“我看您心情不好。”
“是不好。”陆逍看着薛遥:“但跟母妃无关。”
薛遥一愣:“那您为什么不开心?”
“你说为什么?”
陆潜从长福街头一路走到街尾,没找到薛遥和六哥,街市人太多,灯火也无法照亮每一张面孔。
有一处十字巷口挤了几圈人,周围还有路人不断朝里头挤。
陆潜仗着个头高,一踮脚就看清了,人群里头是个舞刀弄枪的戏班子。
这让陆潜想到了一个办法,旋即快步走到街市中间路段,一气儿买下十多盏花灯,飞身挂到对街一家首饰铺子屋顶上。
周围逛街的老百姓很快被陆潜飞上飞下的身影吸引了,纷纷走到首饰铺子前,仰头张望。
首饰铺子的掌柜看见店外围了这么多客官,欣喜地出门迎接,却发现大家并不是来逛首饰,而是都仰头看着他家店铺屋顶。
掌柜地也好奇,转身仰头一看,就见一个身穿暗紫色描金滚边长衫的身影,正在他家店铺房顶上……摆弄灯笼?
“喂!”掌柜的弄不清这人想干什么,慌忙吼道:“你是何人!这是要干什么!”
屋顶上的陆潜并不回应,蹲在屋顶将十多盏灯笼摆放成一个圈,背影缓缓站直,原来是个身形修长悦目的公子哥。
屋檐下围观的人愈发好奇起来。
陆潜利落地拔出佩剑,一个侧空翻,轻盈的用剑尖挑起一盏花灯,转身单足点地,横剑缓缓将花灯移开,对屋檐下的围观人群微一颔首。
屋檐下仰头围观的姑娘们顿时倒吸一口气,被灯光后映照出的那张俊美面容惊呆了。
这登台动作,其实是汐妃的水秀花团舞。
父皇从前最爱看他母妃跳这个舞,陆潜认为跳这个舞肯定比那些卖艺的更引人注目。
主要是想在“嘿嘿”发生前,引小伴读主动找上门。
所以每挑一段舞,陆潜就会一个转身,用犀利的目光仔细扫过屋檐下每一张如痴如醉的脸。
确定小伴读没有出现,就继续舞剑挑灯。
大齐的皇子是不会专门学舞的,这是男伶做的事,有损颜面,但汐妃舞蹈天赋大概毫不吝啬地都遗传给了儿子,陆潜只凭记忆的初次模仿,竟然毫不逊色。
虽然缺乏些水袖舞本身的柔美气质,但这种带着刚劲剑气的模仿,给舞蹈增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每跳一段舞,陆潜的目光都会扫视屋檐下的每一张脸。
那目光是专注且极具侵略气息的,即使在黑夜里,也能传递他这个年纪的男孩特有的火热温度。
屋檐下那群姑娘失控的尖叫,并非是因为她们平时缺乏礼仪教养,这时代有名有姓的佳公子,多数以学问和德行闻名京城,女人也被教导要看重这两个指标,陆潜这种宽肩细腰比例完美的男人,提前觉醒了姑娘们被压抑的本能审美。
尤其他那双桃花眼,瞳色偏浅,会让人不自主的凝神看进去,想找到他视线的焦点。
与他对视的一瞬,即使只是匆匆扫过的一瞬,都能让人确信自己被那双浅瞳用心的注视过了,都以为自己得到的注视与旁人不同。
于是,姑娘们的惊呼声一阵比一阵大,终于惊动了隔着一条巷子的薛遥和陆逍。
那动静就跟家门口有顶级流量男团在举行演唱会似的,尖叫声介于疯狂和晕厥之间,叫人想忽略都难。
薛遥的注意力成功被吸引跑了,转身就朝叫声传来的方向跑去,还急切地转头招手,让暖宝宝跟上看热闹。
走到距离人群几丈外,薛遥已经震住了,仰头呆呆看着远处屋顶之上、圆月之下,那挥剑起舞的身影。
他这个角度看见的月亮又大又圆,掩盖了屋顶的花灯光亮,那修长身影在月光的衬托下成了一个极黑极凌厉的剪影,仿若一副肆意潇洒的动态水墨画。
薛遥自然能一眼认出那身影,但第一次在这样的距离注视那身影,有种说不清的兴奋感从心口涌出来。
陆逍愕然看着远处屋顶上的舞剑人,心头一惊,慌忙追上薛遥:“这里太吵闹,咱们找家酒馆歇歇脚。”
“殿下在那里!”薛遥眼睛亮晶晶地抬手指向屋顶,随即本能似的朝陆潜的方向奔过去。
“那不是七弟,七弟在宫里。”陆逍上前抓住薛遥手腕:“这里人太多了,还是……”
薛遥注意力已经完全被舞剑崽吸引,一脸兴奋地朝屋顶招手。
陆逍眼神一暗,不再尝试阻止,任凭他傻傻朝那屋檐走去。
屋顶上的人动作忽然一顿,长剑垂下,完成任务似的,俯头看向屋檐下终于出现的目标——小伴读。
围观的人群又是一阵尖叫,抓紧时机,想要得到那公子的半撇目光。
可这一次不同,屋顶上的公子目光只钉在一个位置。
人群循着那位置转头寻找,一双双艳羡地目光纷纷落在薛遥脸上。
“他下来了!”不知是谁惊呼一声。
众人转回头,就看见紫衣公子剑尖挑起花灯中一盏红灯,一跃而下,稳稳落在薛遥面前。
花灯被剑尖抛向半空,陆潜收剑入鞘,翻开掌心接住花灯,捧到薛遥面前。
母妃每次舞毕,都会把红色花团献给父皇。
薛遥惊喜地接下花灯,发现面前的陆潜表情不太开心,仿佛被人欠了八百壶奶,还张口说了什么话,嗓音却被周围的叫声淹没了,姑娘们都围拢过来了。
“啊?”薛遥侧耳大声喊:“你说什么?”
陆潜俯身一把牵起薛遥的手,转身冲出重围,一路狂奔,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审问小伴读有没有被嘿嘿。
薛遥觉得自己每次和叛逆崽出宫,都要被“追杀”。
说好的龙傲天呢?不该是陆潜追着别人跑吗?
一口气跑三条街让薛遥没力气腹诽了,紧接着被陆潜拉进一个僻静的窄巷里。
两人蹲身躲到一堆木柴后,等着不久后追上来的人群从眼前路过。
薛遥呼出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歪脑袋靠在陆潜胳膊上,呼呼地喘气。
陆潜后脊忽然一挺,小伴读脸颊温热的细汗,带着灼心的温度,一丝丝透过陆潜单薄的衣袖。
薛遥的喘气声瞬间充斥了陆潜的整个世界。
系统提示:【暴君的心动任务进度49%,请再接再厉。】
薛遥猛然直起身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