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进入的超高层玩家们是通过计算数据的方式寻找痕迹的。
燕危在副本中出手的那一刻, 感知力被投影实体化地表现出来,谁都能看得出来他的数据水平是其他玩家的两倍还要多上一些。能进入这一次九十九层副本的,除了卓西东这种平时韬光养晦到根本没有踪迹的人,其他的都是有名有姓的玩家, 数据基本大家都心里有数, 就算是感知力短板的那几个, 大概也会有八九千的数值。
燕危要比这些人的两倍还多,数值必须在两万左右浮动。
登楼到顶层, 最高的数据也就是一万。
超高层玩家们不至于像那些普通玩家一般, 普通玩家直到现在也只是惊叹于燕危出乎意料的实力, 但超高层玩家多少都能明白——燕危绝对不是一个新人。
要达到这样的数值, 要么是楼出现了问题, 要么就是在规则之下, 这个人在所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之前,就已经积累了超高的数值。
——燕危不是第一次登楼!
燕危这个名字,或者说, Yan这个代号, 从出现到现在,去掉顶层副本,一共有五个副本。这五个副本分别是第一层、第七层、第十九层、四十九层、八十九层。
这些副本都随着Yan的代号, 一起记录在了无尽长碑之上,玩家们随时都可以查阅。
所以他们计算了这五个副本可以获得的最高的数值,再用两万减去这个数值,剩下的一万多数据, 就是Yan第一次登楼获得的数据。
如此一来,范围便缩小了。
那便是数据落在这个范围内、没有在其他副本、也没有在楼内世界的超高层玩家。
不管是失踪了的,还是没消息了的, 甚至是已经死了的人,只要符合范围,都被这些超高层玩家纳入名单之中。人不算多,大致一百多个,比起整个楼内世界千千万万在生死中游走的人,不过是九牛一毛。
但他们还是找了很久。
没别的原因——找不到符合的。
直到这个超高层玩家着实是找得有些累了,一直翻著名单往上对照数据,也没有留意数据前的名字。
结果突然找到了一个符合数据范围的。
但这人刚惊喜于突然的发现,目光一动,看到了这个符合特征的数据旁边的名字,满脑都只剩下了“不可能”三个字。
周围已经有人凑上来,不断追问这人发现了什么符合特征的玩家。他的目光却从手中这些数据记录移开,缓缓转到了楼内世界正中央的无尽石碑之上,转到了那个他找到的代号上。
这个代号在长碑的最上方,差一点就戳入茫茫云层中。
V。
曾经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经典副本记录,却从来没有传出过姓名、留下过影像的人。
曾经在低层就创建了玄鸟的人。
曾经挑战过楼本身,即便有着终结一切这样一个乌托邦一样的理想,却仍然让楼内世界其他玩家相信且愿意跟随赴死的人。
也是上一次顶层副本的开启者。
这人浑身一震,手中一松,一大叠的记录散落在地,最上方的纸随风洋洋飘下,带着那个“V”的代号,缓缓落地-
燕危等人顺利地进了沈宅。
沈员外买女子回沈宅实在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事情,万花楼的马车也不知道来过几次了,守门稍稍往里头看了一眼,就放人进去了。
除了那些本来就是沈宅看门的npc,沈宅阵营的玩家也不是毫无防范的。马车从沈宅后院进门的时候,燕危感受到了门后藏着的探测道具。
这种探测道具是信息面板的商场能兑换的,只要家底够厚,要换多少有多少,没什么作用,也就是能探查一下有没有玩家路过。道具的原理,是使用道具的人留一分感知力在道具上,只要出现在探测道具周围的玩家感知力没有使用道具的人高,那探测道具就会感知到玩家的出现,从而通知道具的使用者。
双方阵营对立,除了防范鬼怪,本来就需要防范玩家。只是观音学堂那边,燕危待在那里,本身就是最好的警示器,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沈宅这边,多半是卓西东想到的方式。
这种道具既能节省人力,又能防止对立阵营玩家混入沈宅,算是不错的选择。
前提是设置这个道具的人数据要比燕危高。
楼内世界,没有人的数据能比燕危高。
他刚随着马车到达沈宅后门,便感受到了这个道具的存在,直接暗中操控着月轮,在马车周围割出了一个屏障,平平稳稳地进了沈宅。
进去之后,天色已经近黄昏了。
燕危本以为,他们进去之后需要应对沈员外,他还思索了几个沈员外要见人该怎么应对的法子。但沈宅的仆役只是让他们先住下,领着他们到了一处院子。
晏明光等人本就不是那种魁梧的男人身材,戴着垂着面纱的斗笠,除了身量高挑些,也没有太大的破绽。引路的人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只是和燕危聊着带人到院子里住下,说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
晏明光三人的身份是万花楼的姑娘,不宜做些什么徒惹别人生疑,进了院子便装模作样地一人进了一个房间。
燕危仍然和这沈宅的下人聊着。
“……所以东边的两个院子不能去?为什么啊?”
那下人面色不太好:“问为什么干什么?告诉你别去就别去,你一个杂役,关心那么多干什么?姑娘们留下,你明日回去就行。”
看来那两个院子,一个是姜静云停棺处,一个就是沈宅阵营玩家们住的地方了。
燕危暗自记下方位,假装讪讪地笑了笑,说:“好好好。那……那我替姑娘们问一句,贵宅主人什么时候来?”
那人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就是一个打杂的,这段时间连老爷的面都见不着,哪里知道这些。你们啊……”
他小声道:“还是祈祷老爷慢些来吧。我别的没少做,姑娘尸体倒是抬过不少。”
燕危暗自好笑,这人显然是在狐假虎威,想拿这种事情装腔作势。蜉蝣虽多,有人一心为善,有人恶贯满盈,也有人不善不恶,只是在一方小天地中当个井底之蛙,当个杂役都能有些许骄傲来。
他道了谢,那人边走了。
临近夜晚,不论是观音镇的大街上,还是沈宅这种地方,都陷入一种死一般的沉寂。
燕危转身,推门进了晏明光方才进的那间房。
屋内已经点起了烛火,明灭的光闪入燕危的眼中,他眼中素色绸缎溜过,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推到了窗边。
凉风从衣袖中窜入,对方温热的手却传来连绵的温暖,就连呼吸都带着热度。燕危抬眸,望着近在咫尺的晏明光。他低低地笑了笑:“姑娘,你这样投怀送抱干什么?”
“听。”
燕危眨了眨眼,瞬间明白了晏明光的意思,稍稍闭上眼,感知力散开。
这个留客的小院外,有两人一同走过。这两人身上带着一些道具的数据波动,言行举止也明显是玩家。他们正低声交谈着。
“……你说这观音净瓶水,既然从头到尾都在沈宅里面,怎么就是掘地三尺也见不到任何踪影?”
“这事本来就蹊跷得很。沈员外请来的法师,带了观音净瓶水来,想帮沈员外驱邪,结果却死在了沈宅,观音净瓶水不知所踪,其余的没有额外的信息。我们也是从这个法师的手札里,看到了他带来观音净瓶水的记录。但既然是他带来的,按理来说,他没有藏着水的必要啊,要么在他身上,要么就在他行动过的地方。”
“但我们都看过了,我觉得说不定思路错了,手札又不代表一定对,万一不在沈宅呢?卓西东非要我们再找一遍,我觉得这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大家又不是什么普通玩家,找过的地方没有就是没有。”
“再找一遍吧。我也觉得应该去想想别的可能,但……刚才死的那两人,我们又不是没看到,尸体就挂在院门口以儆效尤呢,卓西东实在太狠。”
“行吧。”
“……”
那两人已然走远。
他们显然是在找观音净瓶水。昨晚的事情闹了一番,林缜的存在也暴露了,他那离间计持续不了这么久,卓西东现在已经重新整合了沈宅阵营的玩家,开始在沈宅内搜查观音净瓶水。
从这两人的话语中可以听出,卓西东对自己人都下了狠手。玩家之间虽然不能互相杀戮,但要让人死的方法实在是太多了,他们口中那两个玩家恐怕是一开始不服卓西东,被卓西东用了什么折中的手段杀了,挂在院门口警告。
“我们这边每个人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哪个出了事,于正青那么拉垮都怕他掉队。”燕危嘲讽地笑了一声,“他们倒好啊,这是人多不担心减员吗?居然为了平息内讧,直接杀了两个自己人杀鸡儆猴。”
“不是正途。”
晏明光后退了一步,让燕危得已站直。
这一瞬间,燕危心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他家晏老师没有借着这个机会做点什么。他余光扫了眼晏明光身上清冷的衣裙,颇有些失望。
“在想什么?”晏明光突然问他。
燕危下意识脱口而出:“在想你越来越伪君子了。”
说完他就后悔了。
燕危赶忙低下头,感觉到晏明光直勾勾的视线,他转移话题道:“观音净瓶水在的地方有问题,卓西东和这些沈宅阵营的玩家不是省油的灯,如此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们居然翻找第二遍都没找出来——”
他话音一顿。
有人骤然开门而入!
燕危和晏明光在同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晏明光拉了一把燕危,燕危借力转身,几步间翻到了床上,躲在被褥之后。
晏明光戴上斗笠,转过头,隔着面纱望向来人——是之前给燕危他们引路的仆役。
这杂役站在门口,“嘿嘿”地笑了笑,反手关上门走进来,“刚才送你们进来,我就觉得你最美味,我也接了不少姑娘进来,你可是我见过气质最特殊的一个。”
燕危:“……”
这人搓了搓手,一步一步朝着晏明光走去,说:“刚才你们万花楼那个小厮,还帮你们问老爷的行踪。我偷偷和你说,老爷早就死啦,不如陪我玩玩,我高兴了,再送你回去……”
燕危躲在被褥后,神色一顿。
——沈员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