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重案组的警车在深秋的浓雾中飞驰,警笛的尖啸将冷空气撕出一道锋利的裂口。
“她,她,她是我的邻居!就,就住在我家楼,楼下!我,我也不知道是谁杀了她啊!我今天一走进巷道里,就看到,看到她,她躺在那里,死,死了!天哪!”
报警者名叫宋学辉,25岁,在一家新媒体供职。大清早就出门,是因为得赶去公司发每天早上7点之前必须上线的第一波新闻稿。
站在街道派出所的走廊上,接连喝了好几口水,宋学辉也没能镇定下去,仍是结巴得厉害,说话时不时破一两个音,像是不久前看到的可怖景象在脑中挥之不去。
——身着驼色格子大衣的女人躺在巷道中央,毛线长裙裹着一双毫无生气的腿,一只脚赤着,另一只脚上半挂着黑色平底鞋,手包掉在一米远的地方,已经沾上灰尘。她的脖子完全暴露在外,上面布满暗红色的血痕,散开的围巾浸满从伤口处飙出来的血,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她的脸庞苍白如纸,眼睛惊恐万分地瞪着斜上方的天空,眼珠几欲炸裂,不敢相信自己的脖颈已经被利刃划开。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似乎曾试图捂住自己的脖子,让鲜血流得慢一些,再慢一些。但这一切都是徒劳,她无力的双手挡不住突然降临的死亡,就像万千蝼蚁一般。她倒在从自己身体里涌出的血中,在目睹了那么多病人的死亡后,终于切身体会到死亡是什么滋味。
数日之内,主城竟然连续发生了三起恶性割喉案,堪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陈争压力极大,不得不命花崇亲自去派出所。
此时,站在宋学辉对面的正是花崇。
因为睡眠时间被极度压缩,花崇眼中的红血丝有些多,加上他阴沉着脸,看上去像个不通人情,手段凶狠,甚至擅于刑讯逼供的恶警。
宋学辉本就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与他视线一对上,更是结巴得厉害,半天才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字:“她叫什么可,在,在医院上班,我,我听说她是个,护,护士……”
刚刚赶到派出所,还没来得及看尸体一眼的张贸脚步一顿,惊声道:“护士?被害者是护士?”
花崇回头,有些奇怪,“你这是什么表情?”
张贸心跳顿时加快,在原地怔了半天。
花崇一眼就看出他心里有事,手往旁边的警室一指,“进去好好想想,想清楚了自己来找我说。”
这时,徐戡大步走来,神色凝重,额头上有不少汗。
“怎么样?”花崇问。
“尸体看过了,现在马上带回去解剖。”徐戡喘了两口气,“但我得提前跟你说一声,这次的凶手和杀害罗行善的凶手可能是同一个人!”
花崇瞳光收紧,“创口相似?”
“对!”徐戡说:“他们颈部都被割得乱七八糟,创口凌乱、不平整,有反复切割、拉扯的痕迹,凶器都不算锋利,尤其是硬度不足,刃长不会超过8厘米。凶手持刀的手都是右手。初步推算,这名女被害者的死亡时间在今天凌晨1点到2点之间。”
花崇点点头,扫了站在角落的宋学辉一眼,回头低声问:“死者身上是不是有消毒水的味道?”
徐戡一愣,“你怎么知道?”
“报警人说是名护士。很多护士在下班离开医院之前,都会用消毒水洗手。不过这次现场和尹子乔那次一样,没有能够证明被害者身份的东西,她是谁、职业是什么还得继续查。”
“确定尸源应该比较容易,但……”徐戡抬手在花崇肩上一拍,眉间皱得很紧,面色也很沉,“这次很麻烦——除开尹子乔,另外这两桩案子的凶手八成是同一个人,这就成连环凶杀案了啊。凶手肯定还会动手,说不定之前就已经杀过人了。”
花崇向旁边看了看,发现宋学辉正抻着脖子往这边张望,立即抬手示意徐戡别说了,“尽快把详细的尸检报告给我。现场勘查完,我马上回去。”
徐戡离开后,花崇又把宋学辉叫了过来,“你确定她是护士?”
“确,确定!”宋学辉说,“她经常很晚才回家,我的工作是‘三班倒’,有几次半夜回来,还在楼道里遇见过她。大家都是邻居,随便一聊,她就说她是护士。”
“那她有没有说过,她在哪所医院工作?”
“说过的。我,我想想……”宋学辉低下头,片刻后抓着耳根道:“好像是七院,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记错。”
花崇忽感一阵风从自己身边掠过,竟是张贸冲了过来。
“七院?”张贸双眼圆瞪,“你说被害者是七院的护士?”
“七院怎,怎么了?”宋学辉缩着肩膀,不明白这个“便衣”怎么突然瞪着自己。
“花队。”张贸转过身,语气焦躁,“我,我有事要跟你说!”
“被害者身份已经确认了。”柳至秦从法医科回来,“吕可,29岁,函省兴城人,七院妇产科住院部的护士。她目前独自生活,房子是五年前买的二手房,家人不在洛城。致命伤位于颈部,且有电击造成的电流斑,身体没有别的伤痕,但有明显的挣扎迹象。电流斑、挣扎痕迹、创口这三点和罗行善类似,凶手为了制服他们,都使用了电击工具。此外,吕可是女性,所以还进行了与性相关的检查。她的处女膜陈旧性破裂,生前并未遭受性丨侵,身上也未检出精丨液,她被害与性没有关系。徐老师的意思是,这个案子可以和罗行善的案子并案调查。”
花崇靠在椅背里,眉间笼着一层疲惫的阴影,接过尸检报告,迅速浏览了一遍,“刚才张贸跑来跟我说了件事。”
“和被害者有关?”柳至秦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和她供职的医院有关。”花崇往眼里滴了几滴眼药水,眼睛看上去更红了,“罗行善遇害的晚上,七院有个叫‘蓝靖’的20岁女性患者跳楼自杀。现在七院,还有其他医院已经传疯了,说蓝靖死在住院部,是为了变成鬼‘报复社会’。”
柳至秦感到难以理解,“今年是公元多少年来着?”
花崇撇下唇角,“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但谣言已经彻底传起来了。过不了多久,吕可遇害的消息就会传到七院,你说这谣言会被传成什么样子?”
“难以想象。”
“是啊……”花崇撑着额角,过了几秒说:“张贸昨天夜里安顿好毛珠萍之后去过一趟七院。”
“去那儿干什么?”
“他说他好奇。”
“……”
花崇拨弄着打火机,说:“离开七院的时候,他看到吕可了。那个时间点,吕可应该是下了夜班正准备回家。”
柳至秦皱起眉,“也就是说,张贸正好在吕可遇害前不久,与吕可打过照面?”
“他在车上,吕可从车边路过。应该是他看到了吕可,但吕可并没有注意到他。”花崇叹气,“他说他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却最终忽略了,没跟我打商量,也没能救下被害者。他很自责,觉得吕可遇害,责任在他。现在正一个人窝在痕检科的小办公室里,不肯出来。”
“和他完全没有关系。”柳至秦摇了摇头,斜倚在桌边,冷静得与冷酷无异,“他只是碰巧在案发前遇到了被害人而已,他并不知道对方会遭遇不测。”
“话是这么说,不过他毕竟是个年轻,又没什么经验的警察,来重案组的时间也不长。”花崇说:“他这个年纪的人,最容易血气方刚,逮着个事儿就往肩上扛,扛上了就不放,明明不是自己的责任,却就是舍不得放。”
柳至秦侧过身子,眼中的光忽然闪烁了一下。
花崇抬起头,“怎么?”
“你其实也一样。”柳至秦垂眸看着他,目光像一层浸满温度的薄纱,将他轻轻包裹起来。
花崇看着柳至秦眼底的自己,竟是愣了片刻,才别开视线,笑道:“我跟他一个年纪时还差不多。还有,上次不是说过吗?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当初我遇见你的时候,你差不多就是他那个年纪吧?”柳至秦自动忽略了最后一句话,目光依旧柔软深邃。
说话间,他靠近了些,仍然是斜倚在桌沿,不过现在这个距离,抬手就能摸到花崇的脸。
花崇倒也不躲,半扬着脸,“那时候你还是个军校没毕业的小孩儿。”
柳至秦弯着唇角,“小孩儿不至于吧,我当时已经比你高了。”
“你确定?”
“确定啊,我后来没有再长过了。”
花崇想起那时看到的柳至秦,的确个头很高,就是太瘦了,单薄的少年一个,身材远不如现在。
现在……
走神的时候,视线不经意地下落,滑到柳至秦腹部。那儿有一片线条分明的腹肌,花崇想,夏天在特警支队的格斗训练馆切磋时,自己还有意无意地摸过几回。
当时并不知道会与柳至秦发展成现在这种关系,甚至连自己的心意都没有琢磨清楚。
“花队。”
“嗯?”
花崇刚一抬眼,唇畔就被吻了一下。和上次不同,这个吻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一碰即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柳至秦站直,脸上不见“使坏”之后的表情,坦坦荡荡的,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做。
花崇下意识抿住唇,接着又松开,“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张贸夜里在七院看到被害人吕可,现在背上了沉重的心理负担。”柳至秦亲是亲着了,大脑还难得地保持着清醒,“还有医院里盛传的迷信谣言。”
花崇撑着一边脸颊,想了一会儿,“三起割喉案,假设杀害尹子乔的凶手是A,杀害罗行善和吕可的凶手是B。那么在凶手B犯下的凶杀案中,罗行善是已知的第一名受害者,吕可是第二名。但难说凶手B以前没有杀过人。去安排一下,把过去三年间的失踪案整理出来,先重点查最近半年的失踪者。”
“我这就去。”
“等我说完。”花崇又道:“你别亲自去查,交给其他人去做。你得跟我一起调查吕可和罗行善。两名被害人的颈部都被割了二十多刀,创口明显带有泄愤情绪,凶手肯定是因为某个原因向他们实施报复。他俩有一个共同点,只要找到这个共同点,我们就能明确凶手的作案动机。”
吕可死了,深夜下班被割喉,惨死在离家仅有百来米远的巷道里——消息甫一传到七院,整个妇产科就几乎炸了锅。
谁都知道,蓝靖跳楼自杀的时候,吕可正好值班,并且是蓝靖的管床护士。蓝靖入院接受治疗后,她似乎是与蓝靖接触最频繁的护士。
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一传十、十传百,传到刑警们处,已经彻底变了样。
“吕可做事很细心,在我们科干了好几年,从来没有犯过错。”一名护士说:“14床……就那个自杀的蓝靖,性格古怪,可能也是因为接受不了自己年纪轻轻患癌吧,对护士、护工谁都没个好脸色。我听说她还骂过吕可,怪吕可换留置针时把她给弄痛了。吕可脾气好,没有和她起过什么争执,总是安慰她、劝她。她跳楼那天,正好轮到吕可值班,当然还有其他人啦。大家都说,她瞪了吕可,瞪了很久。”
“蓝靖瞪的不止吕可,主要瞪的也不是吕可,是王姐。当时我们聚在一起聊天,王姐正好说到她的病情,被她听到了。后来她瞪完王姐之后,把我们几个人都瞪了。”蓝靖出事时在场的一名护士说,“我们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都没往心里去,没过多久她就从回廊上跳下去了。这事怎么说,还是挺邪乎的,我想起来心里都有些起毛。蓝靖自杀之后,我觉得吕可情绪一直不对,像在害怕什么一样。昨天晚上的班,我也在,她以前从来不犯错,昨晚差点把病人的药拿错了,这还得了?”
“小,小可姐昨天晚上很奇怪。”刚入职不久的小护士说:“14床来了新的病人,病人家属要找管床护士,我就去叫她。她,她居然以为在14床上睡着的还是蓝靖,还说,说什么‘她不是死了吗’……小可姐当时那个表情就跟见了鬼一样,脸色白得吓人,眼睛瞪得老大,我总觉得她没有看我,看的是我后面,吓死我了!后来她才说,是太累了,没有休息好,精神状态太差,还跟我道了歉。现在住院部很多人都说,都说……”
眼看小护士说不下去了,花崇不得不提醒,“都说什么?”
小护士快哭了,眼中流露出惊恐的神色,“大家都说,蓝靖真的变成那个什么,来,来报复社会了,第一个报复的就是小可姐,谁让小可姐是蓝靖的管床护士呢!蓝靖说不定还会,还会杀人!”
花崇拧着眉,明白这必然是无稽之谈。但无稽之谈能让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初入社会的年轻人一本正经地说出来,那就只有两个可能:第一,谣言在医院传播得太厉害了,三人成虎,即便不信,思想上也会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第二,吕可当时的反应非常可疑,恐惧到了极点,就像真的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一般。
问题是,吕可为什么会那么害怕?
吕可不是刚工作的职场新人,她已经当了多年护士,生老病死早已见惯,如果蓝靖的事与她毫无关系,她至于惊恐到吓坏小护士的程度?
这不合逻辑,根本不可能发生!
小护士搓着衣角,“其实蓝靖刚自杀的时候,就有人开始传什么‘变鬼’报复社会,但那时我根本不相信,其他同事姐姐也都只是听一听,应该没往心里去。不过现在小可姐出事了,我,我真的很害怕。”
“昨晚你和吕可一同值班,应该是差不多同一时间下班的吧?她那时有没有什么异常举动?”花崇问。
小护士想了一会儿,“她昨晚状态很差,护士长让她去护士站休息一会儿,应由她做的事很多都是我做的。唔,交班的时候,我们本来一起在休息室换衣服,但收拾完了之后,她说有点累,还想再坐一会儿。我给她倒了一杯水,就走了。没想到,没想到……”
小护士哭了起来,而正在这时,花崇的耳机响了。
“花队,凌晨的监控调出来了。”柳至秦说:“你赶紧过来看看,我觉得吕可很不对劲!”
正在播放的是住院部5号电梯的视频,吕可穿着遇害时所穿的衣服走进电梯,电梯里没有其他人,她站在中间靠右的位置,没有立即按楼层键,直到梯门正要关上,才迅速按了个“1”。
“她在走神。”柳至秦说:“正常情况下,人进入电梯后第一个动作就是按楼层键,但很显然,她忘了,而梯门关闭提醒了她。”
花崇没说话,认真盯着显示屏。
梯门关闭之后,梯厢内的灯突然开始闪烁,没有完全熄灭,类似接触不良、电压不稳的情况。
“怎么回事?”花崇问。
“正常现象。”负责调监控的医院工作人员说:“5号电梯里面的灯有点小问题,偶尔闪两下,但不影响什么,我们也没换。”
但视频里的吕可,却因为忽明忽暗的灯光,吓得面目狰狞。
花崇敲了暂停,然后慢速回放,眉心越皱越紧,“她这是什么反应?乘电梯遇到照明问题,怎么会吓成这样?”
工作人员说:“嗨,还不是因为那个自杀的病人。她被吓着了吧,以为见着了鬼。”
“她这表情和动作,的确像是见到了鬼。”花崇指着显示屏,“她先是盯着梯门,梯门可能反射出了什么,她才突然往后转,然后看到镜子上有东西。”
“嗯,我刚才看监控时,也这么想。”柳至秦已经看了很多遍,右手支着下巴,“但事实上,通过画面精细化处理,不管是梯门还是对面的镜子,都毫无异常。她根本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鬼又拍不下来!”工作人员是个外乡人,说话操着乡音,很不讲究的样子,“要是没看到鬼,她能吓成这样?”
花崇轻声道:“可是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如果她真的看到了鬼,那只可能是她心里的鬼!
“吕可精神有问题。”柳至秦说着拿出烟盒,散了三根给工作人员,将对方打发走,“我刚看到电梯里的视频时,本来以为梯门和镜子上确实有什么——有人故意吓唬她。但现在我确定,她只是产生了幻觉。并且产生幻觉完全是因为她自己的心理作用,和药物无关,我刚才已经向徐老师确认过,她的药理、毒理检验都没有异常。”
“她害怕的不是蓝靖,但蓝靖自杀,加上之后医院里疯传的那些话激起了她心头的某种恐惧。”花崇一手撑在桌沿,一手握着鼠标,目不转睛,“电梯停在二楼,有坐轮椅的老人进来,她却没有立即向后退。她害怕靠近后面的镜子。”
“还有另一个视频。”柳至秦调出一楼电梯外的监控,“吕可最后一个从电梯里出来,站在梯门外,又向里面看了看,走出几步之后突然蹲下。她这一系列的举动,没有一个正常。”
“嗯。”花崇点头,“她的同事也说,蓝靖出事以后,她的反应就很奇怪。”
柳至秦踱步,低声自语道:“她心里的鬼是什么?”
花崇怔了一瞬,看向柳至秦。
柳至秦回视,目光有些不解,“嗯?”
“我们想的一样。”花崇说:“吕可心里有鬼,她惧怕的事,或者人,可能就是她遇害的原因。”
“她是护士。护士这个职业其实很特殊。”柳至秦说:“虽然不像医生一样站在医患关系的风口浪尖,但也是容易被伤害的群体。”
“你的意思是,凶手可能是某个患者,或者患者家属?”花崇问。
“我认为更有可能是患者家属。”柳至秦再次点开视频,“吕可害怕的是什么?为什么在蓝靖去世之后才反应失常?我有个没有太多根据的猜测——以前,她照顾过一个病人,这个病人与她之间发生过不快、误会、纠纷。这个病人后来离世,可能和她有关系,也可能没有关系。我倾向于有关系,这也就是她心中的‘鬼’。她认为自己对这位病人的死负有责任,她在电梯里产生幻觉,说不定‘看到’的就是这个死去的病人。这让她恐惧到了极点。而杀害她的则是病人身边的人,可能是亲人,也可能是重要的朋友,这个得调查了才知道。”
花崇听完,正想说话,就见张贸匆匆跑来。
不久前还把自己关在痕检科小屋里的年轻刑警已经化自责为动力,将一份资料递到花崇手中,“吕可是五年前才来到七院工作,以前她在市妇幼保健医院供职。当年,她所在的科室出了一起严重的医疗事故!”
充斥着流言蜚语的七院,门诊大楼仍旧人满为患,外科住院部亦不断有新的病人办理住院手续。
衣着、外形毫无特色的年轻男人双手抄在外套的衣兜里,哼着歌走进住院部,站在中庭中心,缓慢地抬起头。
这一圈圈回廊与摔死过人的中庭,组合在一起还当真像一个巨大的棺椁。
须臾,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冷漠的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