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喆笑了一下,移开目光看向别处,轻叹道:“曹烨你啊……”
旁人羡慕他,仰望他,就只有身边这个当年把机会让给他的人会问一句,这些年挺累的吧?
这人真是……怎么能天真到既可爱又残忍,让自己束手无策到这种地步?
“一起走走吧,”梁思喆撑着地面站起来,“你常来这飙车?”
“也不算常来,偶尔吧。”曹烨也随他站起来,两人沿着先前开车经过的路往前走。
“以后来的话叫上我。”梁思喆停在离悬崖几步远的距离说。
“你也想来飙车?”
“我对飙车不感兴趣,只是这路看上去很危险,我是想,要死就一起死,”梁思喆笑笑说,“否则以后这世上连个问我累不累的人都没有,活着也挺没意思的。”
曹烨怔了一下,勉强笑道:“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刚刚开得不挺稳么?”
“十多年前吧,”梁思喆顿了顿说,用很平常的语气说,“我父母就是今天出的车祸,我父亲近二十年车龄,谁也没想到会出事。出事的时候我母亲朝我靠过来,替我挡了那一瞬间的冲击力,所以最后我只断了左手的几根手指。那之后近一年我一直休学在家,不知道以后自己该怎么办,直到曹老师上门,说要带我到北京试试看能不能演戏……所以曹烨,曹老师于我有恩,没有他我也去不了茵四,当年他出事,我不能坐视不理。”
曹烨看着他,夜风把他的发梢吹得微微摇晃,就好像当年站在破败的茵四街上,抬头打量着一排陈旧的门头的那个少年。
“我知道,”曹烨移开目光,“你有你的难处。”
“后来我听过一句话,说每个人都像一轮月亮,总有阴暗的一面,从来也不让人看到。我觉得曹老师就是这样,他在私生活那一面是暗的,可在电影这一面却发着光……有时候我也觉得很矛盾,你知道那晚见面时他跟我说什么吗?”
“不想知道。”
“他听说我要演你投的片子,根本没多留我,反而让我好好演。”
“这还用他说,”曹烨有些生硬地回他道,“你本来就要好好演。”
梁思喆笑了一声,见他不想多谈这个话题,顺着他说:“是,我本来就要好好演。”
两人回了帐篷,钻进了各自的睡袋里。
虽然住的是一顶大帐篷,但空间也没见得有多宽敞。两个睡袋并排在一起,原本以为曹烨这样睡会不自在,但躺下来之后发现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自在。
梁思喆没躺下来,他拿了剧本坐在一旁,握着笔在上面写写画画。
“剧本还没看完?”曹烨躺着问他。
“看是看完了,但还没看透,”梁思喆翻过一页剧本说,“台词要熟悉,小猛的部分也要仔细看,毕竟跟小演员搭戏,要能把他带起来才行。”
“明天你就要回剧组?”
“是啊。”
“我送你去机场吧。”
“好啊,”梁思喆垂眼看他,“不过可能要先去找我经纪人一趟。”
“去找她的话,我能不能把小小白接过来养?”
“可以。”
“那……晚安,梁思喆。”曹烨说,那语气就跟当年在蓝宴时一样。
梁思喆手中的笔顿了一下:“晚安。”
曹烨闭上了眼,他想自己得早点酝酿睡意,否则一会儿梁思喆看完剧本躺下来,自己再辗转反侧,可能会打扰到梁思喆。但不知是不是因为白天爬山耗了不少体力,困意很快袭上来,没过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耳边的呼吸声渐趋均匀,梁思喆把剧本合上放到一边。看剧本是托辞罢了,真实目的不过是想让曹烨跟自己待着时自在一点,否则他别扭难受,自己也不见得会好受到哪去,还不如提前先把戏做足了。
梁思喆垂眼看向曹烨。曹烨是背对着自己睡的,突出的肩胛骨把身上的棉质T恤撑起两个有棱角的小包,看上去跟茵四时没什么不同。
十年前他关了灯,躺在床上,就经常就着月色看向对床的少年,当时以为这样的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没想到十年之后还有这样的机会。
或许是自己太过贪心,明明几个月前他们互不联系的时候,曾以为和好已经是奢望,但现在真的和好了,却无法克制地想要进一步得到和独占。
大抵人的本性就是得寸进尺,但,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戏里演戏,戏外还要演戏,或许演着演着,有一天自己也能跟曹烨一样变得自欺欺人吧。真不知该不该期盼那一天到来。
次日清晨梁思喆先醒过来,每年一到这时候心情就会到达最低潮的状态,总是睡不安稳。
他坐起来,侧过脸看了看曹烨。曹烨还在熟睡,他睡觉的时候不太老实,上身从睡袋里钻出了一半,T恤的领口不规则地斜着,露出一侧锁骨周围的大片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