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朵罗断情离去后,安平王知苗女性烈,是决计不肯与他人共享夫君的,便想着将中原之事解决后,空出那身侧之位,再去求纳朵罗回头。
回到中原后,安平王就凭金蚕蛊开始学习炼蛊之术。在卧病在床的岁月中,他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杂学书籍,那本残存的养蛊之术也是这般意外获得,从中得知了金蚕蛊的存在。这才有了算计中的相遇相知。他也算是天纵奇才,凭着一本残卷和金蚕蛊,竟真的研究出了炼蛊之术。
以蛊控制了林家家主后,他就再也不委屈自己演戏,即使是膝下只得了一女,也再没有亲近过王妃。
看到这里,陆恒终于是忍不住了:“呵,这信里倒是写得情意绵绵,表尽衷心,真是令人作呕。”
陆恒抬手就向撕碎这些让他恶心的信件,又想到不能被安平王发现有人潜入,只得心中憋闷得将那些信件原样放好。
“阿恒,你看。”段飞卿手中拿着一叠信件走了过来。
这些信封之上,有火漆封口随后被打开的痕迹,应该不再是安平王的自传了。陆恒接过来,随意打开一封,心下就是一惊,这些竟然是与蛮夷王族私通的信件。
“顾家之事,果然是安平王在背后操纵的。”段飞卿说。
安平王,为了九五至尊之位,竟然与外族勾结。他许诺给蛮夷王族前朝宝藏中的一半,并将雁回关外边境五城的布防悉数泄露给了蛮夷。约定在夏秋之际发兵直取边境五城,待到蛮夷铁骑兵临雁回关下,当今圣上必将精锐部队悉数派往边关,此时就是安平王起事的最佳时机。
“安平王这是与虎谋皮,像安平王这样心机深沉的人,怎么会不知那蛮夷觊觎中原之地久矣,一旦到了雁回关前,又怎会轻易退去。”段飞卿眉头皱起。
陆恒翻开书桌上一本手札看了半晌,说到:“不,他还留了后手。他在蛊术一道上,算得上是天资卓绝了,又身负金蚕蛊,也不奇怪当年阿娘会输给他。”
说罢,陆恒的手指落在了那手札的最后一页。
思归蛊。中蛊之人,不得离开故土千里,否则就将蛊虫噬心而死。蛮夷之地的王都,距离雁回关,恰好为千里。
在这条记载上面,墨迹尚新,这蛊应当是安平王才炼制出来。只能控制十数人,此番他主动请令出使蛮夷之地,应当就是为了将思归蛊下于蛮夷王族和重要将领身上。
“他还是太低估了蛮夷铁骑。”陆恒说。
这下,关于原世界线中的一切事端都清晰了。那蛮族铁骑为何会绕道西域,由苗疆直入中原。除了在雁回关口被武林中人狙击久攻不下之外,更重要的,是为了在苗疆替王族寻求驱除蛊虫之法。安平王,不仅害了纳朵罗的性命,还导致她所有的族人都死在蛮夷屠刀之下。
真是好一番深情厚谊。在看看这挂满整个密室的画像,真是无比讽刺。
陆恒和段飞卿将密室之中的痕迹整理好后,就准备离开这密室。
陆恒跟在段飞卿身后,低头在想方才见到的那些东西,不想身前之人突然停了下来。陆恒一头就撞了上去,他抬头一看,见段飞卿站在密室门口不动,甚至还动了动身体将陆恒遮掩得更加严密。
“不知何方贵客,夜访我安平王府。”外间之人开口,声音有些中气不足,但说话慢条斯理,听来是久居高位之人。
刀刃出鞘声音响起,看来外面书房已是被重重包围。安平王竟然已经回到京都,就是不知林淮安是当真不知,还是刻意隐瞒了。陆恒一推段飞卿,示意他让开,随后就走了出去。
外面书桌后面,坐了个身穿锦袍的男人,面如冠玉,风采卓然。只能从鬓边夹杂着的银丝看出几分他真正的年纪。
“阿罗!”本还怡然坐在书桌之后的安平王猛地站了起来,满脸皆是不可置信的神色。不过这深情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这苗女不可能是纳朵罗,年纪对不上。只是安平王看着这苗女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眉形,心中有了一个让他惊喜交加的想法。
“阿罗,是你的什么人?”
陆恒不答,只是挑眉看了看周遭用兵刃对着他的黑衣人。
安平王见陆恒眼神的方向,明白了他的意思。安平王略带几分急切的挥了挥手,让那些黑衣人悉数退去。
“看到我的长相,你还有必要多此一问?”陆恒说。
肯定了心中想法,安平王有些忐忑问到:“可是阿罗让你来寻我?”
”寻你?“陆恒挑了挑眉。
见陆恒表情,安平王才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以纳朵罗的性子,既独自生下孩子这么多年都没找过他。到现在更加不可能,这孩子此刻出现在此,安平王心中有些不安:“阿罗她还好吗?“
陆恒目光沉沉地盯着安平王看了半晌:“你问阿娘,你竟然还敢问阿娘怎么样了?她不是早就被你害死了吗?”
“什么!”安平王失控向前走了一步,见陆恒防备眼神又堪堪停住。
“当初阿娘试图以蛊引召回金蚕蛊,不是你操控那金蚕蛊与她对抗,导致她被反噬吗?”
安平王如遭雷击,一个踉跄,向后倒在了椅子中。他捂住自己的脸,肩膀微微抖动。
“我不知道,我只是以为金蚕蛊突然失控……”
等了半晌,陆恒见他还是维持这这般姿态,有些厌烦地说:“行了,不必在我面前做这虚情假意的姿态。当年你既蓄意从阿娘手上骗去金蚕蛊,我不信你没料到今日的后果,不要自欺欺人了。”
安平王抬起头来,只见他眼角微红,神情恍惚:“是啊,你说的对,是我负了阿罗。你是我的孩子,回到安平王府来,我拥有的一切都给你。往后下了黄泉,我也能求阿罗谅解几分。”
“你还以为阿娘会在三生石前等你不成?”
“阿罗,她这么恨我吗?”安平王喃喃说到。
“恨?不,对一个陌路人,哪来的恨,阿娘临死前只说,一切凭我心意行事。你可不要误会了,我来中原,可不是为了什么血缘之亲,我只是来寻回我们苗疆圣物金蚕蛊而已。”陆恒持刀在手,走向前去。
却见安平王口中一道黑影急射而出。陆恒本对这心思深沉之人就没有放松警惕,他手指一动,发间银色蝎蛊,当头迎上。胜负在须臾间就已分出,蝎蛊回到陆恒肩上,将螯竹足之上的黑色甲虫往前送了送。
“乖,回去吧。”蝎蛊见陆恒接过甲虫,听话的回到他发辫之上,又成为安静的银饰。
段飞卿短剑已是出鞘,抵在了安平王喉咙之上。
“等等,我还有话同他说。”
段飞卿短剑向后退了几分,却依旧放在他喉前,一旦安平王想呼救,暗影剑瞬间就能割断他喉咙。段飞卿又抬手点了安平王穴道,让他无法动弹。
陆恒垂眸看了看黑色甲虫,便明白了安平王的打算。
“竟想用这忘情蛊对付我,你对自己的控蛊之术,倒是挺自信。”陆恒嘴角一勾,手指微微一用力,就将那只蛊虫碾碎,“让我猜猜,你是想洗了我的记忆,这样就可以同你玩父女情深的把戏了?“
“我只是想补偿你。”安平王说。
“你只是想给自己求一个安心吧,陷在自以为是的深情之中,你也是太可笑了。”陆恒手持银色弯刀,走上前去。
陆恒用刀尖挑开安平王衣襟,在他心口处划了一道小口,随后又在自己掌心一划。片刻过后,米粒大小的金蚕蛊蛊引就从伤口处爬了出来。
在无形的声波操控和蛊引的威力之下,一只通体透彻的金蚕从安平王心头伤口之处慢慢探出头来。
“回来吧。”陆恒对金蚕勾了勾手指。
金蚕蛊颇具灵性,它小小的头部似乎有些疑惑的摆动了两下,随后就确定了蛊王正统,立刻就离了安平王身体,直射入陆恒掌心。
取了金蚕蛊,陆恒问段飞卿:“虽说离了金蚕蛊,他活不了多久。只是你可想亲手血刃仇人?”
段飞卿却摇了摇头:”方才我在书房中得知,段家之事,乃是林家做下。安平王只负责与蛮夷的联系和朝堂上之事,寻回山河图录碎片一事,全权由林家处理。”
“你不必在意我。林家人也算是在他的掌控之中。”陆恒说。
段飞卿收剑入鞘,来到陆恒身边,低声说:“一剑穿心对于安平王来说,说不定还是种解脱。”
“你为何不取我性命?”安平王失了金蚕蛊,脸色惨白,命不久矣。他苦心布局的一切也化为乌有。
“你的性命,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来取回我苗疆圣物罢了。你知道阿娘在临死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陆恒又来到安平王身前。
见他有些期待的神色,陆恒勾了勾唇角:“她说,陆郎,你终于来接我了。”
安平王一时之间还没明白过来,陆恒也是不介意点醒这个自欺欺人之人:“因为阿娘爱的,始终是那个用谎言堆砌而出的陆姓公子,不是安平王。她发现你所说一切皆是谎言的时候,陆姓公子就已经死了。”
说罢,陆恒转身就与段飞卿离开了这个让他反感至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