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志强这种去了几年外地回来的流氓混混,要找到并不难,汪志强没打算“从良”,从他找付坤麻烦就能看出来,他在给自己“打天下”热身。
付一杰没费多少功夫就在一家游戏厅找到了汪志强。
汪志强不认识他,对于汪志强来说,付坤的弟弟,就是很多年前被他们一伙人抢钱撕书完了沉默着离开的小孩儿而已,不会留下什么印象。
跟了几天,付一杰就知道了他的住处。
也知道跟着汪志强混的那几个人在私下管汪志强叫豹哥。
付一杰对于汪志强会给自己起这么一个跟本人八杆子打不着的艺名很不屑。
知道汪志强住哪儿,晚上的大致生活规律之后,付一杰没像从前那样,马上就动手,他吃过一次亏,同样的事不能再干。
他很有耐心地等了半个多月,汪志强那伙人再次出动,找了以前七中老大唐俊的麻烦,他这才算有了合适的机会。
付一杰往门上踹的这一脚劲相当大,在道馆训练的时候,他的正踹一脚能把替他拿踢靶的人直接踹翻。
这一脚带着门结结实实拍在了汪志强脸上。
付一杰听到了汪志强在屋里摔倒时撞在椅子上的声音,他进了门,反手把门关上了,没等捂着脸的汪志强直起身来,对着他膝盖内侧就是一脚。
汪志强晃了晃跪了下去。
付一杰紧接着抬起腿一个下劈砸在了汪志强肩上,汪志强这回连晃都没晃就趴在了地板上。
“谁……”他挣扎着撑起身体,左手摸向了自己别在腰上的刀。
付一杰没给他碰到刀的机会,过去用膝盖向下狠狠磕在了他腰上,再扳着他左胳膊往上一提,汪志强的脸贴着地板发出一声惨叫,胳膊顿时软了下去。
汪志强被他用膝盖顶着腰压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了几声还挣扎着想起来,付一杰很干脆地用另一条腿踩在了他右手腕上,再抓着他的手一拧,汪志强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右手跟着就在巨痛中不能动弹了。
付一杰又揪着他的头发往地上摔了一下,不过这一下没有用太大力量,也没让他鼻子着地。
“……操,”汪志强被摔得头昏眼花,鼻子上的绷带已经被血浸透,眼角也被磕出了鲜血,他努力想转过头看看一两分钟之内就让他鼻青脸肿浑身疼得几乎说不出来话的人是谁,但被压在地上动不了,“哥们儿,有话好好说。”
付一杰没有出声,伸手过去把他腰上的刀抽了出来,在他脸上拍了拍。
汪志强整个身体一僵,接着就嘶吼起来:“你他妈到底是谁!死也要让老子死得明白!”
“闭嘴。”付一杰压着声音说了一句。
汪志强没了声音,这故意压低了还带着沙哑的声音隔着什么东西含糊不清地传出来,他听不出是谁,记忆里也搜索不到相似的。
付坤?付坤还打着夹板,他的朋友里也没谁有这样的能耐。
……唐俊?
汪志强觉得自己头开始疼,像要炸开了一样,膝盖往下已经疼得没了感觉,肩膀和手腕也像是有人在用刀戳着,还有鼻子……鼻子!
付一杰把他还被自己踩在脚下的右手手指一根根捋直了,拿刀往他指缝里猛地一扎,刀贴着他无名指扎进了下面破旧的木地板里。
汪志强的手虽然不能动了,但感觉还在,刀贴着他手指的感觉无比清晰,他吃力地扭了一下头:“哥们儿……”
付一杰没理他,把刀拔|出来,又扎进了他指缝之间,然后开始一下下在他指缝中间认真地来回扎着,速度越来越快。
汪志强也爱这么玩,这是装酷耍帅的必备技能,但他现在却被这种完全没有疼痛却又让人冷汗直冒的行为折腾得够呛,在这种单调的扎地板的声音中吼了一声:“给个痛快!”
付一杰没有任何停顿,左手一把捂住了汪志强的嘴,右手的刀举了起来,往下一扎,刀插|进了汪志强手旁边的地板里。
他松开刀把,用手指在汪志强的手背上用力掐了一下。
汪志强一声惨叫被捂在了嘴里。
等他看清刀没扎在他手上时,再次发出了一声透着悲愤的吼声。
付一杰松开汪志强的站起来的时候,汪志强在地板上痛苦地扭了扭,咬着牙想要抬头看他一眼。
“以后找人麻烦的时候,先弄清自己有多大能耐,豹哥。”付一杰的帽檐拉得很低,加上口罩,他整个脸都隐藏在黑暗中。
说完这句话,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汪志强的伤没有致命的,全都是骨折脱臼,但疼痛和惊吓以及弄不清到底是谁干的这种感觉足够让汪志强这种没多大本事,只能靠阴招混的人好好体会一阵子了。
付一杰的计划并不复杂,除了不让汪志强再把这些事联系到付坤身上之外,就是打得他就算认为是付坤干的,也不敢随便再来找付坤麻烦。
付一杰拿着扔在汪志强屋子外面的书包,回到停车的地方,拿出付坤给他买的电子表看了看时间,刚过八点。
他没有直接离开,又在几排楼旁转了转,在一个垃圾堆旁边找到了一把铁锹,拿回车旁边之后靠墙放好,然后坐在了车后座上。
这片旧楼周围的路灯只还有一盏在顽强工作,偶尔有一两个出来散步的,都往灯那边的小路往外走,呆在黑暗中的付一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20分钟后从路另一边慢悠悠走过来的人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甚至没有看到这里有个人。
这人叫马猴儿,汪志强新收的小弟,每天八点多都会上汪志强这儿来呆着,拍个马屁,扯个蛋,混几根烟抽。
汪志强跟付坤“单挑”那天,因为积极地背后拍砖,得到了汪志强的表扬,于是再接再厉又在围堵唐俊的时候从背后给了唐俊一棍子。
想到这段时间自己立的战功,马猴儿忍不住吹了几声口哨,挺得意,以至于身后很轻的脚步声传来时把他吓了一大跳。
他回头看了一眼,离他十来步远的地方有个黑影,光线不足看不清这人是谁,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他顿时觉得有点儿冒冷汗,扭头往汪志强住的那排楼加快了脚步。
走了几步,他听到了身后传来了类似铁器拖在地上时发出的声音,这声音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他没走几步就被黑暗中这种诡异的声音弄得腿有点儿发软。
这人是来找麻烦的!马猴儿在惊吓当中还是及时做出了一个完全没有意义的判断。
不能把这人带到豹哥那儿去!这是马猴儿做出的第二个判断,他自己觉得挺大无畏的。
马猴儿摸出了放在口袋里的弹簧刀,在第四排楼前拐了弯,加快步子走了几步之后,猛地转过身,手里的弹簧刀弹了出来。
这种时候必须要先发制人!他转身的同时只在原地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就猛地向身后那人扑了过去。
那人也停下了,但没动,只是在他靠近之后突然抬起了手。
等马猴儿看清那人手里拿的是一把铁锹的时候,他已经冲进了铁锹的范围之内,接着就感觉到了一阵凉爽的风。
铁锹裹着风拍在了他左脸上。
付一杰这一铁锹没有用全力,但马猴儿还是因为冲得太猛控制不住步伐,被侧面突然出现的外力拍倒在了地上。
付一杰走过去,在马猴儿从地上爬起来之前,一脚踩住了他还握着弹簧刀的右手,然后一脚踢在了他肋下。
马猴儿的身体立刻弓成了一团,连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付一杰移开踩着他的脚,把手里的铁锹扔在了他身上,转身走了。
付一杰回到自己家楼下的时候,还没到十点钟,跟他平时说去老师家回来的时间差不多。
他一边往楼上跑,一边把出门时穿的衣服换了回来。
进门的时候老妈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老爸蹲在沙发旁边给她捶腿。
“二宝贝儿回来啦,累么?”老妈看到他,招了招手,“来,享受一把奴隶主的待遇!”
付一杰笑了笑:“你专用的奴隶我就不占用了,我去洗澡,热死了。”
洗完澡出来付一杰进了屋,把客厅留给奴隶主和奴隶二人世界。
进屋的时候他看到付坤背对着他坐在桌子前,但是没动,再一细看,发现付坤脸扣在书上已经睡着了。
“哥……”付一杰想把他叫醒,但犹豫了一下又放下了手。
他走到付坤身后,弯腰小心地搂住他,把脸贴在他后背上闭上了眼睛。
付坤的心跳让他觉得很舒服。
这么弯着腰不知道呆了多长时间,付一杰觉得腰有点儿酸了的时候,付坤动了动:“宝贝儿是不是我很久没背你了,过瘾呢?”
付一杰笑了,松开胳膊活动了一下:“你还背得动么?”
“那有什么背不动的,你以为长点个儿我就背不动了啊?再说你也没长多少。”付坤冲他呲呲牙。
“皮尺呢?量量?”付一杰靠着墙抱着胳膊。
“哟,叫板呢!”付坤站了起来,用脚把书桌下面的抽屉勾开了,“拿出来量。”
付一杰在付坤的监督下用书比在自己脑袋顶,拿笔戳了个点。
皮尺显示的数字是176.1。
付坤盯着数字看了一会儿,又扭脸盯着付一杰的头顶看了看,下巴一扬:“不准。”
于是付一杰又靠墙站好,再用书比好:“这回行不行?”
“行了。”付坤点头。
付一杰挨着书下边又戳了一个点儿,书拿开之后,付坤发现这回的点儿居然在之前那个的上边。
“靠!”付坤小声喊,盯着付一杰量完之后,他又继续小声喊,“靠靠!”
付一杰笑了笑,从书包里拿出本英语往榻榻米上一躺:“别忘了你以前说过的话。”
“记着呢,”付坤坐回椅子上,把下巴搁到桌上看书,“你别整我就行,什么脱光了从一楼到七楼跑两趟之类的。”
“那太浪费了,”付一杰打开了放在榻榻米上的台灯,“这么难得的机会,我会好好把握的。”
考前最后的几天,付一杰不再盯着付坤复习,自己也没怎么再看书,每天俩人都睡得挺早,付一杰每次搓着付坤的裤衩不到十分钟,就能听到付坤睡着后发出的轻轻鼾声。
他睡眠没有付坤这么好,特别是在付坤受伤之后。
肩上的伤好得很慢,尽管付坤已经尽量让胳膊不动,但恢复还是很慢,估计能在高考前拆掉那些固定的石膏不太可能了。
付一杰中考很顺利,正常发挥,没什么感觉考试就结束了,最后一科他甚至提前出了考场,陪付坤去医院换药。
但七月高考开始时,他却紧张得不行,高考前一天他居然失眠了,虽然他对付坤考试没有抱什么希望,付坤志愿填的也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专科,但他还是莫名其妙地紧张。
第二天陪付坤去考场,他站在大门外面忍不住一直原地轻轻蹦着。
“干嘛呢你。”付坤嘴里咬着准考证,把笔袋和水从书包里拿出来。
“不知道,”付一杰还是在蹦,“东西拿齐了吗?”
“嗯,”付坤看了他一眼,“别蹦了,蹦得我眼晕。”
“哥,”付一杰停了两秒钟,又开始蹦,“你准考证拿好,叼嘴里一会儿一紧张再吃了……”
“不会,又不好吃,谁跟你似的小时候还吃过餐纸,”付坤有点儿无奈,“付一截儿,你没事儿吧?”
“快进去,我就在这儿等你。”付一杰推了推他。
考场里响起开考的铃声时,蹲在路边树荫下的付一杰突然松了口气,之前的紧张感瞬间消失了。
他站起来走进了身后路边的一个面包店,听天由命吧。
只要付坤尽力了。
付坤从考场出来之后,付一杰没有问他考得怎么样,付坤脸上也看不出他到底考得怎么样,只是说了一句:“写完都没时间检查了。”
“没事儿,第一判断最准确。”付一杰说。
老爸老妈一下班都赶回了家,照例做了一大桌子菜,一家人谁也没提考试的事儿,除了桌上的菜丰富得跟过节一样,别的一切都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三天高考结束之后,付坤在家里足足睡了一整天。
付坤估分的成绩并不理想,大概勉强能上专科线,他没提这事儿,只是拉着付一杰狠狠玩了几天。
付一杰很久没有跟他这么呆着了,于是也什么都没提,只是跟着付坤满大街转悠。
成绩快出来的时候,付坤胳膊和肩上的固定终于可以拿掉了。
付一杰跟着他从医院回家的时候,突然感觉到付坤跟之前几天有了不同,一路上都挺沉默。
晚上吃过饭,一家都在客厅呆着看电视的时候,付坤突然站起来,走到客厅正中站下了。
“演讲?”老妈冲他挥挥手。
“有点事儿想说。”付坤咬咬嘴唇,拧着眉。
“高考的事?”老爸在一边问了一句。
“……嗯,”付坤点点头,“要出成绩了,我有些事想先跟你们说说。”
“说吧。”老爸很严肃地也点点头。
“那个……”付坤犹豫了一下,跑回屋里翻了半天书包,拿了张存折出来,递到了老爸老妈面前,“你们先看看这个。”
老妈看了他一眼,低头翻开了存折,翻到最后,看见存折上的数字时愣了愣,接着抬起头,眼睛瞪大了看着他:“三万!你哪来这么多钱?”
付坤揉揉鼻子,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我去摆摊了。”
“摆摊了?”老爸相当吃惊,扭头看着付一杰,“你哥去摆摊了?”
“啊,是。”付一杰用手遮着脸应了一声。
“什么时候去摆的?你怎么会去摆摊?你拿什么时间摆的啊?在哪儿?”老妈捏着存折一连串地问。
“就……去年就开始摆了,暑假开始的,”付坤低着头,有些艰难地开口,“用补课的时间。”
“你疯了!”老妈跳了起来,一巴掌拍在了他脑袋上,“你不复习你去摆摊!你有毛病啊!”
付坤没动,还是低着头,老妈看他不出声,扑过来又往他背上连拍带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你这算什么意思啊!”
付一杰也跳了起来,抱住了老妈,往后拉开了她:“妈,妈,你先别急,你让我哥把话说完。”
“还有你!”老妈往付一杰脚上狠狠跺了一脚,“这么大的事!你居然帮着他瞒着我们!”
付一杰光着脚,被老妈这一脚跺得差点喊出声了,但他咬牙抱着老妈没敢松手:“你听听我哥的想法,行么?”
“听他说说,”一直没出声的老爸开口说了一句,“他也不是小孩儿了,要想他什么事都能跟着我们走也不可能。”
老妈没说话,瞪着付坤一个劲儿地喘着气。
付一杰把老妈拉回了沙发旁边,按着她的肩让她坐下了。
“行,你说,”老妈指了指付坤,“我听听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想法。”
付坤低头沉默了很长时间才抬起头,声音很坚定:“爸,妈,这事不是我一时冲动,一年了,我这一年不是傻待着的,我已经考虑了一年,如果只是闹着玩,早就放弃了。”
“你直说。”老妈看着他。
“我不想上大学,”付坤很干脆地说了出来,“我对念书没有兴趣,与其硬逼着自己去干没兴趣的事,不如去做我肯下功夫去琢磨的事。”
“摆地摊?”老妈用手拍着自己的胸口,“摆地摊是你愿意做的事?”
付坤皱了皱眉,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我还能一辈子摆地摊吗?我去年开始摆摊的时候,手上一共只有四百二十二块钱。”
没有人说话,大家都沉默着,付坤站了起来,走到老妈面前,用手指在存折上弹了弹:“这些钱,摊到每个月是多少?”
“算不过来,一加一是多少都气忘了。”老妈回答。
“比咱俩每月工资高不少,”老爸拿过存折看了看,“所以你的想法是,不再上大学了,去做生意,对吗?”
“嗯。”付坤对于老爸用了“做生意”这三个字很感激。
“你是不是因为家里现在的情况才这么决定的?”老爸盯着他,“家里钱紧张,大概是瞒不住你们。”
“不是,如果没有这事儿,我最多也就是混完大学,出来了再做同样的决定,”付坤坐回椅子上,手在额角轻轻敲着,“我不是读书的料,你们都知道。”
“一杰,”老妈突然坐直了,抓着付一杰的手,“你不会也跟你哥一样想不念书了吧!”
“我没有,”付一杰拍了拍老妈的手,“我会好好上学,考个好学校。”
“爸,妈,”付坤看着老爸老妈,“相信我一次,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