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蓝鲸的礼物
海盗飞船数量虽多，终究不是无穷无尽，自爆的作战方法无法长时间支撑。
在取得短暂的优势之后，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进攻方式很快被压制，再也无法发挥出效力。遭遇凶猛的炮火，飞船尚未来得及自爆，就一艘接一艘失去行动能力，在强光中消失。
海盗驾驶的机甲逐个被点名，别说向前冲，转身逃跑都不可能。
随着小型和中型飞船数量锐减，指挥大型飞船的海盗独木难支。在又一轮猛烈的火力覆盖下，海盗两翼的防线被撕开，颓势无可挽回。
桑德斯指挥舰队向前，激光束密集飞出，将缺口撕得更大。
损失过于惨重，战况也太过惨烈，哪怕是一群亡命之徒，面对此情此景，也不免会心惊肉跳。他们终究是血肉之躯，在死亡到来时，一样会产生畏惧。
在机甲无法发挥作用时，不断有飞船毁灭在炮火中。
基地舰队似虎入羊群，海盗一方毫无招架之力，与其说是作战，不如说是一面倒的屠杀。
损失已经无法承受，越来越多的海盗心生退意。
他们不再听从独眼海盗的指挥，无视通讯器中传出的吼叫，匆忙下令飞船退出战斗序列，以最快的速度逃离战场。
“再不跑连命都保不住！”
基地战舰火力凶猛，却受到数量限制，又在交战中损失十余艘，如果海盗分散逃走，总有运气好的，可以摆脱追击，逃出生天。
“不要回击，只管加速！”
“所有的能量矿石都用来提高速度！”
“只要比其他人跑得更快，就能找到生路！”
对于从战场上逃走，海盗们丝毫不感到羞愧。他们袭击蓝星是为求财，是为获取肆意捕猎、大量猎取晶核的机会，和战士的荣誉没有任何关系。
战局的发展证明，希雅尔不好惹，基地实力超出现象。
己方飞船是对方的数倍又如何，照样见不到任何胜算。不趁着别人吸引火力跑时逃走，难道等着战舰被击毁，和那些蠢货一起死吗？
“摩罗那些家伙真是走运！“
“早知道，就该和他们一样，先进入蓝星再说！”
逃跑途中，有海盗想起率先进入蓝星的飞船，认为他们实在狡猾，趁别人吸引舰队火力，独自潜入蓝星捕猎。
在海盗看来，蓝星基地的舰队倾巢而出，摩罗等人面对的阻力必然不大，此行肯定收获颇丰。有的甚至打定主意，如果这次能逃出去，一定要找到这些家伙，从对方手里抢一批晶核。
殊不知，他们眼中的得利者，早在蓝星种群的围攻下陨落，尸骨无存。
海盗飞船从战场逃走，独眼海盗很快察觉异状，明白对方在打什么主意，立即向各船发出通讯，大声怒吼。
“如果拼命还能有一线生机，队伍分散，只有死路一条！”
奈何海盗一心逃命，根本不打算理会他。
有的干脆关闭通讯，假装飞船在战斗中受损，无法接收讯号。
“快走，不用理他！”
“船长，这样肯定会得罪凯勒布。”大副心存隐忧。独眼海盗的实力很强，报复心极重，他不得不担心。
“得罪就得罪，没什么大不了的。”海盗船长不以为意，凶狠的瞪着通讯员，命令他立即切断讯号。随后转过头，对大副说道，“你以为他能活着离开？”
“您是说？”
“他一定会死，而且死得相当凄惨！”
等到屏幕画面转换，再听不到独眼海盗的怒吼，海盗船长才略微放松神情，说出积存许久的话。
“和星宿一的交易，一直是由凯勒布出面。如果事情能成，他一定会分得最大的好处。”
大副点了点头。
就利益分配上，海盗都是心知肚明。
“这事见不得光，凯勒布老实的话，还能多活几年。可你也听到了，他不知轻重，竟然打算建立边界据点，还想威胁母星。你以为他会是什么下场？”
大副沉默不语，陷入沉思。
“事情成了，他会死，事情不成，他一样会死。”船长斩钉截铁道。
“咱们没得到任何好处，倒是遭遇危险，船上的机甲少去九成。明知道是赔本的买卖，凭什么陪他一起送死？”
这支海盗曾到蓝星做过生意，获取的利益并不少。
此次被贪婪驱使，加入袭击蓝星的队伍，提前给自己留下后路，改变飞船颜色，还隐去明显的记号。
“我算是看明白了，希雅尔绝对不好惹，蓝星基地不可能被轻易摧毁。和他作对不会有任何好下场。”
与其想着偏门左道，不如老实做生意。
再者说，和母星好合作就能安心？
如他之前所说，对方心狠手辣，视他们如蝼蚁。有利用价值还能保命，失去利用价值又不老实，转眼就会登上通缉名单，被边界巡逻船追杀。
“这次之后，蓝星恐怕会严查进出的海盗。”大副皱眉道。
“这是肯定的。”海盗船长点头，“换成谁都会这么做。”
“如果参与袭击的事暴露，咱们未必能再进入蓝星。”更甚者，露面就会被炮轰。即使改造过飞船，大副依旧不乐观。
海盗船长没说话，神情愈发凝重。命令领航员设定坐标，尽快逃离蓝星。
“真是那样也没办法。大不了咱们埋伏在航路附近，盯准交易的飞船，几回里总能成功一回，不愁没钱赚。”
大副依旧心存担忧，却没有继续再说。
其他海盗自始至终保持沉默。
比起今后的抢劫生意，他们更关心是否能逃出去。如果死在这里，计划再好也是白搭。
“打起精神来！咱们速度很快，不用担心，前边……”
不等海盗船长说完，领航员突然发出一声惊呼，手指着屏幕，满脸惊恐。
就在他们正前方，一艘飞船突然凭空出现。
飞船的样子十分古怪，船顶像是被外力砸过，大片向内凹陷。船身有不少破损，靠近船尾的位置少去大片舱板，残余的部分留有缺口，像是被锋利的长刀剖开。
“怎么回事？”海盗船长冲到控制台前，大声喝问，“这艘飞船是哪里来的？！”
船长确信飞船的速度相当快，不存在被其他海盗超过的可能。前边的飞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不、不清楚。”领航员结结巴巴说道，“监测仪没有发现，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什么？！”
“就像是之前并不存在，突然被外力传送过来。”领航员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
时空跳跃点？
海盗船长和大副对视一眼，脑子里闪过同一个念头。
“不，不可能。”
如果附近真有空间跳跃点，为什么监测仪没有任何发现？
“绕过去！”
面对未知，海盗船长不想冒险，下令飞船绕路。
就在舵手推动操控杆，改变方向，准备绕过前方的障碍时，又一个障碍物凭空出现，海盗飞船躲闪不及，船头径直撞了上去。
船身正面碰撞，能源舱受损严重，发生剧烈爆炸。
舵手反应及时，采取应急措施，指挥仓侥幸弹出。不等飞出多远，突然遭遇来自身后的炮火，刹那间四分五裂。
海盗们不被炸死，也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震飞。
他们没有星宿一种群的天赋，没有任何防护出现在宇宙中，眨眼就会气绝身亡。
艾希利亚扛着激光炮，远离爆炸的方向。
“第二艘。”
少女甩了甩胳膊，朝追上来的奥伦比出两根手指。后者打开记录仪，录下飞船残骸，方便回去后进行登记。
“真晦气，我本来看上这艘飞船。”
望一眼散落在宇宙中的飞船残骸，少女难免有些可惜。看向突然出现的两艘飞船，又感到十分奇怪。
“看样子，应该是海盗飞船。船身的伤痕不像是舰载激光炮造成，倒和星兽的攻击方式有些类似。”
纵然有再多好奇，现在也不是讨论的时候。他们奉命追击逃走的海盗，片刻不容耽误。
“指挥官说一个不留，必须全部消灭。”
对于希雅尔这个决定，艾希利亚举双手赞成。
少女崇拜强者，她始终坚信，所谓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渣。
事实也证明这点。
议会和元老院的声音再高，发来再多通讯，希雅尔照样我行我素，想理就回一次通讯，不想理的话，全当对方是空气。
就母星舰队被基地击毁一事，连舰队上层都罕见的发出声音。
结果怎么样，影响到希雅尔了吗？
一点都没有。
蓝星基地依旧故我，有四名总督支持，正大光明和母星掰腕子。
可惜的是，母星上的许多人被权利腐蚀，妄自尊大，根本看不清楚现实。这次海盗袭击蓝星，肯定又会牵扯出不少人。
如果能记录下切实证据，摔到某些人的脸上，艾希利亚相信，他们的表情一定会相当好看。
“可惜指挥官不留俘虏。”
妹子嘟囔一声，发现新的目标，撇开杂七杂八的思绪，扛起激光炮，似流星般冲了过去。
奥伦收起记录仪，和艾希利亚互相配合，继续追踪海盗飞船。
他们离开不久，散落的飞船残骸中，两具“海盗尸体”突然开始一动。
在爆炸发生时，船长紧急取出防护面具，和大副一起佩戴在脸上。同时利用种群天赋，将四周的金属黏合到身上，拼着身负重伤，勉强保住一条命。
等到艾希利亚和奥伦走远，大副打开空间纽，取出飞行器，和船长一起逃离这处死亡之地。
只要妹子再停留片刻，防护面具不失去作用，严重的伤势也会让他们死在宇宙之中，失去存活的机会。
借助漂浮的飞船残骸，两人奇迹般脱逃。
他们不敢想要报复。
彼此的实力差距太大，连仇恨的力气都没有。
“回边界星系。”海盗船长靠在舱壁上，服下疗伤的药剂，连续咳嗽几声，似乎在对大副说，又像是在喃喃自语，“等到回去之后，一定要告诉族人，希雅尔依托蓝星，势必将要崛起。他有四名总督支持，母星未必是对手，必须警告大家，不能像我一样被贪婪蒙蔽双眼，最终失去一切。”
大副靠在控制台前，头抵在冰冷的合金上，用力按住肩上的伤口。他有减缓疼痛的药剂，却并不打算服用。
疼痛让他感到自己还活着，可以活着离开这里，活着返回家中。
飞行器消失在黑暗中，之前突然出现、拦截住海盗的两艘飞船，缓慢压过凌乱的残骸，很快被碎片包围。
这两艘飞船并非是从战场上逃跑，而是跟着摩罗潜入蓝星，在救助同伙时遭到原生种围攻，发现逃脱无望，原本准备自爆，结果船员被座头鲸控制思维，又被蓝鲸一口咬住，直接送出蓝星，丢进宇宙。
蓝鲸第一次传送体积这么大的东西，过程中难免出现一些问题。好在不需要顾及海盗生命，直接丢出去就算成功，最大程度上方便了她的行动。
两艘飞船一前一后被丢出蓝星，没有落进战场，却挡在其他海盗逃生的路上，成为明晃晃的“路障”，帮了追袭的妹子一个大忙。
蓝鲸行动时，齐乐还没有说出计划。在战斗结束后，得知飞船的用处，不免有些遗憾。
“依照当时的情况，这么做是最好的。”猫爸笑着摆摆爪子，安慰新朋友，“要是没把他们送走，真让他们自爆，难保不会有人受伤。别遗憾，飞船总会有的，数量绝不会少！”
蓝鲸喷出一道水柱，遗憾减少许多，通过一番交流，觉得猫爸很是不错。
在松鼠和猛禽清理战场时，蓝鲸大嘴一张，吐出一团白光。光芒逐渐变弱，现出一颗透明的水泡，水泡半径超过十米，里面满满都是晶核！
“这是磷虾晶核。”蓝鲸对齐乐说道，“送给你购买战舰。”
齐乐被晶核山震撼住，直觉就要摇头。
大家刚认识，就算并肩作战，这份礼物也实在太重，他不能收。
“齐乐，收下吧，她留着也没用。”艾莎说道。
“留着没用？”猫爸头顶冒出问号。晶核怎么会没用？
“蓝鲸只喜欢吃磷虾肉，这些晶核咬碎才能消化，他们嫌麻烦，基本都是吐掉。”
啥？
吐掉？！
猫爸脸上是一个大写的懵。
是艾莎说错还是他听错了？
“不用感到意外，时间久了你就会发现，很多原生鲸都挑食，而且不喜欢吃晶核。”艾莎继续道。
陆地原生种和海洋原生种交往不多，别说了解彼此的习性，见面的机会都很少。
“这些晶核你尽管收下，不然她也会找地方吐掉。”艾莎瞅一眼蓝鲸，对齐乐说道，“蓝鲸和我们一样，都喜欢在海中迁徙。我们主要是为了追逐猎物，他们除了追踪磷虾群，还会四处寻找没人的地方，把积攒下的晶核吐掉。”
咕咚。
齐乐能听到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想想他和松鼠搜集晶核的艰难，这位却要找地方吐掉？
对比要不要如此强烈？
“不用觉得奇怪。”海龟摆动前肢，小心的游在晶核山下边，神情中满是警惕，像是生怕水泡突然破裂，整座晶核山掉进自己的领地，“磷虾的晶核能量一般，少数几颗没关系，大量堆积的话，能量外溢，会降低海水温度，甚至让海面结冰。”
“结冰？”齐乐开始觉得自己的脑袋不够用。
“是的。”海豚插话道，“变异磷虾喜欢生活在冷水中，他们的晶核有类似的能量。对习惯寒冷的种群来说，晶核堆积不痛不痒。如果是暖洋，突然出现大片磷虾晶核，对那里的种群几乎是致命的。”
“靠近第十区的一片海域曾经相当富饶，三十多年之前，甚至可以踩着鱼群上岸。”艾莎怀念道，“可惜有一只刚刚成年的蓝鲸路过，吐出一堆晶核，影响到那片水域。”
“我记得这件事。”座头鲸接着道，“因为海水突然变冷，那里的鱼群大片死亡，剩下的也如数搬走。最后一只原生种离开时，还顺便搬走珊瑚群，整片海域成为不毛之地。三十年过去，始终没有恢复。”
“那是我的同族。”海龟加入话题，“变故发生得太快，他差点没饿死。为积攒足够的体力迁徙，不得不上岸捕猎。”
以往只听说雌海龟上岸捕猎，这次是雄海龟跑进第十区找食物。消息传开之后，很多种群都是万分不解，以为海龟有了新的进化方向，打算从海洋搬上陆地。
“原来是这样！”仓鸮盘旋在海龟上方，开口道，“我之前到第十区借住，听亲戚说过这件事，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这件事成为第十区的未解之谜，至今仍在为人津津乐道。
任谁都不会想到，海龟之所以上岸，不是因为进化出现问题，而是单纯的不想饿死，不得不到陆地上寻找食物。而迫使海龟上岸的原因，不过是一只年轻的蓝鲸没有公德心，没找准地方就吐出一堆晶核。
听到这里，猫爸除了无语也只能是无语。
无论在哪个时代，环境保护都是任重而道远。
不过在他看来，这些晶核也不是全无用处。找个大小合适的箱子，嵌入几枚晶核，简直就是天然冰柜。以后捕捉到大个头猎物，如果空间纽不够用，再不用担心鲜肉的储存问题。
别说他光惦记吃，民以食为天！
通过对原生种的进一步了解，齐乐的信心不断增强，坚定认为，各种群联合起来，不能马上发展高科技城市，打造一个交易社区，实现种群之间行走联络、加深彼此了解，绝对不是问题。
从点到面，由十一区和第八区辐射开，必当一步步影响其他区域。
想想未来能达成的目标，猫爸不免有些激动。
只不过，梦想可以远大，做事必须脚踏实地。
目前最重要的是，交换更多飞船和热武器，学习更多联盟知识，不断充实自己，力求让蓝星跟上其他星系步伐，准确踏上宇宙节拍。
收起蓝鲸赠送的晶核，齐乐的空间纽又被塞满，不剩半点空间。
蓝鲸还准备再吐几堆晶核。
齐乐连忙摆着爪子，表示实在装不下。等他下次前往基地交易，如果有机会，可以帮对方换几个空间纽。
“把晶核装在这里，携带方便，也不用担心会影响到经过的水域。”
蓝鲸当面表示感谢，决定按照之前所想，暂时留下来，继续融入这个群体。
为验证磷虾晶核的作用，大概过了五分钟，齐乐再度开启空间纽，发现挨着存放的太岁皮果然被冻住。
惊奇两秒，猫爸突然想起什么，猛地拍了一下脑袋，匆忙取出记录仪和通讯器，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没有任何损坏，可以正常使用，才长长舒了口气。
如果记录仪被损坏，里面的证据作废，之前可就白忙活了。
于此同时，蓝星外的海盗已经彻底崩溃。
基地战舰横冲直撞，海盗防线被撕扯得七零八落。独眼海盗的指挥船被连续击中，在猛烈的爆炸中化作一片灰烬。
藏在海盗身后的母星战舰见势不妙，不想和希雅尔当面对上，匆忙准备撤离。
他们不惧怕和基地舰队交战，可那样一来，母星和海盗的合作就会摆上台面。消息传出去，不只议会和元老院，连舰队上层都会变得十分被动。
“立即提速，进行空间跳跃。”
指挥官下令，船员们迅速行动起来。
他们携带有装置，可以人为制造空间跳跃点。尽管维持时间不长，距离也很短，用来摆脱追袭绰绰有余。
就在一切就绪，战舰即将进入时空隧道时，船体突然发生剧烈震动，紧接着，船顶开始向内凹陷，像被重锤凿击，一下、两下、三下。
三下之后，指挥仓顶部出现一道裂缝，修长的手指从缝隙间探入，抓住合金板边缘，生生将整块舱板掀开。
指挥官瞳孔紧缩，银灰色从手指向上蔓延，纵身跃起，就要将来人击退。
希雅尔根本不打算同他近距离接触，达成目的之后，单膝跪在船顶，激光炮架在肩上，炮口聚集的能量仿佛雷云，耀眼夺目，异常骇人。
下一秒光弹飞出，指挥仓被炸得粉碎。
指挥系统被摧毁，母星战舰陷入短暂混乱。
解决大部分海盗，将扫尾工作留给在外的士兵，桑德斯指挥基地舰队，以最快的速度冲过来，配合希雅尔，将这批战舰团团包围。
目的十分明确，这些战舰既然来了，干脆全部留下，补充基地力量。至于舰上人员，要么投降，要么死亡，二选一，没有第三个选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