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非愣住了一秒,随即迅速反应过来。
他没动被握住的右手,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地念叨着:“行神,你刚才去哪里了……”
他说话的同时,“哐”地一声,左手的防风灯像是没被拿稳一样,落在了地上,摔碎了。而吴非趁着那东西还没反应过来,迅速用空着的左手拿起挂在脖子上的相机,在黑暗里凭感觉对着拉住自己的方向“咔嚓”照了一下。
瞬间,抓住自己的那黏腻冰冷的感觉消失了。
吴非略微松了一口气,不放心地翻看着相机相册——第一张是他刚照到的照片,画面黑洞洞的一片,靠近左侧的地方有一团模糊的白影,依稀可以看见白影中有一个人形。在照片右上角的地方显示着“22”,意味着现在相册已经没有剩余空位了。
吴非翻向下一张,猝不及防间差点吓得失手把相机扔出去。只见照片中一个放大的“人”正近距离地对他笑着,没有眼白的双眼似乎正直勾勾地看向他。
是在储藏室里的那个东西。
吴非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来时的方向——如果他现在把这张照片删掉,那个东西就会回到储藏室里去。它会怎么做?继续守在那里?还是追下来?
吴非皱了皱眉,犹豫了两秒,还是按下了删除键,把照有储存室那个东西的照片删掉。这地下室诡异得很,接下来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东西,他必须得留出富余的相册空间。而那个白影的位置就在他身边,现在自然是不能删除的。
他收起相机,就见一团微弱却明亮的明黄色光芒缓缓向他所在的位置快速移动。
吴非抬手就“咔嚓”了一声,然后从照片里隐约看见了黄色灯光后面的人影——黑色的衬衫,冷淡俊美的sss级面容,是他行神没错了。
吴非原本还警惕着是什么鬼怪假扮成了沈行的形象来接近他,后来发现他照了照片,对方却没有消失,好像那只不过是一张普通照片一样,而那一身神态气质恐怕也不是一般鬼怪能模仿的。他才恍然反应过来,面前这个怕是真人。
他连忙低下头,假装查看相册的同时做贼心虚地偷摸摸删掉了他行神的照片。
男人走到他面前,把手伸出来,淡声道:“拉上。”
吴非连忙听话地主动握住对方的手。
沈行的面容这才似乎柔和了些许,再次淡然地吩咐道:“不许松开了。”
吴非心说我冤枉啊,刚才不是我松了手。但他心里也明白自己恐怕是中了什么招,刚才才会和行神分开。
吴非想着想着,从系统商店里翻出一种售价100元带护垫的橡胶手铐,迅速付款购买,然后取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自己和沈行相连的那只手铐上。
他看好多警匪片都是这么演的,警察怕嫌疑人跑掉,就把对方和自己铐在一起。这样子关卡里的鬼怪也没办法轻易把自己和行神分开了吧?
沈行沉默地垂下眼看着他们被铐上的手,几秒钟后抬起头淡定道:“解开。”
吴非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的做法有点蠢,听话地默默把手铐解开。
沈行抬起头来看着他,片刻后道:“……下次别花钱买这种奇怪的东西了。”
“哦。”吴非应了一声,被沈行拉着继续向前走。
两人现在只有一盏灯,光晕只能照亮周边些微的空间,他们不得不越发地靠近彼此,缩小两人间的距离。
走过一段距离之后,墙壁上开始出现烛台。这下沈行直接从系统商店买来了打火机,一路点燃了墙壁上的烛台。
漆黑一片的地下室瞬间亮了起来。
这里不太像是寻常储物的地下室,反而像是一间地下的监狱,不大的空间里被划分为一间间“牢房”。但这些牢房并不像真正的监牢那样阴森恐怖,反而像是旅馆的单人间一样,干净整洁地布置着床铺、桌柜等家具,除了外面的监牢样式的铁栅栏和上了锁的铁门,其他的一切都和正常的房间没什么不同。
如今牢房里都空空荡荡的,显得安静且冷清。
看上去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沈行看了他一眼,提醒道:“用相机看一看。”
两人用空着的手拿起相机,吴非打开拍照模式,从相机镜头中看过去,地下室又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十之七八的囚室中都有“人”在活动。
有人坐在梳妆台前,在梳洗打扮;有人拿着书,坐在床上阅读;有人手里拿着一截断掉的手臂,正在研究该怎么把这东西接回去……
令吴非感到不安的是,已经有一些囚室里的“人”已经发现了他们,正扭头向他们看来。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他们这两个特别的、走在囚室之外的人,开始放下手中的事情,把注意力投注于他们身上,甚至有些“人”趴到了囚室的铁栏杆处,从里面向他们这边热切地张望着。
这场景过于诡异且可怖,吴非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每一根寒毛都立了起来,却还要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
他偏过头小声对沈行道:“行神,你说它们能出来吗?”
沈行平静地看着他,偏过头附在他耳边极为小声道:“死都死了,你觉得它们能被困住吗?”
沈行特意压低的声音让吴非感到越发紧张,这么多的不是人的东西,两个相机恐怕应付不了。他又举着相机四处快速打量了一遍,同样放低声音凑近了沈行道:“……那他们怎么不出来?”
这些东西的表现,明明像是还被锁在那囚室的方寸之间一样。
沈行也透过他的相机扫了一眼,伏在吴非肩头耳语道:“他们可能还不知道自己能出来了……所以,你不能让他们发现他们已经死了。”
沈行的声音压得极轻,犹如情人间不足为外人道的私语,吴非却听得遍体生寒。
但他也承认沈行说的有道理。他想起以前看过的文章,真实性尚有待商榷,但所讲的内容就是,如果把小动物放在笼子里养着,日子久了,即使笼子不再上锁,里面的动物也不会想到顶开笼子出来。
这些“人”恐怕也一样。
它们被关得久了,就不会再尝试从里面出来。“它们”以为自己还活着,被关在监牢里,活着。所以出不来。
到现在为止,他们面对吴非和沈行,只会表示关注和围观。
吴非点点头,站正了身子,做出了若无其事的样子和沈行继续向里面走。他能感受到那些东西的“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但他始终没有回头,也没有给它们任何特别的关注,以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直到走过这些监牢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监牢的深处有两间密闭的黑屋子,左边一间屋子中挂着一些刑具,地板和墙壁上都有着抹不去的鲜血痕迹,在地板正中的地方躺着一副人的骨架。但那副骨架并不完整,手臂、腿骨好像都被人扯开过一样零散地散落在地上,肋骨也有被破坏的痕迹。
吴非没进去,他小心翼翼地拿出了自己的照相机,对准了房间里——
只见一个“人”正状若疯狂地撕扯吞噬着地上的尸体,它浑身上下都溅满了鲜血,却恍若不觉;而地上的尸体还才咽气不久,汩汩的血液不断从他脖颈和腹部骇人的伤口中流出来,几乎浸满了整个房间。
那个“人”正疯狂地从尸体上扯下胳膊,囫囵地向自己嘴中塞,却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一样,停下了自己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慢慢的、慢慢的,向吴非的方向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