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远舟视线微抬,落在闻人折傲身上,“既然最后的结果不过都是你死我亡,那还谈什么游戏规则呢,”他嘴角拉扯出一分笑意,是不达眼底的高傲,此时和闻人折傲相似得惊人,“我师父没和你完成的殊死之战,不如由本王来和你一较高下吧。
“真有自信,”闻人折傲似是赞叹一般地道,“只是阜教主的自信是从哪儿来的呢?‘血承’么?”他笑了起来,“你已经领略到了这份力量强大之处的美妙了么?”
“也许本王只是相信自己手中的剑,”阜远舟『露』出细微讥诮的表情,“可惜了,阁下创造的力量,本王从未认同过呢。”
阜怀尧本来在想着一些事情,闻言,往他们这边看了几眼,眉尖微动。
说到底,宿敌毕竟是宿敌,他费尽口舌,都抵不上自家三弟一句话就叫那个魔鬼似的人物勃然变『色』。
这个念头还没在脑子里转完,他就觉得脚下猛地一晃动,这笼子挺大的,阜怀尧站的地方没有抓扶的东西,一下子踉跄了几步往后靠去,下意识抓紧了根东西站稳了。
上面有裂开的石板簌簌砸落,一下子掉了下去。
感觉到动静的阜远舟也是猛地后撤几步,眉头紧紧一蹙。
原来笼子方圆一丈之内的地板和笼子的底部是不相连的,高台上的闻人折傲不知动了什么机关,那块地板遽然裂开,下面约莫有两丈深,最底下的赫然是火红『色』的炽炽熔浆!
地板砸了下去,瞬间被吞没,吐出几道不大不小的火舌,笼子也往下坠了一个巴掌大小的位置,顶部连着拱顶的是两条粗大的铁链,不知从哪里漏出来的『液』体爬在铁链上,腐蚀出不算深的痕迹,但是不需要很久的时间,铁链被腐蚀太多的话,笼子加上人的重量就会将铁链扯断!!!
阜怀尧站稳之后也发现了下面的熔浆,脸『色』被火光和热气氤氲得捉『摸』不定。<>
阜远舟的眼神瞬间阴冷地砸向闻人折傲。
“既然是以生死为输赢,不如就玩把大的吧,”闻人折傲唇边带笑而眸中诡谲,显然是为了刚才的那句话起了暴虐之心,“用一个玉衡来换本座的宿天门,不亏!”
阜怀尧却是淡淡道:“朕不仅皇后肚子里有个麟儿,云南封地还有个四弟,玉衡皇朝恐怕还不到能任阁下宰割的地步。”
阜远舟看向他。
阜怀尧对着他,几不可见地微弯了嘴角,“朕相信,远舟不会令朕失望的。”
阜远舟一时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当初在宗亲府里年轻的皇太子怒斥“最让本宫失望的也是你”的场景和眼前这一幕相互交织,浮光掠影般跳动,过往与未来,欺骗与信任,背叛与深爱,阜徵和慕容桀的无奈,柳一遥和阜仲的错过,项文雯和江亭幽的遗憾……
激烈的情绪在乌澄澄的眼睛里流光一样翻跃,最后沉淀成最柔软的深情,“稍微忍耐一下吧,皇兄,”阜远舟『露』出了自“血承”成长之后最真实的笑容,温暖和煦如同浸在水里的初阳,“远舟会带你回家。”
天大地大,吾心安处,便是吾家。
阜远舟这一生『摸』爬滚打、阴谋明谋不停往上爬,想要的所求的不过是一份皇家人眼里最廉价的真心,给他一个无论漂泊到何处都心心念念着的家。
如今他已经得到,又岂能轻易再失去?
闻人折傲轻笑出声,站了起来,“本座开始越来越喜欢你们了,阜教主,在笼子掉下去之前结束吧,本座迫不及待想要收藏你们的眼睛了!”
那样不屈的、坚定不移的、傲然的眼神,在目睹最惨烈的悲恸之后,该会染上怎么样动人的绝望呢?
光是想象,他都激动得想要发抖啊……
阜远舟的身法很快,但是闻人折傲的更快。<>
武功到了闻人折傲这种地步,他已经不需要什么招式或者是武器了,他的举手拂袖,带来的都是拉朽摧枯之势!
所以在几乎没有没有人能够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紫衣和蓝袍就已经交叉在了一起,所过之处甚至只留下一段残影,谁也看不清他们究竟过了多少招。
这仿佛就是一个预兆,随着两个教派领头人的交战,宿天门和刹魂魔教的人同时动了,看似混『乱』实则有序的混战瞬间拉开帷幕。
苏日暮和甄侦几乎在闻人折傲和阜远舟动的一刹那就往笼子那边靠近,那边的左护法碧犀似乎早有所料,一下子带人缠了上来。
甄侦素来走的是暗杀的路子,没等他们靠近就一个蜂巢状的暗器砸了过去,『射』出百道黄蜂针,眨眼间打开一个缺口,苏日暮带着紧随的赵衡和听枫从那里钻了出去。
影卫已经围了过来,甄侦施施然挡在了碧犀面前,笑的柔和优雅,“碧护法,不如让甄某再来领教一番你的指法?”
碧犀先是疑『惑』,然后骤然反应过来——追魂香,红蝶梦,这个人便是上次遇过的会摄魂术的人!
“想办法堵住上面的东西往下漏!”苏日暮只看了一眼笼子上的机关,脸『色』就凝重起来,对身旁的赵衡和听枫丢下一句话之后就足尖一点,跳了过去,攀在了笼子上。
笼子摇晃了一下,正在注视着闻人折傲和阜远舟那个方向的天仪帝回过头来,朝他点点头,“苏公子。<>”
“……”苏日暮差点跪给他了——都这个时候了,为什么这个人还能这么淡定地和他打招呼?!
他错了,其实阜远舟和他皇兄真的不像,阜怀尧不管什么时候礼仪气场都做得十足,另外那只货不想理你的时候能把你无视得撩出三丈火来!
“叫我苏日暮——你自己站稳点。”苏日暮一边吐槽一边无力地道,顺带绕着笼子转圈圈,观察整个机关。
听枫已经快手快脚地爬到了笼子上方,想办法堵住那些『液』体的下漏,可惜『液』体的腐蚀『性』太强了,又是顺着坚硬的岩壁渗出来的,一时还真的不知道找什么来堵,听枫愁眉苦脸地撕下自己宽大过度的袍子角把那些『液』体能在腐蚀厉害的情况下沾一点算一点。
赵衡则带着他的人在旁边挡住想要过来阻挠的人,闻人折傲带到这里来的人比想象中的多,应该有一部分是从上面重新归队的。
“如何?”见苏日暮攀爬着笼子转了几圈了,靠在边上保持平衡的阜怀尧问道。
苏日暮拿着个针一样的东西拨弄着其中一个小锁头,“很复杂的连锁的机关……”
“解不了么?”阜怀尧也不慌,淡然地问。
苏日暮整张脸都皱了皱,“这个机关我是第一次见,按着平时的速度,应该起码要捣鼓个一两天,”可见闻人折傲本来就没打算留下活口和自己抢地盘,“不过……我老觉得好像有些地方很眼熟,上手也很快。”
这些专业『性』的东西阜怀尧也没追问,知道对方能拆便行了。
可是苏日暮却很纠结这个问题,他记忆力很好,加上机关术造诣非凡,所以很少会有记不住自己做过或者拆过什么机关的时候。
阜怀尧留意阜远舟那边动静的时候也注意到了他的纳闷,想了想,忽然道:“铭萝庄的那个地下『迷』宫。”
苏日暮怔了一怔,猛地想到了地下『迷』宫里的重重机关……不少机关的原理就和这个笼子上的一样,然后再拼装成一个大型连锁机关!
他脱口而出:“你收买了江亭幽?!”
阜怀尧摇头,“这只是互惠互利的一部分。”
江亭幽本就是为了项文雯的复活而来,阵营两头倒很正常,阜怀尧和江亭幽的交易是保证在江亭幽站到刹魂魔教这边的时候,无条件替他担保,而江亭幽要做的就是在合理范围内帮助他们,例如在地下『迷』宫里,给他一个小小的提示,亦或是在这个“别有洞天”里替魔教的人引路、随手救欧阳佑、孙真他们一命之类的。
苏日暮这会儿反应过来,也知道不可能了,那个地下『迷』宫显然早就有在建造了,阜怀尧认识江亭幽的时间还不长,应该是江亭幽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正好阜怀尧找上了他,于是就顺水推舟了,倒也真的是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想到那个才华惊人的男子为了妻子的复活而做的种种事情,苏日暮也有些不胜唏嘘,一边拆机关一边给阜怀尧说了说江亭幽的事情。
在闻人折傲过河拆桥的时候,阜怀尧就预料到了江亭幽的结果,只是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曲折,听罢也有些感慨。
——当渴求的愿望扭曲了人『性』,就像是血肉在磨盘里碾转了一遍,没有人再能保持最初面目清晰平静喜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