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道。
墓道的意思就是说娘娘坟虽然头顶上有悬棺,但它本身却不是悬棺,而是一个在山里凿出来的巨型石墓,有墓道,有甬道,有主室,希望还有棺椁。
楚海洋激动了,夏明若也激动了,大叔自我感觉还行因为他上回激动过了。
“就在这儿躲一躲吧,那帮人我认识,都是些亡命之徒。”大叔说。
“也是搞古墓研究的?”夏明若问。
“不是,”大叔一边点蜡烛一边鄙视说:“都是强盗!没道德!不讲文明!”
火焰在潮湿的空气中噼里啪啦轻响,大叔说:“最后三根,幸好藏在里……”
他问楚海洋:“你身上还有电筒吗?”
楚海洋。
他又看夏明若,夏明若说:“您别指望我,我连鞋都跑没了。”
大叔竖起拇指说:“英雄。”
夏明若谦虚说:“哪里。”
“凿山为陵,大手笔。”楚海洋越过他们往墓室里走。
“还算设计得精巧,”大叔说:“一般来说只能走到瀑布口,因为有两股水流的汇入,一过了瀑布水势就很大,就没路了。其实入口就在瀑布爆但从上面走下来的,必需得游一段才能发现……呃,当然游了也不一定能发现,这里有个角度问题,再说墓道口有块遮挡视线的石头。”
“但我是从游上来的,所以让我找着了。”大叔突然懊恼地挠头说:“我也是眼睛长了疤没看见山上有洞,否则打死我也不游,差点淹死我老人家。”
墓室颇为规整,分前后室,前室较小,空空如也;后室长宽都是五米左右,楚海洋伸手就能触到墓顶:“两米二、三,不会再多了,哟,那是什么?”
大叔将烛火举脯墓室的尽头赫然一副的青色石棺。
“娘娘,”夏明若说:“看见你真亲切。”
他刚想往里走却被大叔突然拦住:“等等!你们先看看墙上的东西,这也是我上回没有开棺的原因。”
他不说不知道,一说那两人才发现正面墙壁上有岩画,这回画的不是小人,不是牛,不是狩猎打仗,而手兽,镇墓兽。
双头,双身,赤焰为角,青焰为眉,如猛狮般蹲踞着,用它暴凸的眼睛冷冷地瞪着你,龇牙,吐舌,紧扣着利爪,仿佛只需一个轻微的移动便能换来它无情的吞噬……当然在某些人眼中充满了一种古老文明的狞厉之美。
大叔亲切地说:“请大家节约蜡烛,你们研究完了没?不是那个。”
那两人又迷着眼睛继续找,终于在石棺上方的墙上看见一行模糊的刻字。
“见鬼了,还是汉字,”夏明若念:“开者即死。”
大叔凝重地点点头。
楚海洋凑过去说:“防盗咒语而已,对盗墓者的威慑。哎,明若,上回钱老师说过的那个……”
“诸敢发我丘者令绝毋户后,”夏明若说:“挖我坟的都断子绝孙。”
“大凡都很严厉,”楚海洋回头对大叔笑:“我觉得像舅舅这种道行的不应该怕啊。”
“他怕个鬼,”夏明若也笑起来:“棺盖太重一个人打不开罢了。”
“咳……”大叔摸摸鼻子:“其实我们这行规矩挺重,忌讳也不少,所谓夜路走多了,就怕鬼……”
“舅舅你别解释了。”楚海洋摆摆手,扭头望着刻字:“奇怪了,明明是个少数民族的墓葬,难不成真是什么汉代娘娘?”
三人沉默了一阵,墓室在摇曳的烛火中更显阴森。
“啊!”夏明若有了大发现,呼呼吹去棺盖上的灰:“看!”
棺盖上也有刻字,全是刻好后用朱砂填满,数千年颜色依然不减。
楚海洋从大叔手里接过蜡烛,举近了默默念道:生人上就阳,死人下归阴;生人上高台,死人深自藏。
上天苍苍,地下茫茫,死人归阴,生人归阳,生人有里,死人有乡,生属长安,死属太山,生死异处,不得相妨。
如律令!
“汉代的镇墓文,西汉中早期。”楚海洋说:“陕西出土过类似的,书体风格也很相似。”
他一边念一边抹灰,读到噗嗤一声笑说:“怪不得,郡县长官的杰作。益州牧,叫……郭解。”
汉武帝时,在云南设益州郡。
“开棺?”楚海洋问大叔。
大叔说:“废话,我找你们就是来帮忙的,当然要开。”
夏明若端着架子坏笑说:“不行呐,开了我们要犯错误的,报告还没打呢,打了还要等上头批呢。”
大叔说:“喏喏!瞧你们这点觉悟!盗墓贼就在跟前了竟然推卸责任,不要跑了空门又在报纸上骂我们。”
楚海洋哈哈笑起来,说不好奇是假的,他把蜡烛固定在地面上,招呼另外两人尝试推棺盖。
“一二!挺重的,”他卷起袖子继续:“舅舅,你知道刚刚那些镇墓文与兽的意思么?”
大叔正咬牙用力:“风俗。”
“对,汉代的风俗,”楚海洋说:“但从侧面说明了一件事,这位娘娘……”
大叔突然不推了,却做了个嘘声动作,侧耳细听,然后蔫蔫往地上一坐:“阴魂不散!”
楚海洋和夏明若对视,耸耸肩,也坐下。
墓道上响起了脚步声,强盗头豹子的吼叫近在耳焙“李老盗!!!”
大叔懒洋洋应道:“哎~~~”
夏明若蹲在他身边问:“咱们也不找个地方避避?”
“躲哪儿啊,”大叔对着墓道狠狠一声啐:“一天之内被人抓了三次,老人家回去非改行不可!”
夏明若安慰说:“不是我们无能,什军太狡猾。”
豹子蹬蹬蹬跑进来,对着大叔举脚就醅吓得他与夏明若满屋乱跑。
“他妈的!”豹子一拉栓:“我打死你这老狐狸!”
“打死了他,你们就出不去。”楚海洋正跳在棺盖上,举着蜡烛冷冷说。
豹子一愣,望望他,两人静静对峙,最后豹子败下阵来,扭头四下里打量墓室。
“这么小??!”他十分不满地嚷嚷:“宝贝呢?”
大叔与夏明若耳语:“你看他这就是典型的非专业人士……”
那阴森森的瘦子对他们斜着死鱼眼睛,两人便毫不客气瞪回去;瘦子端,两人立刻双手放回脑后。
“开棺!”豹子对楚海洋说。
楚海洋耸肩:“开吧,开吧,我需要洋镐之类的东西,铁锥,锤子,杠杆。”
豹子梗着脖子说:“我哪有?!”
楚海洋也火了:“没有你来盗什么墓!?”
瘦子打圆场说:“我有野战刀,先用着。”
豹子说:“别给他!”
楚海洋恶狠狠地说:“明若来帮忙……你们都站到我这边来,我喊一二,就一起用力推棺盖!先试试在说!”
大叔和瘦子照办,豹子觉得受了顶撞,当场要发怒。
楚海洋指着他的鼻子说:“你给我少废话,不懂就一边去。”
夏明若咯咯笑说老豹同志我给你普及点科学知识:“棺盖是石头,棺身也是石头,几千年来石分子一直在不停运动,一直在自由扩散,所以两者的接缝处很可能已经长在一块了,懂吗?分子。”
豹子说:“你骗人!”
夏别信说:“我骗你干什么?你们这些人就是不懂科学,比如说生孩子吧,这么简单的事搞那么复杂,其实只要两个人躺一块分子跳来跳去就能生嘛,打个比方,你看楚海洋的分子……”
楚海洋大吼:“夏明若!!!”
夏明若缩着脖子站一边去了。
豹子生生咽下口闷气,参与到推棺盖的队伍中,果然无论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方法有问题,方法有问题,”大叔问:“两位还是把刀拿出来吧。”
楚海洋说:“质地比较坚硬的尖锐物体也行。”
豹子和瘦子把自己从头顶搜到脚底,不甘不愿地扔出了几把大小刀具来。
大叔扶住刀,将尖头对准石棺接缝,示意瘦子用托砸。瘦子依言砸了几下,砸得石屑飞溅,刀刃的三分之一终于插入了石棺。两人又在其他几处如法炮制。
夏明若趁空笑嘻嘻地看着豹子。
豹子咆哮说:“看什么?”
夏明若说:“我有事要告诉你,其实我很懒得对门外汉说。”
豹子说:“你……!!”
夏明若摆摆手,指着石壁上一条白色痕迹问:“知道那是什么吗?”
豹子嗡声说:“什么?”
“碳酸钙沉淀,钟乳石的萌芽状态。”夏明若说:“而碳酸钙沉积到这个状态至少需要三千年,但墙上的镇墓兽,棺盖上的镇墓文却全是西汉的遗存,汉代距离我们只有两千年。”
豹子说:“那又怎么了?”
夏明若轻轻笑了笑,突然把他烛火下苍白苍白的脸贴近豹子:“这说明了我们这位娘娘在埋葬了一千年后,还惹得当时的人们――边疆大员――不得不采取严厉的方法来镇住她。”
豹子往后退了半步:“怎、怎么了?”
“她作祟,”夏明若指着“开者即死”那四个字缓缓说:“这句话不是诅咒,而是提醒。一开棺,你就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