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若澜觉得,这短短数月内,自己的生活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虽王都生活一向奢靡,与她老家所在很不同,但以往却也没有那么大的区别。
“小姐,小心一些。”丫鬟扶着她下了马车,外面正是凛冬时节,昨夜里下了一场雪,这会儿冷得很,她身上披着一件轻柔防风的斗篷,以往她从未想过,一件这么轻这么软的斗篷,穿在身上居然能这样温暖。
进了屋子,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她浅笑着走上前,一个挽着妇人头的秀丽女子迎上来,“妹妹来啦。”
宇启国是很典型的封建社会,即便是顾锦容这样自小不凡的女子,也免不了与其他女子一样结婚生子困于后宅,幸好她嫁的人不是那等拘泥于此的男人,又有一个明事理的公公,倒比在家的时候还好一些。
顾锦容看着严若澜戴着的那套晶莹剔透的头面,心思却有些飘远了,她是知道云家与那群人的合作关系的,甚至亲自与那位黎老板见过多次,然而时间越久,她的心中越是不安。
总觉得他们并不是单纯想要做生意。
“今天来得倒是早。”
“现在路也好走啦,比以前自然要快一些。”严若澜笑着说。
她是顾锦容的表妹,不比顾锦容自小备受宠爱,能够跟着哥哥们一起修习武艺,严若澜和那些大家闺秀没有区别,从小被关在内宅,学的都是女红针线,虽读过书,却也是家里单独找了女先生来教的,受到的管教可比顾锦容要严格多了。
自从顾锦容守寡在家,倒是让严若澜那个古板保守的母亲高看一眼,觉得她是个节妇,愿意严若澜偶尔来探望顾锦容。
“……如今倒是真不一样了,洗发要有洗发用的香露,洗手有洗手的,洗浴又有不同……再加上那品种繁多的香囊与香水,以及颜色丰富的胭脂唇膏……”严若澜叹了口气,“王都生活这般奢靡,连我家的姑娘们,零花钱都时常捉襟见肘了。”
顾锦容挑起细细的眉,她的生活素来简朴,不爱那些东西,听严若澜说,她暗自想着,这黎老板生意倒是真做得极大。
“表姐你是不爱出门,不知道那只招待女客的金盏茶楼里,一盏花茶就要好几两银子,但那琉璃茶壶琉璃杯真是极漂亮的,茶点也好吃,不如我们下次也一块儿去吧,若是你不邀我,我母亲定然不放我出门。”严若澜面对顾锦容时,才像个小姑娘,不似在家一举一动都要被拘得极规矩。
“好。”
顾锦容也听说过那个金盏茶楼,只招待女客,男客止步,也不是没有人想去闹事的,但那茶楼里有武艺高强的女护卫,又有黎老板这样本身身手不凡为人圆滑的人在,再加诸位女客同样有身份不凡的,即便是在处处权贵的王都,都开得风生水起。
想到这里,顾锦容眉间一皱,她知道黎老板几乎日日在那茶楼,既然这王都中的权贵女子都爱去那茶楼,不说那黎老板的性格定能结交权贵,单单是这些女客口中透露出来的消息就绝非寻常人可以知道的。
她不是普通的闺阁女子,心思本就缜密非常,如果没有她,云商和根本没办法走得这样顺利。
送走了严若澜,她唤来婢女,“带上两样糕点,我去婆婆那儿一趟。”
云商和的妻子闵氏同样不凡,她并非这王都中的大家闺秀,早年原是梅庵中的高手,后来为了云商和还俗归家,这才有了这段姻缘。正是因为云商和自己娶了这么个妻子,才生了个格外宽容并不轻视女子的儿子。
顾锦容隐约意识到了这群见识容貌手段样样都很不俗的人有很大的问题,奈何还没抓到那冒出来的想法到底是什么,但她很愿意和闵氏说说话商讨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即便现在他们云家和他们是合作者,却也不代表她就完全信任这些人。
毕竟这些男男女女再如何装作地上的蛇,也掩不住他们本是天上的龙。
这时候,顾程三人已经早就将王都这里的仓库都装满了,正要回吴家庄去,这段时间的准备,吴家庄内的新人类们已经准备拿下整个泰北了,泰北地区没有什么高手,本就偏僻荒凉,以前吴世平这样的后天巅峰都勉强算得上个人物了,实在是没什么看得上眼的人,但是,这一次,他们想要整个明通城。
北方已经乱了起来,封维芳的那位继母张氏也顾不上他了,因为她的兄长已经差不多完全举起反旗,开始侵吞北方的领土,西边也有一位正蠢蠢欲动,他们不算是最先动手的,却还想继续低调一阵子,试图悄无声息兵不刃血地拿下明通城,这时候,顾程三人的高端战力就很重要了。
孟平波和他们一块儿回去,王都这边暂时交给黎微微和后赶来的徐夜星,完全可以很放心,他们俩一明一暗,徐夜星又精于算计,他本人以及手下的人实力很不弱,绝对可以应付现在已经走上正轨的王都生意了,甚至还可以想办法扩大一波。
云商和也很诧异,这群人一个个瞧着都这样年轻,为何全都跟人精似的这样难缠,顾锦容说要对他们多留几分心眼,云商和一开始还不觉得,这会儿却承认她说得十分不错。
再怎么龙困浅滩,那也是龙。只是这群人,瞧着不像是“困”于浅滩,反倒像是由海入江,就怕想将这江也搅得天翻地覆,这让云商和不得不警惕起来。
他们刚好一路走一路做着测绘,反正以后都用得着,正在这时,吉祥忽然睁开了眼睛,“我有种不安的感觉,警兆。”
顾程心中一凛,吉祥的警兆绝不是开玩笑的,基本上和预言也差不多了。
“你先走。”赵挽之手握住了傲霜刀的刀柄,对孟平波说。
孟平波无奈,“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走什么。”
赵挽之没好气,“我是怕你拖累我们。”就差说一句“菜鸡”了。
孟平波:“……”
顾程忍着笑,“你带着这些测绘的人和战士们先往前走吧,我们一会儿赶了来。”
吉祥又说,“是针对你们三人来的警兆,那边,树林。”
“走!”赵衍之说了一声,赵挽之和顾程跟上,朝着树林跑去。
树林中,南尧寿一脸平静,“放心,你们尽可以掩饰身份,事后也不必担心他们的师门家人前来报复,我一力承担便是。”
能培养出二十岁的武圣,这种家族或者门派想想都是很恐怖的,这也是南尧寿在圣尧门的声誉一落千丈之后找人联手,大家考虑了片刻都拒绝了的原因。万一真的惹恼了这种背景的势力,他们这些门中顶多一个武圣的势力哪里顶得住。
然而,南尧寿已经决定不计一切代价要报复回去了,如今的圣尧门弟子走到哪里都被人耻笑,他原也想忍下来,作为一派之主,这点儿忍辱之心还是有的。但是谣言越来越离谱,将他多年来的清誉毁于一旦也就算了,圣尧门受到这样的影响他也可以忍了,但他这么多年来视如亲子的宇文昇经此事之后大受打击,原本那个骄傲自信的天才怕是要从此折翼,他终于没法忍了。
他要他们死,至少也要杀死那个女子,这样才能恢复宇文昇的信心。
除了南尧寿之外,其余人大多掩饰了面容,南尧寿出了大代价请他们出手,他们原也是一派之主或者一家之主,本身宇启国的武圣就没有多少,加起来也不过十数人而已,他能请得到五位,已经是靠着昔日的面子和自己大半的珍藏了。
三个武圣又如何,他们六位武圣出手,定能杀死他们!
这是一个围杀之局,南尧寿等到今日,吃下价值万金的疗伤圣药,就是为了养好原本数年才能复原的伤势,确保万无一失。
就在这时,树林边传来响动,鸟雀惊其,顾程几人眨眼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赵挽之一看就笑了,“我当是谁,原来是那个逼婚的老匹夫。”
她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事,那天没有杀死他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何必多言,手底下见真章吧。”南尧寿意外于他们竟然发现了自己一行人,但自己这边人数势力碾压对方,于是他怡然不惧,冷笑一声说。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错了,对方根本不是三个武圣,而是……五个!
那两只强得可以抗衡武圣的猫是怎么回事,还有,对方三人之中为何有一人似乎有着十分诡异的术法,能够瞬间治愈伤势——难道,他们竟是来自裂荒沼泽那头么……然而,从未听说过那些异族的实力有这样强,治愈之能更是闻所未闻,否则他们早就跨过沼泽,怎可能还困居于那环境险恶之地。
然而,术法、御兽,看起来却极像是异族的手段。
南尧寿心中惊疑不定,然而很快,他连考虑这个的余地都没有了。
本来他花重金请来的人就不会为他卖命,心不齐又不是惯于联手的人,哪里比得上顾程三人加上吉祥富贵的默契,这场六对五的比试,很快就能出结果了,卡维尔蹲在树上,兴奋地甩了甩尾巴。
没办法,它实力太弱,只能围观。
就在这时,有人从林外疾奔而来。
“住手!”他大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