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按摩椅揍了一顿、又被林女士揍了第二顿的林日门同学接下来一段时间都挺消停。
晚上好好工作,白天好好补觉,有时间了就帮店里的忙,被轰回去就照着笔记好好复习。
非常克制,每天最多只给同桌发两百条消息。
“太难了。”
梁见捧着小蛋糕,感慨得不行:“上次二当家聊着聊着天儿手机掉了,我还得顶着董爷的死亡凝视坚决承认是我的。”
“然后董爷拿着他的手指头一个一个试。”吴涛叼着烤肠补充,“一个都没开开。”
“最后他灵机一动。”猴子吃着关东煮接第三棒,“说指纹锁是他们家猫的。”
梁见总结发言:“太难了,我太难了……”
林间拿这群人挺没辙,准备一手一个扔出去凉快凉快,正好赶上林女士笑吟吟端着炸好的鸡排进来:“快,试一试,不要吃太快,要提意见的。”
“嗷嗷呜?”梁见嘴里已经飞快塞满了鸡排,刚听见最后一句,含含糊糊抬头。
李磊飞快把他按回去,拍掉边上偷偷摸摸伸过来的几只手,站起来:“静姨。”
“快玩儿吧。”林女士笑起来,“不用抢,一会儿还有呢。”
林间靠在边上,看着这群人为了两块鸡排使劲解数大打出手,顺手把同桌从混战的局面里扯回来。
掩护二当家跟大当家聊天互助小组隔两周就会过来报个到,时亦前几周都多加了去于老师家兼职的时间,这次才终于跟着一块儿来了咖啡店。
林间充分利用机会,拽着同桌的手钻进厨房,偷出来新炸好的鸡排,切好装了满满一纸袋。
挨揍那天弄回来的机器,试了好几天,刚开发出来的炸鸡排技能树。
小书呆子当初的判断就很准确,这东西只要料不太差,其实很难做不好吃。
尤其刚炸好的时候,油炸出来的香味儿跟鲜嫩肉香比着赛往鼻子里钻,连香酥的脆皮带锁在里头的肉汁儿,几乎没几个人能毅然拒绝诱惑。
“好不好吃?”
林间看着小仓鼠嚼嚼嚼嚼嚼,先忍不住笑出来,抬手戳戳他腮帮:“放心吃,管够。”
他同桌最近这段时间看起来都挺酷,但其实一戳就软。
整个人都能变回小红僵尸热乎乎地发烫。
林间没收住,多戳了几下,及时在他书总忍不住之前抬起手:“好了。”
小书呆子这会儿的脸颊其实还有点儿鼓,圆溜溜的黑眼睛瞪了他半天,睫毛一点点放松地敛下来,抿了下嘴角。
“没生气?”林间弯腰绕过来看他。
时亦摇了摇头。
“真没有?”林间问。
时亦摇头。
“真――”林间及时闭嘴,清了下嗓子飞快抱头侧身。
他躲得还异常熟练,看着还愣愣站在原地看着他的小书呆子,已经忽略得挺成功的疼又蹿着往胸口里钻了下。
不疼。不疼不疼不疼。
他笑了笑,撑了下桌沿转回来,调整好语气:“我同桌都这么酷了啊?”
时亦张了下嘴,没出声,轻轻摇了摇头。
男孩子单薄,这一会儿唇色就有点白,胸口轻轻起伏着,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林间用力闭了下眼睛。
去他大爷的不疼。
他抹了把脸,朝时亦扯了下嘴角,张开胳膊:“来,男朋友抱。”
受力面积一定的时候,压力越大,压强越大,压力的作用效果越大。
撞得越疼。
林间结结实实抱着撞进怀里的小书呆子,一下一下胡噜后背:“没事儿没事儿没事儿……”
时亦在他胸口绷着,脊背紧几乎有点儿僵,一味地用力收拢手臂。
他同桌可能是想把他勒扁。
勒扁了折起来,揉吧揉吧揣书包里带走。
林间胸口疼得要命,低头一下一下亲着男朋友软乎乎的头发,把人抱起来掂了掂:“瘦了。”
男孩子消瘦的肩膀在他胸口轻悸,摇摇头:“好好吃饭了。”
“知道你好好吃了。”林间笑了笑,揉着他的脖颈,“顿顿发照片,真的,我才发现我们家小朋友其实有拍美食照片的天赋……”
不知道哪个词没说好,小朋友喉间哽了下,差点儿把他最后一口气勒出来。
“没事儿了,没事儿了啊。”林间嗓子也哑,努力笑出来,“呼吸,小书呆子,一会儿你晕过去了,他们还得看我给你人工呼吸。”
时亦跟着他说的喘了口气,就又硬邦邦紧贴在他胸口,没再动。
严严实实贴着。
丁点儿缝隙都没有的那种。
能听见激烈到有点儿疯狂的、不知道是谁的心跳的那种。
没人来厨房,外头的喧闹声在心跳跟呼吸里都好像变得格外模糊了,渺远得几乎听不清。
林间收紧手臂,低头亲着他的头发:“小书呆子,对不――”
话还没说完,时亦就用力摇了摇头。
小拨浪鼓可能是石头或者什么更硬的材质做的。
砸人也特别疼。
林间贴着他的脸颊蹭了蹭,呼出口气,拉开衣服把人裹进怀里。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林间低头,捧起男朋友的脑袋想好好亲一下,才发现时亦其实没哭。
一点都没哭,脸上格外干净。
就是下巴又有点儿尖了,脸颊上的肉也又有点儿捏不起来的趋势。
眼眶红得叫人心里拿手攥着似的疼,衬得睫色格外浓深,漆黑地压着眼睛里稍微一晃就能溢出来的水汽。
“男朋友在。”
林间亲亲他的嘴角:“可以哭一下。”
时亦摇了摇头。
“哭一下,听话。”林间抱着他轻轻晃,“我男朋友特别特别特别坚强,特别特别特别辛苦。太累了,他有权利哭一下,哭两下也行……”
时亦跟着牵了下嘴角,摇摇头,握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发顶。
林间愣了下,胸口疼得彻底没能再出声。
男孩子肩膀尤其骄傲地锋利着,闭上眼睛,按着他的手,在头顶一点一点地、格外珍惜地慢慢揉了两下。
-
汇演那天学校弄得挺正式。
会堂被布置得格外带感,找了专门的灯光摄像,五颜六色的镭射灯转着圈地来回扫。
观众席下面黑压压的全是人。
“我能紧张吗?”
梁见攥着手里的小沙锤,哆哆嗦嗦探头往外看:“我看见校长了,校长的边上是副校长,还有主任――”
“主任边上是副主任。”李磊说,“你能有点不是废话的发言吗?”
“能。”梁见说,“间哥到底什么时候来?”
李磊看了眼手机,没说话。
他们的节目被安排在了倒数第二个,除了最后一个压轴的师生大合唱,剩下的就是他们。
林间没说不来,但也没说一定会来。
其实理由也很多,时亦在他们这儿,咖啡店两个人都不在不安全,百密不能这时候出一疏。
班委会也准备了伴奏带,要是林间不来就放原曲,不会出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都不会出。
李磊攥了下拳,回头问班长周成哲:“还多长时间?”
“两个节目,一个小品一个朗诵,大概……半个小时。”周成哲算了算,有点儿犹豫,“去交伴奏带吗?”
“等会儿。”李磊说。
周成哲没再说话,点点头拉上书包。
时亦戴着耳机,坐在角落的椅子里复习歌词。
现在的节目是个小品,看起来效果挺好,包袱一个接着一个,下头笑得就没停下来过。
梁见探头看了半天,蹑手蹑脚凑过去:“二当家,二当家……”
耳机是于老师推荐的,降噪效果挺好,他叫了几声时亦才听见,摘下耳机。
“间哥联系你了吗?”梁见问,“说什么没有?”
时亦摇了摇头。
半个月前他其实找林间试着排练过几次,但效果并不算太好。
什么都能往肩膀上扛、什么都能扛得住,电竞比赛风筝开团都能杀出条血路,一个人都能轻轻松松碾压对面一个篮球队的林大当家在这种小东西上是确实不算太擅长。
自己吹的时候明明挺流畅,身边一有人就容易乱。
跟他配合就更明显。
林大当家对自己的要求还非常高,有时候他都觉得没什么要紧的气息问题、不起眼的卡顿,在林间那儿也不能算完美通过。
他不想给林间太大的压力,就没再提过这件事。
一直没提,一直到现在。
他其实也不清楚林间现在准备得怎么样。
“间哥真练得挺努力了,其实就是――”
梁见蹲在他边儿上,挺犯愁叹了口气:“就是给自己压力太大,太不想让你失望了。”
时亦没说话,垂下视线收好耳机。
“真的,不是找借口。”梁见学过不少乐器,尽力解释清楚,“这东西跟比赛什么的不一样,是要上台表演。表演就得放松,放松了才能有状态,状态出问题什么都出问题,越有压力越容易乱……”
“我知道。”时亦说。
梁见愣了下。
时亦解开领口的扣子,把拴着钥匙的红绳拉出来,在掌心攥了一会儿。
他知道,所以其实怎么样都没关系。
哪怕林间不上台,在台下看着他也可以。
不来也可以,有录像,万老师说还会有专门的打光特写和收音。
他同意上台表演,是因为学委跟他说间哥也会上,后来知道了原来是个两头转的圈套,但也没改主意。
哪怕不问程航,他都知道这肯定是个挺重要的好转的标志。
能上台了,能面对观众席上黑压压的人了,林间就能不那么担心他了。
……
他在自己的思绪里待了一会儿,才察觉到手机在震。
“祖宗?”
程航在电话里的声音稍微有点儿听不清,混着三份鸡排、两根烤肠、六杯咖啡带走谢谢阿姨的纷乱说话声:“我这儿这么大牺牲,可跟你预约好要一份录像了。”
时亦蹙了下眉:“什么?”
“林间没跟你说吗?”
程航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听起来是跑过去帮忙收钱了,念叨着六七五十四转了一圈:“他这半个月真有点儿过分了啊,逼着我跟静姐听就算了,还非让店里客人听,吹点儿别的歌也行啊,翻来覆去就这么一首,谁受得了啊。”
时亦怔了一会儿,没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你敢信,凑齐十个人听他吹口琴免单鸡排咖啡套餐。”
程航到现在都想不明白:“鸡排为什么要配咖啡啊,不应该配可乐吗?”
时亦现在没什么余力想咖啡跟可乐的事儿,攥着手机站起来。
“这也就是他们学校不允许。”程航还在吐槽,“要是不拦着,他都能去操场摆个摊,专门就吹他是好孩子……”
时亦放下手机,往前走了几步。
谷雨没过去几天,外头在飘细雨丝,进来的人身上都多多少少沾了点儿格外清新的雨气。
林间站在台下,一边脱着外套一边跟万老师说话,头发稍微看得出有点儿湿,外套脱下来,就露出来里头格外精神的白衬衫。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视线太引人注意,林间说了几句话,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回了下头。
时亦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想起来台下看不着幕后,又停住脚步。
没等他转回去下楼,林间已经转过身。
穿着白衬衫的少年。
台上是光芒海,追光在空气里捉到灰尘的影子,散射出余亮,洒进观众席里。
时亦听着心跳,又往前迈了一步。
林间应该看不见他,林间在看他。
少年轩挺,锋芒毕露。颀健身形勾勒出分明轮廓,衬衫袖口利落挽着到手肘,露出手腕细细的红线,跳跃的尘光上下飞舞。
林间看着他,举起牢牢攥着的口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