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 没有风。
尚未入秋,天却在此时此刻迅速寒了下来。
万鬼齐哭, 声音癫狂绝望, 挥之不去的血雾里,寒冷从皮肤表面向内渗透,终至刺骨。
望着萧韶, 皇后本能地后退几步。
她的眼睛睁大了,喃喃道:“凤儿……我的凤儿呢?”
她丰润的脸色在那一刹那似乎变得苍白,嘴唇微微颤动,不可置信地望着萧韶。
若不是看到这一幕,林疏还不知道, 人真的可以在一刹那老去。
萧韶没有说话, 他就那样站着, 血雾涌动, 却不近他的身, 天幕是浓黑的, 只因他一人, 他仿佛是这修罗地狱里高高在上的君王。
沉沉的压迫, 仿佛空气中有什么东西, 压着每一个人。
皇后猛地睁大了眼睛,对萧韶道:“你不是凤儿……!”
凤儿。
皇后身边的那只凤凰残魄么。
林疏听见身边的凤凰庄主道:“锦妹,你竟然……”
他问凤凰庄主:“你们做了什么?”
凤凰庄主道:“事已至此,亦无可隐瞒。”
林疏只听着,听凤凰庄主说起一桩往事。
说是一桩, 其实这故事很长。
皇后是凤凰山庄嫡脉的女儿,凤凰血脉,多生女儿,而极少有男孩子,这件事情众所周知。
故而,历代的皇后没有生过一个皇子,这件事没有引起过任何人的怀疑。
凤凰庄主说,锦妹自小温柔解意,因着一出生就预订了是将来母仪天下的皇后,亦只修习了心法,没有着意锻炼武学——实则是皇室本就喜温婉贤德的妃子,并不欲皇后的修为武学过高,因此,锦妹都是偷偷看她习武。
不习武,而是习琴棋书画,女德女红,在凤凰山庄里,便有些格格不入了,凤凰庄主又多数时间都在练刀练枪,不大有时间陪她,她便没有玩伴,整日和那凤凰残魄玩耍,喊它“凤儿”。
与此同时,她又因着知道自己终将是皇帝的妻子,女儿家的情愫,自幼时便一直存在,十七岁时大婚,与皇帝更是浓情蜜意,恩爱甚笃。
两年后,她怀了孩子,值得一提的是,某一天她梦见凤凰飞舞——便觉得这孩子和她的凤儿定有关系,更是百般呵护,爱逾珍宝,生下来后,是个男孩,乃是皇帝的嫡长子。
她打小没有什么朋友玩伴,那一腔温柔,先是全都给了皇帝,后是全部给了这个孩子。
再后来,不足一岁时,那孩子竟死了。
凤凰庄主道:“我听闻消息,心想,锦妹对那孩子,像眼珠子一样地护着,寸步不离,怎么会出了事?”
当即皇后便生了一场大病。
这病来得蹊跷,药石无医,天底下所有的神医都束手无策,皇后昏了三月,皇帝心急如焚,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最后是她心疼,抛下山庄的事务,衣不解带照顾着皇后,日日与她说话,也不管她到底能不能听见。
说儿时的趣事,说世间的美景,说山庄的事务,也说那只凤儿。
一日复一日,某一日深夜,皇后忽冷汗涔涔,叫一声:“凤儿!”然后神色惊惶,拉着她说了许多胡话。
说甚么,她的孩子就是这世间最金贵的宝贝,她万不会让他有一丝闪失,宫女、宫仆,粗手笨脚,孩子那样娇嫩,每次假手于人,她都要心惊胆战。
又发起抖来,说她为此在宫殿各处的隐蔽之处,都放置了留影珠。
凤凰庄主听着她的胡话,想自己的锦妹如此呵护的孩子夭折,令她伤心至此,也不由心如刀割。
她只能安慰,你好好醒来,养好身子,来年与陛下再诞子嗣。
皇后那一刻却仿佛听到什么极恐惧之词,整个人发着抖,说,我看见了,他杀了我的凤儿,他杀了我的凤儿。
又笑,说世人原是如此肮脏,他为何要对自己的儿子痛下狠手呢。
凤凰庄主心中大骇。
又说了一阵子胡话,皇后再次昏过去,这次发了高烧,高烧退后,整个人悠悠醒转,根本记不得先前说过一次胡话,渐渐恢复正常,性子还是温柔端庄的,只是沉默了许多。
这是前情,凤凰庄主叹一口气,道,我想,她自那时起,或许就有些疯了。
后来呢?
此事又和羿日神箭有什么关联?
凤凰庄主道,她自那件事后,就一直郁郁,常和自己提起,我凤凰山庄的女儿,何时才能不受王朝的制辖。
那时凤凰庄主说,山庄与皇室联姻,各有所得,此乃祖宗惯例。
皇后恍惚中说,那何时山庄会有天下间说一不二的权势呢。
话是这样说,她却还记得皇后昏迷中所说的那番话。
到后来,皇后又怀孕了。
这一次她梦见天上烈日入怀,冥冥中有所直觉,想这恐怕又是一个男孩子。
此后种种,不必赘述,便是她们瞒天过海,将凌凤箫扮成女孩,放在凤凰山庄教养的故事了。
皇后面对这个孩子时有些执拗的意思,要庄主把他教成这世上最完美无缺之人,要他有这世上绝无仅有的修为。
庄主对自己的妹妹何其了解,加之皇后说过,当即就隐隐猜出了她的意思,文韬武略,读书用刀,但凡是用得上的,尽数教给了这孩子,自己教不了的,便请人来教,凌凤箫学不会的,便逼他学会。
及至两年前,皇后对她说了羿日神箭之事。
说南海归墟深处打捞上来的沉船古籍中有记载,如何可以复苏上古凤凰的血脉,说,要凌凤箫身承这气运与血脉,成为统御天下,说一不二的凤凰神王。
凌凤箫有怎样惊才绝艳的实力,凤凰庄主自然知晓,她教养凌凤箫长大,又对他寄予厚望,自然愿意。
凌凤箫也如她们所愿,一路扫平北夏,天时地利俱已齐备,只差一味人和,但无论凌凤箫愿或不愿,都是行得通的。
为此,她甚至默许皇后亲手将凤凰山庄的女孩子们推入祭台,启动阵法,让她们身体中的炽阳离火之气,作为唤醒凤凰血脉的引子。
可直到今日——她直到今日才知道,并不是她和皇后瞒天过海,做下了一切,而是皇后瞒过所有人,甚至她,做下了这一切。
她不是想要凌凤箫做人皇,她是要她的凤儿做真正的神兽凤凰。
她要凌凤箫成为这样优秀的一个人,一则是让他一统天下,获得人皇气运,为凤凰复活做铺垫,二是为使他神魂强大精纯,能够承载得住凤凰的残魄。
至于凌凤箫的心愿,乃至凌凤箫的命,并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凤凰庄主是爱凌凤箫的,可皇后没有。
她心中或许只有凤儿,只有死去的那个孩子,以及对皇帝,乃至对整个王朝的仇恨,对无力抗拒的命运的不甘,皇帝杀死她的孩子,她从此之后,似乎便只信自己的凤儿了。
为此,她决定反抗。
而凌凤箫,和凤凰庄主,乃至萧灵阳,乃至皇帝,都是她所需的工具而已。
那场三个月的昏迷中,她失去的似乎不仅是一个孩子。
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已然清楚。
林疏和凤凰庄主是用神念传音交流,虽然说了不少,实际上也不过是瞬息之间。
说罢这些,凤凰庄主似乎也颓然了,她本就在火中受了重伤,此时更是吐出一大口黑血来,面如金纸。
而祭台之上,短暂的沉默过后,皇后拿出了引凤箫。
她将其放在唇边,吹动。曲声低咽,幽幽响起。
往常,她用这柄玉箫,吹起这首曲子的时候,那缕凤凰残魄就会从天际而来,与她亲昵。
可如今,却只换来一片沉默。
她的曲声逐渐急促零落,到最后,一声刺耳的破音后,再也无以为继。
她失魂落魄,玉箫滑落在地,发出清脆响声,然后碎为三截。
她抱住头,跌坐在地,声音似是尖叫,又似嘶吼:“——凤儿!”
金钗坠地,华衣黯淡,但见仪态尽失的她猛地抬头望向萧韶,笑得癫狂:“你们萧家——萧家的男人……果然……”
她眼中神情愈加狂乱,甚至似乎作势要往萧韶那里扑过去:“你身上流着凤凰血,你为何……你为何……”
萧韶只是居高临下看着她,神情漠然。
他的眼瞳依旧那样漆黑无光,不似活人,甚至使人不能看出,他到底有没有在看皇后。
他因潜意识中觉得自己属于凤凰山庄而可以被羿日神箭所伤。
那么现在他毫发无损,是否证明皇后与庄主的举动,凤凰山庄那些女孩子们的血,彻彻底底使他对这一切失望?
林疏不知道。
只见皇后愈加癫狂,扑向他:“把凤儿还给我!”
凤儿在哪里呢?
林疏望着萧韶背后巨大的凤凰虚影。
那原本应该是辉煌灿烂的金色影像,彻彻底底变成浓黑与深红交织的邪异画面。
恐怕,那只上古凤凰的残魄,已经被萧韶所吸收,成了他力量的一部分。
这个结局,恐怕是所有结局中,皇后最不能接受的。
但见她扑向萧韶。
萧韶只是站着,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那冰冷而空无一物的眼神显示,在这修罗地狱中,对着昔日生身母亲,他已经毫无感情。
果然,还没来得及碰到萧韶的一丝衣角,皇后便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阻隔住——但这是她更加癫狂痛苦:“你不得好死——”
随着这怨毒的语气,癫狂的动作,她身上有丝丝缕缕的血雾渗出来,愈渗愈多,浓郁粘稠,仿佛血液,可这血量又比一个人身上能流淌出来的多得多——林疏知道这是她经年积累下来的怨气,在这一天终于爆发出来。
可惜,她的最可悲之处,就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意识到萧韶的实力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修仙修魔之人,穷尽所有想象,都无法想象得到的境界,就连她此时释放出来的怨毒戾气,最终都只能化作萧韶力量中的一部分。
怨气流淌而出,变成血雾的一部分,似乎也抽走了皇后的所有精气,她形容枯槁,没有一点力气,仍然执着地想要抓住萧韶:“凤儿,我的凤儿……”
萧韶微微蹙了蹙眉。
林疏清楚他一切微小的表情,觉得萧韶估计已经不认得任何人了,但皇后伏在他脚边哭喊,让他觉得很聒噪。
下一刻,萧韶朝皇后伸出手来。
修长好看的手指,冷白的颜色,骨节分明。
皇后眼睛中迸射出光亮:“凤儿,是你么?”
她伸手向萧韶的手。
两手即将相触的时候,萧韶五指轻描淡写一握。
皇后睁大眼睛。
她母仪天下,一生被人爱慕仰望,但这一刻她眼中的错愕绝望,迷茫不解,与撕心裂肺的癫狂痛苦,就像世间任何一个含恨而死的人一样。
因为下一刻,她就身化齑粉,飘飞在无边血雾之中,茫茫天地,再不见踪影。
林疏望着这一幕,觉得她有些可悲。
到最后,她也没能明白为什么事情走到了这一步。
她也不知道,她并不放在心中的那个孩子,在过去的二十几年,是怎样殷殷地敬慕着她。
不过,多说也无益,她已挫骨扬灰。
倒是凤凰庄主喊了一声“锦妹!”失了魂魄一样,望着她消失的方向。
末了,又撕心裂肺地咳起来。
林疏能看出,她在方才的烈火中受了太重的伤,即使能救回来,恐怕也修为尽散,再拿不起倒了。
他没有动。
只上陵简扶了扶凤凰庄主,给她喂了护命的丹药。
林疏再看旁边。
两个弟弟你拉着我,我扯着你,目光呆滞地看着这一幕,连瑟瑟发抖都忘了,仿佛变成两座相依为命的雕像。
今天一天,死了太多的人。
这又是过于残酷的场面,萧瑄还好一些,萧灵阳估计心神巨震。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倾国倾城的姐姐,变成了一个男人。
萧瑄:“他……他是谁?”
他恍恍惚惚:“怎么和美人殿下,长得有点像呢?”
林疏:“是凌凤箫。”
萧瑄:“……啊?”
萧灵阳却似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此时并不像萧瑄那样呆,甚至还对着萧韶喊了几句。
“凌凤箫?凌凤箫?你怎么了?”
萧韶缓缓转过头来。
那一眼,所有人都仿佛被泼了一桶冰水,置身无底寒渊。
萧灵阳颤了一颤,看向林疏:“他……”
“情况不好。”上陵简道:“他似乎走火入魔,神智尽失。”
林疏只看着他,然后对上陵简道:“国师大人……劳烦,带萧瑄与灵阳回国都。”
缓了缓,他继续道:“国事暂且交给你与谢大人,即位之事,由他们两人自行决定。”
上陵简看着他,目光深深:“阁主,你不走么?”
林疏摇了摇头。
萧灵阳看看萧韶,又看看他:“他好像要杀我们。”
原因无他,萧韶的眼神实在太过冷漠和空洞,周身的气势又是那样冰冷骇人。
林疏道:“现在就走。”
晚一步,就多一分危险。
上陵简道:“我现在就将他们带回,阁主放心。”
林疏点了点头。
但见上陵简袍袖一挥,学宫的飞舟出现在天上,他送了两个弟弟上去,最后看了凤凰庄主一眼,也将她带上。
最后,他望着林疏,道:“阁主,保重。”
林疏:“后会有期。”
声音都是压低的,似乎害怕萧韶也觉得他们聒噪,刹那间把他们变成飞灰。
上陵简最后望了林疏一眼,登上飞舟。
飞舟缓缓而去,消失在浓黑的天际。
林疏看着他们安全离开,转头向萧韶。
今日在萧韶身上发生的事情,实在过于……残酷。
不谈皇后,凤凰山庄的血案,那些美丽活泼的女孩子的死去,即使未曾亲眼看到,也使人心惊。林疏与她们并无太深交情,尚觉得惋惜,更何况是在凤凰山庄长大,与这些女孩子朝夕为伴的萧韶了。
杀死她们的,却又是母后。
林疏不敢想象,这只皮毛暖软的小凤凰,心中该是多么的失望乃至绝望。
而若是从前的萧韶,或许不会走火入魔,迷失神智……可现在的萧韶,即使没有发生这些事,因着身承世间怨气,他的神智都一直在崩溃的边缘游走,哪怕是一丝一毫负面情绪,都会把他往彻底化身成魔的方向推一把。
所以,发生了今天的剧变后,萧韶会变成这个样子,林疏毫不意外。
至于能不能恢复,他心中也实在没底。
萧韶甚至不会认得他,也或许下一刻就会像杀掉皇后那样杀掉他。
但林疏知道自己不能走。
萧韶就算真的彻底不再是人,为怨气所控,变成横行世间,掀起怨鬼之世的大魔,他也就当自己养了一只黑鸡崽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
萧韶没有动,只站在这万古长夜滔天血海中,看着他。
眼神之冰冷,无法言说。
林疏走到离他极近处,伸手按上他的左胸。
今日上午还像正常人那样跳动的心脏,此时已经彻彻底底停了。
他抬头望萧韶,轻声喊:“萧韶?”
没反应。
再喊凌凤箫,喊大小姐,喊殿下,喊韶哥,连表哥、哥哥都喊了,都没有反应,萧韶甚至又感到聒噪,不悦地蹙了眉。
这人不悦,那是要把人挫骨扬灰的。
林疏只得后退了几步。
下一刻,萧韶化身雾气,消散了。
幻身只能幻走自己的本身,身外之物当啷一声落地。
萧韶只有一个身外之物,那就是无愧刀。
林疏:“……”
走了?
他有一丝窒息。
刀都不要了,这次是真的危险了。
危甚。
他捡起无愧刀,又看见落在一旁的羿日神箭,想了想,也带上。
还是要找萧韶,去哪里找呢?
他茫然回头望,见来路已经被无边的血海填充,连路都看不见了。
他又放出神念,观察方圆千里的情况。
凤凰山庄被血雾之海淹没,而这方圆千里之地,则被漆黑长夜覆盖。
或许更远处,乃至整个世间都是如此,但他神念也有限,看不到了。
当务之急还是找到萧韶,至于能不能哄回来,另说。
林疏茫然地抱着刀在山庄穿行,可是血雾之浓,只能看得清身边一尺的东西,无异于盲人摸象,大海捞针——甚至有几次险些撞墙。
林疏对着血雾喊了几声“萧韶”,也没有任何回应。
陷入绝望之际,无愧忽然颤了颤。
似乎是吸饱了血,这柄刀的血煞之气浓到了几乎要滴下来的程度,比之最初的那把无愧,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
果子也曾说,折竹可以变人,同悲可以变人,天底下所有的兵器都可以变人,但无愧,对不起,他一个果子都不会给无愧吃的,因为这刀杀伐太重,血气太浓,又是上古的神兵,会变成怎么样的残暴之人,可以想象。
但是此时,林疏却顾不得这么多了,无愧实力增强,也就意味着刀的灵性增强,兵器和主人之间精魄相连,它或许能感知萧韶的位置。
当即便问无愧:“你知道他在何处么?”
无愧又颤了颤。
似乎是知道。
林疏道:“带我去。”
当即便感受到手中无愧刀身出现一股牵引力,冥冥中引着他往某个方向去。
他跟着无愧的指引前进,也不知绕了多少方向,终于依稀认出了身边的景色。这地方他来过。
是大小姐的房间。
房间抽屉里塞着很多金银首饰,珠钗衣裙。
庄主管教得严,山庄的女孩子们买了过于鲜艳的东西,不敢自己拿着,都是委托大小姐代为藏着。
房间的正殿,他看见萧韶。
他就走过去,继续喊名字,试心跳。
萧韶被他叨叨得不耐烦,又瞬移走了。
林疏继续找。
于凤凰山庄大殿再次捕捉鸡崽。
鸡崽再次瞬移。
于练刀厅再次捕捉。
再次逃走。
……
林疏已经不记得自己找过了多少地方,简直是疲于奔命,而无愧想必也很累。
这个萧韶也不杀自己,就那么看着自己,然后瞬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再次找到萧韶,发现这地方,他很熟悉。
湖中,红莲摇曳。
是那间婚房外的景色,他跟着无愧的指引,来到了湖心亭。
萧韶黑衣华丽,墨发半束,身形挺拔,气质高华的一个背影,背对着他,单看背影似乎萧索落寞。
林疏也没有别的法子,上前继续:“萧韶?韶哥?哥?”
萧韶这次连看也不看他了,直接蹙了眉,然后面无表情抓了林疏的肩膀。
森寒之气笼罩全身,林疏立刻感受到了濒临死亡的恐惧。
他还不能死,于是挣了挣:“你不能杀我,我是你——”
话未说完,就被萧韶往前带,动作极端粗暴,但并不是下手要杀。
林疏闭了嘴。
他被萧韶丢进了房间里。
哦,不是房间,是房间的床上。
林疏悚然而惊,寻思着那我看你也没忘什么。
但是下一刻,萧韶转身,走了。
走后,还关上了门。
林疏:“?”
他都做好以身饲魔的准备了,就走了?
鸡崽的逻辑,怪哉。
他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边,准备推开门,继续捕捉。
指尖堪堪碰到门框的那一刻,他陡然顿住了。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指尖开始,缠在了他的手上,继而如同一条藤蔓般,缠住了他的手臂和腰,还分出一根在他的脖子上缠了一圈,将他往回拽。
这气息明明白白,来自萧韶,而且很纯正,不同于血雾是由怨气凝成,这是萧韶自己的灵力。
既然来自萧韶,那就不是林疏的修为能抵抗得了的。
果然,反抗失败。
林疏:“?”
这架势是不让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