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二十八下

吸了两滴血,楚喻赶紧把牙齿松开,担忧,“陆时,你疼不疼?”

“不疼。”

陆时阖着眼,指尖停在楚喻唇上,哑着嗓音问他,“还要吗?”

他尾音放得轻,恍惚给人一种温柔的感觉。

楚喻还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把人咬疼了的事情,过意不去,连忙道,“够了,真的,已经不饿了。”

听见这句,陆时睁开眼,勾起鼻音,应了一声,“嗯。”

他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整个人就像是收起利爪晒太阳的猫科动物,动也不想动,只有指尖按在楚喻嘴唇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弄,半点没有挪开的意思。

楚喻嘴唇被揉得发痒,本能地想咬。

但他清楚,自己这两天吸血好像吸得有点多,很担心陆时哪天刷题,刷着刷着就晕过去了。于是他不断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不能咬一定不能咬,克制地很是辛苦。

偏偏陆时像是存心的一样,直到把他的嘴唇揉得都有点发麻了,才睁开眼,坐起身来,瞥向开着的台灯。

“题写完了?”

“写完了!”

陆时起床。

和平时不同,他头发睡得有点乱,浑身都是懒散劲儿。黑色的宽大t恤套在身上,背影瘦削。

站到书桌前,伸手拉开椅子,陆时坐下去,随便拿起一支笔,开始批改。

楚喻连呼吸都放轻了。

批改速度很快,不到一分钟。

陆时宣布结果,“二十道题,对了两道,正确率百分之十。”

他正想说“不准哭”,就看见楚喻松了一口气,拍拍胸口,如释重负,“果然,我还是很聪明的,竟然对了两道!”

“竟然?”

“对啊!”

楚喻手撑着下巴,非常容易满足,眉飞色舞的,“质的飞跃啊!我以前都能完美避开正确答案的!”

收回没说出口的话,陆时顺着夸奖,“嗯,确实很聪明。”

楚喻已经很久没看漫画书了。

他手伸进桌肚里,摸到了漫画书的封面,迟疑,又咬咬牙,把手收回来。

越是临近月考,楚喻越焦躁,就总想拿点什么来转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但他又很有自知之明——就他那点儿破自制力,一旦把漫画书拿出来,破了戒,他估计到月考当天,都不会想提笔翻书。

章月山听楚喻连着好几声叹气,笔尖更是都快把草稿纸戳破了,他劝道,“校花,淡定住,实在不行,就赶紧看一眼陆神给你的那几个笔记本!看到没,上面有学神的光环在闪耀!有陆神罩着,你还有什么好紧张的?”

一说到这个话题,他就嫉妒地捶胸口,“我尼玛啊,陆神亲手整理的笔记!亲手!”

楚喻恹恹地没精神,趴着不起来,“学霸不知学渣的痛!”

被他的表情逗乐,章月山没再劝,往楚喻身后望了眼,“咦,陆神呢?”

“梦哥篮球瘾犯得厉害,陆时又不用复习,就被拉去打球了。”

楚喻发了会儿呆,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摸出一个小十字架来。

挺小一个十字架,还没手掌心一半大。

章月山好奇,“这是干嘛?”

楚喻没答,又把手伸进书包里,摸出一个拇指大的圣母玛利亚摆件。

紧接着,文殊菩萨、弥勒佛、玉皇大帝,还有文曲星和太上老君,纷纷出现在桌面上。

七个神像,在楚喻面前依次排开。

楚喻蹙着眉,开始纠结,“我应该拜哪一个?”

章月山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楚喻自言自语,“算了,都拜拜好了,我不能偏心!”

说完,他还双手合十,强调,“排位不分先后,诸位大神在我心中,都法力无边!”

楚喻把要强调的内容说完,又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放在一排神像前,“请享用!”

章月山被这神奇操作震得一愣一愣的。

见楚喻上完供,朝自己狂使眼色,他拿不准那眼神到底什么意思,“我、我也要吗?”

楚喻点头,“当然!你坐我前面,在神光庇佑的范围内嘛,而且一个苹果怎么够吃!”

章月山想想也觉得有道理,那么多个神,一个苹果肯定不够分。于是,他把自己早上没吃完的奶油泡芙上供了。

李华正在写英语作文,搁下笔,“我我我!马上!”

说着,他在包里掏半天,找出一个榛子巧克力,双手放到楚喻课桌上,“神光庇佑!”

方子期恰好拿卷子过来,找章月山和李华讨论题目。见这场面,一拍脑门儿,“妙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冲回自己的座位,拿了一个香蕉过来,虔诚地放到楚喻课桌上,双手合十,闭眼祈祷。“诸位大神,请一定保佑我这次能再前进五个、不,四个名次就够了!”

管逸阳故意从几人旁边走过,瞟了眼楚喻桌面上摆着的东西,吊梢着眼角,讥讽,“求神拜佛?呵,这是对自己的辣鸡水平心知肚明?不过,就算这些神佛法力再高强,估计也不能保佑你考试蒙的全对、冲进年级前二百二吧。”

楚喻唇角一翘,正想怼回去,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的陆时走过来,站在管逸阳身后,“让让,挡路了。”

经过楚喻的课桌时,他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薄荷糖,放到桌面上,“上供。”

楚喻眼里都是笑,“谢谢陆同学!”

梦哥抱着一个篮球,满头是汗地跟在陆时后面,见楚喻桌面上零零碎碎摆着不少东西,他翻来找去,最后找出一包餐巾纸,“希望各位大神不要嫌弃!”

李华眼尖,“餐巾纸包装上全是可爱的粉色草莓,梦哥你又被女生盯上了?”

梦哥抬脚踹李华的椅子,“就你眼尖!”

他抓抓自己的后脑勺,“这纸是有个挺可爱的女孩子,守在球场边递给陆神的。陆神说了句‘谢谢’,看都没多看一眼就走了。我不是怕那个女生下不来面子吗,就接了。啧,纸上竟然还喷了香水,这味道熏得我连打了三个喷嚏!”

李华和章月山一阵大笑。

楚喻回头看陆时。

陆时头发稍稍湿透,放下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把一张活页纸递给楚喻,“这十道题做了。”

两个星期下来,楚喻已经很习惯了,他接到手里,“好,做完了给你检查。”

午休结束,预备铃打响,教室里还是闹哄哄的。

章月山开始挨着让填国庆留校意向表。

楚喻倒数第二个填,陆时最后。

见陆时在“留校”选项前打勾,章月山坐回座位,小声问楚喻,“十一你和陆神都留校啊?”

楚喻正在做陆时出的题,闻言头也没抬,“对,不是十月八号回校,直接考试吗,陆时说,干脆在学校不回去了。”

而且,楚喻其实也不太想回家。

他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总想着等考出一点成绩了,再站到他妈面前,让她知道,他不应该那么轻易地就被放弃。

捏着笔的手指下意识地用力,绷得有一点疼。

他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这么想做成一件事,想证明一次自己。

深呼吸,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楚喻沉下心,继续做题。一边做题,一边想——这真的是他十七年来,学习最认真的时刻了。

国庆七天假期,班里几乎一半的人都留了校。

教室、图书馆、自习室,全是人,让楚喻有种根本就没放假的错觉。

期间,贺致浩给他打电话,让他出来玩儿。楚喻心想,我他妈题都做不完,哪儿有心思玩儿?

拒绝后,盯着手机发了会儿呆,楚喻活动了一下僵直的手指,继续做题。

十月七号下午,考场安排就贴在公告栏了。当头第一个,就是陆时的名字,第一考室,第一个。

而高二a班的考场分布也十分神奇。

他们班大半的人,都十分均匀地分布在前两个考场和最后两个考场,显而易见的,成绩差距巨大。

章月山在一号考场挂了个车尾,李华和方子期都在二号考场。而楚喻,鉴于他上学期连英语都是瞎写的,理所当然的在最后一个考场考试。

第二天一大早,楚喻就起来了。

他整个晚上都没睡好,一直做梦就算了,五点过被梦惊醒后,就睁着眼睡不着。

出了会儿神,他发现确实睡不着,干脆拿过枕头边放着的笔记本开始看。

陆时给他整理的复习资料,一个科目一个笔记本这么写的。

大半个月里,他把这几个本子的纸页都翻得起了毛边。

裹着被子躺在床上,见着陆时笔锋凌厉的字,楚喻心里莫名地没那么慌了。

七点过,楚喻起床。

刷完牙,他拿起手机,想给施雅凌发条信息,说自己今天月考。

但又想到,信息发过去,他妈妈应该也没时间看的吧?

最后还是算了。

换好衣服,楚喻打开寝室门,隔壁的门也正好打开。

两人往楼梯口走。

一路上没聊别的,楚喻自己嘀嘀咕咕地在背陆时给他勾出来的必考诗词和文言文填空。

陆时手插在口袋里,微微低着头,仔细听,时不时纠正。

匆匆去食堂吃过早饭,走到教学楼,楚喻考场在四楼,陆时在一楼。

“那我上去了。”

陆时把手里的一支黑色签字笔和一支铅笔递给楚喻。

楚喻奇怪,晃了晃手里的透明文具袋,“我带了笔的。”

“考试时,要是静不下心,就想想,这是被学神光环笼罩的铅笔。”

楚喻整个早上第一次笑出来,他抬抬下巴,“那我呢?”

“被我罩着的人。”

最后一个考场里,有楚喻不少熟人,最熟的就是贺致浩。

楚喻刚踏进门,就听见贺致浩的声音,“我们家喻少来了!”

楚喻笑骂,“滚,谁是你家的?脸越来越大了?”

贺致浩笑嘻嘻地抱怨,“放假找你你都不出来,忙什么啊?”

“学习。”

“卧槽!”

贺致浩赶紧拖了一张椅子,坐到楚喻旁边,“别人跟我说,你国庆都没回家,在学校天天刷题背课文,我还以为是唬我呢,结果你还来真的?”

他压低声音,“是不是打赌那件事?那个管逸阳也太他妈嚣张了,真把自己当回事儿啊?不用你动手,你发话,本少爷有八百种方法让他哭着跪下叫爸爸!”

楚喻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管逸阳是谁。

他摇头,“谁稀罕他叫爸爸?你有这空闲,不如多睡会儿觉,我学不学,跟管逸阳屁关系没有,我是因为,”他顿住,“算了,说了你也不明白。”

“什么不明白?”

不过见楚喻真的没把那人放心上,贺致浩也就没再提,“行吧,那等月考完了,兄弟几个一起聚聚?你这开学一个月,都没怎么出来过,就连林家姐姐,都念叨你不知道多少次了。现在一个个的碰见我,回回开口都是,楚喻呢,怎么没见着人?”

楚喻心里算了算,发现还真是这样,他点头,“那行,考完了我有时间,一起聚聚。”

“话就放这儿了啊,不准反悔!我马上打电话定地方!”

“时间地方定下了,跟我说一声。”

楚喻看看时间,离开考还有二十分钟,他赶人,“可以告退了,我抓紧时间看看书。”

离考试还有十分钟,监考老师让把书和其它东西都交上去,说完,开始拿小刀拆试卷的密封袋。

楚喻把书交上去,从讲台回来,一路上看见,不少人都在运笔如飞地准备小抄。

有往自己手掌心上写的,有往桌面上抄,个个极为专注。

刚在位置坐好,有人拿笔戳了戳他的背。

楚喻回头,发现是认识的人,高一跟他一个班,不太熟,好像叫杨铮翔。

杨铮翔小声说话,“校花,小抄我多缩印了一份,你要不要?”

非常大方。

楚喻拒绝了。

他心里想——实不相瞒,你们做的那些小抄,我全会背!

这一刻,楚喻觉得自己,估计是这整间考室里,最牛逼的那个仔。

等试卷发下来,楚喻担心自己会忘,先翻到后面,把诗词古文填空给做了。

填完了他才反应过来——我日,考的句子,他竟然全都背过!

坐直了缓缓呼吸,楚喻不经意看见,坐他前面的那位同学,试卷都没看,拿起铅笔,花半分钟填完选择题的机读卡,然后,就开始盯着黑板上方的挂钟发呆。

而他左边那一位,正在写作文,写几个字换一行,跟散文诗一样,还没过多少时间,已经写完了大半页。

右边那位最厉害,把三张草稿纸裁开,折起了千纸鹤。

没一会儿,满桌子堆的都是千纸鹤。

至于监考老师,一个坐在讲桌后面玩儿手机,一个站在教室门口和人聊天。估计是半点不怕他们传答案抄袭——传来抄去,也不会考出花儿来就是了。

楚喻做了两道选择题,有点心浮气躁。

盯着陆时给他的笔发了会儿呆,继续做题。

临到交卷,楚喻的作文才打下最后一个句号。

他作文材料没看太懂,但陆时给他弄了一个议论文标准模板,他背得挺熟,写起来还算流畅。

考试的时间过得飞快,楚喻题做得慢,门门考试都要到最后一分钟才做完。

等考完最后一科英语,楚喻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他趴在课桌上,手都不想抬一下。

直到有人屈着手指,在他桌上轻轻敲了两下。

是陆时。

“你怎么上来了?”

楚喻抬眼,从下往上看陆时,说话都没力气,很虚。

陆时考室在一楼,电梯肯定挤不进去,上来得爬楼梯。

“走了。”

见楚喻没动静,陆时伸手,将铅笔直尺橡皮擦一一装进透明的文具袋里,顺手摸了摸楚喻细软的头发,“不走?”

楚喻慢吞吞地站起来。

跟着陆时走了几步,想起什么,楚喻又激动道,“我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考英语,连作文都写够字数了!还有还有,数学!那些题我竟然好多都认识!理综也是,真是太太太令人感动了!按照你说的,我会做的基本都好好做了,不会的没花时间看,反正看不懂。”

“语文呢?”

“我把空填满了的!”

楚喻一路上都很兴奋,说自己做物理时把公式忘了,笔头都差点咬断才想起来。

又说数学第二道题,跟陆时给他讲过的几乎一模一样,他肯定能得全分。

完了又吐槽英语作文,永远都是李华,不知道李华怎么有那么多外国朋友要来国内玩,还有那么多夏令营和比赛要参加。

陆时很耐心,走在楚喻身侧,安静听着,时不时应一句。

楚喻说得口有点干,停下来,又想起,“今天周四,我听老叶说,他们加班加点改卷子,应该明天成绩就能出来了。”

他声音里藏着紧张和忐忑。

“楚喻。”

“嗯?”

陆时停下来,垂眼看他,“答应我,无论结果是什么,都不准哭。”

楚喻这次没有炸毛。

他听懂了陆时说的是什么。

“好。”

作者有话要说:比一个机读卡涂出来都是爱你的形状的心~

啊啊啊啊抱歉抱歉,今天晚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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