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 22 章

两人啃完早餐,齐暮兴冲冲道:“走了,他没准都坐在教室了。”

许小鸣也不耽误,麻利地一跳,双手掰住墙沿,腿一蹬就窜上墙。这墙不高,他又是个中老手,**翻得那叫一个流畅自然。

齐暮也跟了上来,谁知他刚稳在墙岩上,已经翻过去的许小鸣一声鬼叫:“啊啊啊!”

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有那么一点点怕鬼的齐暮暮最受不了这鬼叫声。他被吓了一跳,还不等骂人,手上因为沾了点儿黄油而滑溜溜的,一个没抓准,身子竟直直歪了下去。

完了完了,这下要屁股开花!

“小心。”一个熟悉又略微有些陌生的声音响起,接着齐暮被人拥住,避免了与大地亲吻的尴尬。

齐暮心中一喜,抬头看到了可谓是“朝思暮想”的人。

尹修竹!

齐暮惊喜道:“你回来了!你怎么在这儿?是在等我吗?想我没?你看我是不是长高了?”

他一连串的问题问出来,直把拥着他的少年给问怔了。

本来是克制的、轻轻环着他身体的胳膊蓦地用力,无法压制的思念如潮水般涌来,尹修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齐暮激动得很,二话不说先给尹修竹一个大大的拥抱:“好啦,回来就好,可别哭鼻子。”

尹修竹终于忍无可忍,用力抱紧了他。

其实他俩的姿势有些古怪,齐暮那动作是哥们式的揽肩抱,但尹修竹却是扣住了他的腰,恨不得将他整个人都镶进怀里。

围观群众许小鸣莫名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他不太敢出声,只偷偷挪远了点儿,打量着尹修竹。

一年没见,尹修竹似乎变了很多,又似乎根本没变。

觉得变了是许小鸣刚翻下墙时的感觉:面前的人身量高挑,眉目深远,安静地站在那儿的模样完全不像个稚气未退的少年,倒像个冷静沉着的成年人。尤其和他对视的瞬间,许小鸣觉得自己被看得透透的,好像他那藏在心底的偷鸡摸狗的破事都被看了个明明白白。

他那声鬼叫多半出于心虚。

可现在他又觉得和齐暮相拥的尹修竹根本没变,还是那样得依赖着齐暮,好像躲在齐暮身后就可以躲避一切灾难。

不对……还是不一样了,不是躲在齐暮身后,而是护在他身前。

等许小鸣回神时,眼前已经没人了,他呆了呆后悲愤道:“啊啊啊,见色忘友的家伙!”说完他又愣了愣,见色忘友?谁是色谁是友?明明都是友嘛。哎,成语这么用,难怪自个儿语文不及格。

齐暮哪还管什么许小鸣许小鸡许小鸟的,他满心满眼都是尹修竹。

“你妈妈的身体怎么样了?这一年有好一些吗?”他问尹修竹。

尹修竹眼睛不眨地看着他,应道:“还要继续疗养。”

齐暮:“不需要你在那儿陪着了?”

尹修竹道:“用处不大,而且我也不能一直耽误学习。”

“也是,”齐暮宽慰他道,“你放心,初一课程不难,你要是跟不上,我给你补一补。”

尹修竹嘴角微扬:“是得补补,放学后行吗?”

齐暮说完上一句话就后悔了,他补个屁啊,全班除了许小鸣谁都比他有资格!然而好不容易比尹修竹多上了一年学,好不容易轮到他给他补习,齐暮不想错失机会:“行……行吧!”早知道这一年就好好学习,当个优等生了!

两人没多久就到了教学楼,尹修竹温声道:“你先进去,我还得去教务处领东西。”

齐暮积极道:“我和你一起。”

尹修竹的眼睛像是黏在他身上一般,根本挪不开:“你这会儿应该正在上课。”

对哦……齐暮把这事给忘了!他现在回教室,顶多去后头站一节课,可要是跑到教务处,怕不是要被班主任给拎着脖子喷一小时。

齐暮缩了缩脖子:“你快去吧,我先回教室了。”

“嗯。”尹修竹站在原地没动,“你先走,我不急。”

齐暮等不了了,他匆匆上楼,急着去与许小鸣同志在教室后排会和。

正是上课的时候,学校里静无一人,尹修竹的视线终于不再压制,其中的眷恋和思念尽数涌出,如同一束小小的追光灯,紧紧地追逐着渐渐远去的背影。

见到他了,熬过了日日夜夜的思念,终于见到他了。

他忍受这一年,为的只是以更好的姿态回到他身边,以更配得上他的模样站在他身边。

这一年对齐暮来说是无聊且平淡的,对尹修竹来说却是翻天覆地。

齐大山调查了尹家那些尘封的旧事——虽然有些折腾,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想查总能查出来的。

如同尹修竹所猜测那样,尹正功有个双胞胎兄弟,名叫尹正权。

尹修竹的爷爷和奶奶关系不睦,常年分居,尹正功留在国内,尹正权则跟着母亲定居国外,虽说是双胞胎,见面的时间却极少。

直到尹修竹的爷爷去世,尹修竹的奶奶掌有公司一半的股份,带着尹正权回来,来势汹汹。

尹正功对母亲和这个同胞兄弟毫无感情可言,彼此间的关系是剑拔弩张,闹到了明面上。

这里面有些事齐大山也查不到,但让他比较疑惑的是,于黛云是尹正功的未婚妻,两人大学时候相恋,因家世相当,很快就走到一起,订了婚。

也正是因为有于家在,尹正功才没被从国外回来的母亲和兄弟给一口吞掉。

照这样看的话,尹正功和于黛云应该是恩恩爱爱的,怎么又会在婚后闹成这幅样子,甚至怀疑尹修竹的血脉?

其中发生了什么是没法查到了,结果却是显而易见的。

尹正权和他的母亲在乘坐直升机时发生了事故,双双阵亡,尹正功顺利继承了一切,成了当之无愧的掌权人。

自那以后,于黛云的精神状况就不稳定了,时常把自己关在屋里,失控时甚至自残。

那时候尹修竹已经出生,按理说他一定是尹正功的孩子,可尹正功对此却很怀疑,至于原因,可能只有他和于黛云清楚。

尹正权应该也知道,但他已经死了。

同卵双胞胎的基因相似度极高,以当时的技术,根本没法分辨出尹修竹是谁的孩子。

于是尹修竹噩梦一般的童年便拉开了序幕。

不查不知道,这一查齐大山是真的心疼尹修竹。早就猜测过他过得很辛苦,但也万万没想到会艰难成这样子。

母亲是个想杀了他的疯子,父亲又常年不回家,家里的仆人看饭下菜,根本不把年幼的小主人当回事,仗着他不会说话,脾气来了又打又骂,一两岁的孩子连话都说不明白,挨了打甚至连哭都不敢哭。

四岁时,尹修竹要是没遇到齐暮,究竟会长成什么样,还真是无法想象。

齐大山把这些往事说给尹修竹听时,他面色平静,只说道:“麻烦齐叔叔让我爸再做一次亲子鉴定吧。”

齐大山明白:“放心,都安排好了。”

这并不难办,只要片面又片面地往尹正功那里递个“亲子鉴定技术革新,已能精准到百分百”的信就行。

他这么久一直留着尹修竹,很明显就是游移不定的状态,只要有机会确认,他一定会想确定。

不出所料,在尹修竹正要升入初中时,尹正功一脸激动地回来了。

他一把抱住尹修竹,用了前所未有的慈祥声音说:“对不起,是爸爸对不起你。”

尹修竹自然是诚惶诚恐的,做出了又开心又紧张的模样。

尹正功陪了他三天,尹修竹整整吐了三晚上。

父亲?天底下最讽刺的词。

尹修竹的乖顺让尹正功十分内疚,但他毕竟有工作要忙,不可能一直陪着他。

尹修竹借着他的愧疚心,顺势提出:“妈妈这样也不是办法,能不能带她去看看医生。”

尹正功面色复杂,好一会儿才道:“我会安排她去进行治疗。”

尹修竹又道:“我陪着她吧,如果去国外那种陌生地方的话,她自己会害怕。”

本来尹正功没想把于黛云送去国外,但听尹修竹这么一说,他倒是心动了:国内难免有人嘴碎,去国外的话,的确省事不少。

尹修竹又道:“妈妈很怕生,有我在,她会好很多。”

尹正功担心道:“可是你的学习……”

尹修竹抿唇笑了下:“之前徐老师给我做过一套题,说我直接升到初二也没问题。”

尹正功一怔,又是愧疚又是骄傲道:“很好,你很优秀。”

尹修竹抬头看他:“那我可以陪着妈妈了吗?”

“行。”尹正功叹口气道,“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

尹修竹垂眸道:“不会,每次看到爸爸回来,我都很开心。”

尹正功心中更是愧疚极了,只想好好补偿他——好在一切还不满。

尹修竹办了休学,陪着于黛云去了国外治疗。

治疗的过程十分不顺,医生们也很苦恼,每次觉得于黛云的状态趋向于稳定了,又必定会在某个时刻彻底爆发,让之前的治疗功亏一篑,变得越发不可收拾。

医生们都很心疼尹修竹,心疼这个专心陪着母亲的懂事少年。

即便母亲对他恶语相向、骂他打他用东西砸他,他也无怨无悔,认真照顾着她,让外人看了都觉得心酸不止。

可其实只要有尹修竹在,于黛云的状态就不可能稳定。

尹修竹用了一年时间,让于黛云后半生都只能待在疗养院。

他不想再面对这个疯了的女人,也不在乎她当年经历了什么,他只想摆脱桎梏,远离名为“母亲”的深渊地狱。

一年后他回来了,脱胎换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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