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秋蓉愣了一下,似乎是没反应过来“性别认知障碍”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她还是听懂了裴遇舟的第二句话:“你是说那衣服是辛辛自己穿上去的?”
“怎么可能?我们辛辛虽然文静,但绝对是个正常的男孩子。”
随后愤怒的徐秋蓉便把裴遇舟和沈峥“请”出了门,裴遇舟盯着眼前紧闭的大门一时有些错愕,他完全没想到提起这事儿会踩到徐秋蓉的雷点。
沈峥看着裴遇舟愣愣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没想到裴医生也有吃瘪的时候。”
“我又不是神,”裴遇舟耸了耸肩,“而且徐秋蓉她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我觉得徐辛一定曾经做过异装的事情,否则徐秋蓉没必要是这种反应,”他一边下楼一边分析道,“她有可能是爱子心切,不想让徐辛死后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
虽然他不认为“性别认知障碍”是什么耻辱的事情。
“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裴遇舟也不用沈峥给他回应,他自言自语道,“徐秋蓉并不像一个分不清轻重的傻妈妈。”
如果徐辛有异装癖,那么他身上的衣服便不能用“侮辱”来解释,特案组调查方向也要随之改变,按照徐秋蓉的性格,她应该会尽力配合警察调查才对。
沈峥跟在裴遇舟身后摸了摸他的头:“人心难测,总有那么一两个变数。”
“不过我们可以去找找徐辛的‘朋友’们,也许从同龄人那儿我们能拿到更有意义的情报。”
“那个喜欢推理的小姑娘?”裴遇舟来了兴趣,实际上案发当天的问询因为学校的干预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裴遇舟对此还有点小遗憾,“那这次把他们叫来警局吧。”
“总得有一回让我们占据主场优势不是?”
*
裴遇舟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他旁边是安歆瑶,对面则坐着顾芷清。
虽然裴遇舟已经决定要亲自和顾芷清聊聊,但他没想到对方会主动要求要被他审讯。
——知道这事儿后的安歆瑶嚷嚷着裴遇舟是真·男女老少通杀,并且强烈要求来围观,这才有了现在这一幕。
“想和我说什么?”裴遇舟看向他对面无比自然的顾芷清,对方姿态悠闲,仿佛不是处于警局的审讯室,而是在参加一个午后的茶话会。
“聊聊徐辛。”顾芷清笑了笑,“你现在不是很需要关于他的情报吗?还有关于凶手的。”
她盯着裴遇舟的眼睛,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高高在上:“我给你。”
安歆瑶在心里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点蜡:裴医生虽然看上去很温和,但若是真有人惹到了他,他绝对能笑着把你推进坑里。
别问她是怎么知道的,绝对不是沈峥那个炫夫狂魔特意告诉她的。
但裴遇舟却没表露出任何不满的迹象,顾芷清的话就像扔进了一潭死水,连半点涟漪都没掀起来。
“那你就给我吧,”裴遇舟不着调地往椅背上一靠,“正好我还懒得查案。”
“看你这态度,你一定知道凶手是谁了?”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顾芷清也不失望,她学着裴遇舟的动作,同样靠在了椅背上:“你和我听说的不一样。”
“我名气这么大吗?”裴遇舟故作惊讶,“我还以为我已经过气了。”
顾芷清扯出一个笑:“在某些人眼里,裴医生你恐怕永远都不会过气。”
裴遇舟心头一跳,顾芷清却已经转移了话题:“我知道徐辛那晚没回家,因为我和兰兰见过他。”
“九点钟。”
安歆瑶抬起头:“九点钟?那么晚不回家呆在学校做什么?你可别和我说值日需要那么久。”
这女孩子说话奇奇怪怪的,而且摆明了就是在针对裴遇舟,安歆瑶自然对她没什么好感。
顾芷清不慌不忙道:“就是值日啊,那天放学后严老师找我谈话来着,兰兰在等我。”
“等我从办公室出来再和兰兰完成自己的工作后,就已经九点了。”
“然后我们在走廊里看见了徐辛,他说他不想回家,想在学校呆一晚上,所以我们还帮他糊弄过了保安叔叔。”
顿了顿,顾芷清又礼貌道:“如果安警官不信,可以去调学校大门的监控。”
“但保安并没有提过他见过你们这件事。”
“也许他是怕惹上事吧,毕竟这可是个命案,”顾芷清眨了眨眼,安歆瑶居然觉得对方和裴遇舟有些像,“我不介意你把他叫到警局来对峙。”
“说重点,”裴遇舟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你说见过徐辛?具体发生了什么。”
“还有,你和徐辛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欺压和被欺压?或是关系隐秘的‘好朋友’?”
裴遇舟在“好朋友”上加重了读音,显然他并不觉得徐辛和顾芷清会是普通的朋友关系。
“也没发生什么,他只是一直哭,说是不想回家,我一开始不同意,但兰兰心软就答应他了,”顾芷清用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兰兰应该就在隔壁被那个叫做沈峥的警官审问吧,你可以去问问我们的供词能不能对的上。”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私下串供。”安歆瑶嘟囔了一句。
裴遇舟却突然笑出声来:“顾芷清,瞧你这副迫不及待发号施令的样子,第一次进警局一定很兴奋吧?”
“‘终于可以指点这群草包快速破案了’,你心里是这么想的?那么多推理小说总算没有白看,嗯?”
顾芷清的眼里闪过一丝讥讽,但这讥讽很快便被她掩盖了下去:“裴警官非要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
“至于我和徐辛的关系,应该是朋友吧,”顾芷清道,“关系还不错的朋友。”
安歆瑶嗤笑一声:“带头孤立对方的朋友?”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顾芷清坐直了身体,“徐辛不想和任何人有任何接触,所以他让我带头孤立他。”
“这是他的要求。”
意料之外却在情理之中的回答,徐秋蓉和高一三班其他同学供词的矛盾得到了解释,但裴遇舟却没有放松下来。
“所以你就让你的好朋友在晚上一个人呆在封闭的学校?”裴遇舟停下手中的笔,“他为什么不想回家?因为徐秋蓉?”
这是裴遇舟挖下的一个坑:那晚徐秋蓉是夜班,徐辛就算回家也不会看到徐秋蓉,如果顾芷清肯定了这个说法,那么就证明她在说谎。
但令人遗憾的是,顾芷清并没有掉进裴遇舟的语言陷阱里:“不是,他只是说他今晚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做,所以不想回家。”
“你是说他是自杀?”
“我可没这么说,”顾芷清道,“那样的现场可不是自杀能造成的。”
裴遇舟转了转手中的笔:“所以你到底要给我什么呢?要知道警察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我们可没功夫在这儿和你闲聊。”
“吕兆博,”这次顾芷清没再扯别的,而是直截了当道,“徐辛脖子上的绳子应该是体育课上用的跳绳吧?”
“体育器材室平时都是锁着的,但吕兆博和我们体育老师的关系很好,他平时打个球什么的都会直接去体育器材室拿相关用品。”
“再加上他平时就喜欢那些打扮成女孩子的男生,凶手是谁不是显而易见吗?”
裴遇舟对这个答案有些失望:“吕兆博当晚在一家酒吧,虽然他找的那个床伴确实是你说的那个风格,但这不能说明什么。”
“他有不在场证明。”
顾芷清放在桌上的手指一顿,吕兆博的不在场证明并不在她的预料之中,顾芷清的眼珠微微转了转:“你怎么能确定他的不在场证明是真的呢?”
“那你又为什么笃定他说的一定是假的呢?”裴遇舟学着顾芷清的样子转了转眼睛,目光不善地打量着对方,“现在我倒不怀疑你是脑子进水的自大侦探迷了。”
安歆瑶噗嗤一笑:头儿说的果然没错,裴哥不爽的时候果然够犀利。
顾芷清倒没有因为裴遇舟的刻薄无礼改变态度,她依然是那副优雅出尘的调调:“哦?那裴警官现在觉得我是什么呢?”
裴遇舟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迂回道:“玩过狼人杀吗?在游戏里死咬着无辜村民不放的除了狼就是愚民了。”
“顾同学你很聪明,应该不是愚民,”裴遇舟摊了摊手,“那就只能是狼了。”
“只是不知道你和白兰兰谁才是狼王呢?”
顾芷清毫不慌张,她冷声道:“拿游戏来做推测,犯罪心理就是这么草率的东西吗?”
“果然小说里的东西不能尽信。”
安歆瑶不满地捏了捏笔,这小姑娘进了警局还拽的跟什么似的,要不是他们特案组一向奉行非暴力审讯,而她又被这一身警服约束着,她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顾芷清,让对方知道知道什么叫“抗拒从严”。
就算对方是富家千金也拦不住她。
“应该留有证据吧,”裴遇舟慢悠悠道,“你看了那么多推理小说,难道不知道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完美犯罪?”
“那裴警官就拿证据来抓我啊,”顾芷清淡淡一笑,“我说了我不是凶手,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你会后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