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诗洁的疯狂并不在沈峥和裴遇舟的预料之内,两人无声地对视了一眼,主动从隔断墙后走了出来。
不管杨诗洁的跳反是真是假,裴遇舟都觉得他有必要和对方好好谈谈。
当然了,子弹已经上膛的手|枪也是保证谈话顺利进行的条件之一。
“裴遇舟?”杨诗洁一愣,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裴遇舟会摸进她的房间,“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个,”备用房卡在裴遇舟的手上打了个转儿,裴遇舟又指了指沈峥,“至于他,则是跟在你的‘好老师’身后进来的。”
“老师”这个词明显触碰到了杨诗洁敏感的神经,她手中的书页被攥得皱巴巴的,似乎下一秒就会被撕成两半。
但杨诗洁最终还是冷静了下来,她把书平平稳稳地放到桌上,然后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鬓发:“说吧,和警方合作我要付出什么代价?”
裴遇舟看了沈峥一眼,示意这事由真·警方决定。
“坦白从宽,”沈峥说出了警方审讯时最常说的一句话,“配合调查和协助警方能让你在监狱里少待几年。”
杨诗洁的手一抖:“监狱?”
裴遇舟抬起枪对准了杨诗洁,时刻准备应对对方的任何异动。
“没错,你自己做的事你应该清楚,”沈峥直白道,“单是Hunting酒吧的毒|品交易就足够判刑,更何况你还有涉嫌非法人体实验的行为。”
杨诗洁没有说话,裴遇舟挑挑眉:“怎么,怕了?”
“听你的话尹爵似乎准备了什么能让全船喂鲨鱼的手段,”裴遇舟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比起坐牢你宁愿去死吗?”
“仔细想想,如果你活着回去,以杨总的财力请一个团的律师都不成问题,但你要是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以尹爵的性格他一定会为自己准备退路,如果不和我们合作,你就只能看着他以胜利者的姿态脱身了。”
说完这些,裴遇舟又笑眯眯地补充道:“带着我。”
就算是以沈峥“情人视角”来看,裴遇舟的这个笑容也嚣张恶意到欠扁,更何况是本就对裴遇舟没有好感的杨诗洁,她再绷不住脸上的表情,恶狠狠地瞪了裴遇舟一眼。
“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带着你?要不是你有这么一张脸,你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杨诗洁扯出一抹假笑,“对了,还有你的身体,他不知道多想剖开你的脑子看看。”
沈峥皱了皱眉,裴遇舟却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听你的话……你好像是最近才知道我也是实验体之一?”
杨诗洁“呵”了一声:“实验体?你只能算是一个意外。”
“愿闻其详,”裴遇舟看了眼手机,“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考虑要不要合作。”
他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副手铐:“如果不要的话,现在你就可以准备收拾收拾去警局了。”
反正赵局最开始的要求也只是无声无息地逮捕杨诗洁,他和沈峥最少也算完成了一个小目标。
“好吧,合作,”杨诗洁坐在了书桌前的椅子上,“你想问什么?你身上的药剂?”
她随意翻着手边的书:“这事儿我也只知道个大概,实验的事都是尹安在管,不过她的情绪愈发失控后老师就转移了实验场地,还把那座山转手卖给了别人。”
“当年组织里研究出药剂的研究员交给你母亲的不止是所有的实验数据和配方,”杨诗洁顿了顿,“还有一支成品药剂。”
“最初版的、被老师称为完美版的药剂。”
裴遇舟面上毫无波动:其实他早就猜测过这个可能,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会把这样一支药剂用在自己身上。
似乎是看出了裴遇舟的疑惑,杨诗洁开口道:“那时候你父母和不到三岁的你正被老师亲自带人追杀,而你在逃亡的过程中差点就咽了气,那药剂恰好能给身体极强的刺激,你母亲就当着老师的面把药剂给你注射了进去。”
“我不知道这算是赌一口气还是死马当活马医,总之你是活下来了,老师也不再纠缠你和你的父母。”杨诗洁耸耸肩,“这是老师的原话,信不信随你。”
裴遇舟关注的重点却不在后一句上:“不再纠缠?他只是躲到暗处了吧?”
“没错,”杨诗洁肯定道,“毕竟国外不是老师的地盘,你父亲的本事也不小,组织又不是老师的一言堂,赚钱的方式那么多,没必要盯着一个逃了那么多年、看上去也不打算回国的女人不放。”
“但老师的执念不是那么容易放下的,”杨诗洁打量了一下裴遇舟的神色,“爱之深恨之切……他真的很爱你母亲。”
只是那种圈养笼中鸟的爱实在太过沉重。
裴遇舟表情平淡:“继续。”
“之后的事情就很简单了,药剂没了,但是你还活着,而且那里还有他收养的第一个孩子,所以老师在意大利住了几年,在对尹安的改造失败后他才选择了回国。”
“其实尹安一开始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虽然我总是疯子疯子的叫她,但知道这些事情后我去调过她的资料,她小时候是个很可爱的女孩。”
黑发黑瞳,笑得和每一个普通的孩子一样灿烂。
杨诗洁垂下眼帘,嘴角的弧度看上去十分薄情:“基因药剂改变的不可能只有脑部,如今这种还算可控的药效是用很多人命换来的。”
“虽然这么说不对,但我很庆幸我没有变成尹安那个样子。”
“为什么他不选择把我抢走?”裴遇舟轻轻敲了敲椅子的扶手,“因为我父亲?”
杨诗洁点点头:“对。”
顿了顿,她评判道:“你有一个好父亲。”
裴遇舟沉默,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在他看来尹爵是在他回国之后才找上他的,因为那时候他家老头已经过世了,他失去了他最大的庇护。
“我一开始也不理解老师为什么对你那么执着,还不断地逗弄你和挑衅警方,”杨诗洁疲惫地靠在椅背上,“但我后来明白了,他是在清理组织里对他有异心的人,到了现在,组织里已经没人能够阻止他继续推进这个项目了。”
就连顾家也不能。
“至于你,他大概就是单纯不想要你好过吧,”杨诗洁的眼睛里划过一丝不明显的柔软,“老师有时候幼稚的就像孩子一样。”
裴遇舟毫不留情地拆台:“可这个孩子现在要杀了你。”
“我也没想到,”杨诗洁“哗啦啦”地翻着手中的书,裴遇舟注意到那是一本童谣,就是尹爵经常给他寄的那本,“他像父亲一样养育我,又像老师一样教导我,他对我一向是最好的,不仅没有限制我的行动,还将金钱和权利统统交到了我的手上。”
“可这些好都是有代价的,他现在要杀了我,”杨诗洁凉凉一笑,“因为他需要一个人堵住警方的嘴。”
“而死人总是比活人安全的,不是吗?”
“他的计划是什么?”沈峥出声打断了杨诗洁的感慨,既然问清了关于舟舟的部分,他便不打算再这里和对方闲谈,反正若是真的想谈,以后审讯室里会有很多机会。
“成功带走裴遇舟或者沉了全船,”杨诗洁好奇地看向沈峥,“沈组长,我很好奇你会怎么选择。”
裴遇舟的安全和一船人的性命,到底哪个更重要呢?
“我哪个都不选,”沈峥完全不吃这一套,“既然杨小姐选择和我们合作,想必你手里应该也有一些保命的筹码。”
“游轮底层装了炸|弹,虽然只有一个,但足以造成一个会沉船的裂口,”杨诗洁痛快道,“操控器被老师拿走了,但我知道炸|弹在哪,就看沈组长你敢不敢拆了。”
她不怀好意地看着裴遇舟:“或者直接把裴遇舟交出去,这样我们就都能活。”
“交出我就放了所有人?”裴遇舟嗤笑,“你也太相信他的人品了。”
他一个起身拿走了沈峥手中的匕首,并将它抵在了杨诗洁的喉间:“别废话,给尹爵打电话,就说看见我去了甲板。”
杨诗洁后背一僵,配合地掏出手机拨给了尹爵。
“喂?老师,”杨诗洁的视线扫过那页被她读过无数次的童谣,“我刚刚看到裴遇舟了。”
——古力·洛克斯,
你会成为我的吗?
你不必洗碟子,
不必喂猪,
但要坐在一个垫子上
牢牢地缝合裂口,
吃一口草莓,
带着糖,和奶油。
“对,往甲板去了,”杨诗洁的声音诚恳而真挚,任谁也不会想到她其实是在算计对方的性命,“只有他一个人。”
“嘟……嘟……嘟……”
电话被匆匆挂断,杨诗洁“啪”地一声合上那本书。
老师,被任意摆布的奢侈生活我已经过够了,这次,就让我亲自送你去地狱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