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
牛素珍还在哭哭啼啼,她不停地哀叹自己命不好,咒骂穆欣是个祸害,到了最后,她就像是一只被人拉出沙子的鸵鸟,再也不能自欺欺人了。
她终于承认了刘建民的死亡,这一瞬间,她停止了呼天抢地的哭泣,但眼泪却止不住地从眼眶中流下,默默的,为了她那个早恋,打架,不爱学习,一不注意就往网吧跑,连二中都差5分的不孝儿子。
“滚!”刘国郁被这哭声弄得心烦意乱,终于忍不住吼道,乔纳德每况愈下,现在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牛素珍自诩长辈,在游戏中除了秦文雅还没人敢这么和她说话,这回正在伤心处,被凶了这一句,脾气也上来了,尖刻道:
“刘国郁,你没大没小的说什么呢,怎么跟长辈说话的!?你这个……”
她话没说完,就被渝州一记手刀砍在后颈,晕过去了。
“我带她离开。”渝州拖着牛素珍的身体,从空间里拿出【妈妈的便当】,里面还是那份卤鸡腿配大虾。
“我只有这张卡了,你拿去用吧,还能用5次。”渝州将卡递给了刘国郁。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乔纳德闻到香味,立刻睁开了那双浑浊不堪的眼,跪趴着朝刘国郁爬去。
“别抢,别抢。”刘国郁拿稳了差点被乔纳德打翻的瓷质便当,努力安抚红了眼的青年。
渝州在一边拉起牛素珍的两个胳膊,默默地将她拖出了房子。
他擦了擦被“雨水”模糊的眼,将牛素珍搬进了临近一座空屋,自己独自则前往棉花糖的住处。棉花糖很开心地收留了他,但渝州却整夜不敢闭眼。
对于乔纳德来说,那点东西实在是杯水车薪。渝州不知道他能不能熬过今天,如果乔纳德真的不行了,刘国郁会不会为了泄愤而杀了他们所有人。
渝州拿出那张【锚】,像转笔般不停地在指间转动着那张卡牌,cd还有2天,如果能多给他2天,他或许就有机会平安带走乔纳德,完成任务。
可这两天,却如天堑一般拦在了他的生命长河上。
第八日清晨,副本没有结束,象征副本的核心人物乔纳德依然健在。
渝州僵硬地站起来,吃了几块压缩饼干。就顶着两个万圣节僵尸才会有的黑眼圈,走出了门,迎面撞上了同样黑着眼圈的刘国郁和虽然消瘦但精神不错的乔纳德。
“你没事了,那真是太好了。”渝州巧妙地将吃惊掩藏在笑容之下,不着痕迹地打量着眼前的乔纳德,他的变化十分惊人,短短一夜之间,便从原来的1米7蹿到了1米9。
渝州眯起了眼,不可能吧,那么点东西。难道【妈妈的便当】还有什么隐藏属性,比如,一份必饱,比如,强行长高?
“子玉,国郁说昨天的肉是你妈妈特意给你做的。”乔纳德没什么血色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谢谢你,愿意把它送给我,要不是它,我一定活不到今天。”
“应该的。”渝州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默默地回了一句。
“我想好了,大家都在为我的生存不懈努力,而我却没能帮上忙。”乔纳德握住渝州的手,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坚定:“请让我加入你们吧。无论最后能不能找到出去的路,至少我努力过,就不会后悔。”
“你身体没好,还是多多休息吧。”刘国郁给渝州使了个眼色。
渝州却没有顺着刘国郁的意思,他看向乔纳德,声音平稳而有力:“死亡真的如此可怕?能让你克服一切恐惧,愿意和我们离开。”
乔纳德被看破了心思,有些局促,嘴上却强撑道:“我,我没有。我……”
渝州抿唇一笑,打断了他的辩解:“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外面的世界或许比死亡更令人恐惧。”
乔纳德被他说懵了,老半天都发不出一个音节。
“你……”刘国郁看向渝州的神情慢慢由狐疑变向狰狞,“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渝州身体微微后仰,凑到刘国郁耳边:“我只知道乔纳德问题很大,你那些和颜悦色的询问可没法从他嘴里套出话来。”
刘国郁脸上的坚冰融化了大半,却依然不放心道:“他身体不行了,你可悠着点。”
“当然。”渝州说完这两个字,脸上就挂起了春风般和煦的微笑,对乔纳德道:“身体没好就别逞强,不如你给我们讲讲醒来后发生的所有事,说不定能给我们启发。”
“这……好吧。”
随着乔纳德的妥协,渝州三人来到了周边一座无人小屋,差不多已经猜到答案的渝州故意将问题问得稀碎又凌乱,并在一些无关紧要的细节上做重复与来回的询问。
一日下来,三人都说得口干舌燥,但依然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好约定明日继续。
乔纳德离开之际,渝州问道,“你感觉怎么样,饿吗?”
“有一点,但还好。”乔纳德笑着回答道,“明日再见。”
“明天见。”渝州也和他摆了摆手。望着乔纳德远去的背影,渝州的笑容突然垮了下来,他低下头,拿出了一颗口香糖,默默放入嘴中:“我想到了一件事,你能告诉我,我想错了吗?”
“你没想错。”刘国郁淡淡道。
“……”渝州沉默,他看着一座座坟墓样的房子,良久才道,“你有烟吗?”
“蝶荚还是海葵藤?”
渝州从没听过这两个牌子,应该都不是地球产物,“都行。”
“一根10尘。”
渝州接烟的手僵住了。
“开玩笑的。”刘国郁将一根盘旋着绿色海草的烟卷塞进了渝州食指与中指之间,声音缥缈而虚幻,“我跟一个死人算什么钱。”
渝州:“……”
“三天之内,如果找不出拯救乔纳德的方法,你就去下面陪他。”
渝州沉默了半晌:“即便找到了,也改变不了我的命运。”
“不,我会让他留在上面陪我,你一个人下去。”刘国郁说完,还笑了两声,似乎觉得这个冷笑话很有意思。
“开个玩笑,如果你找到了,我可以给你安全脱离十维公约的机会,否则,即便你选择弃权,我也有办法锁定你,在你的世界中。”
“别想着耍花招,我的眼睛会一直注视着你。”
说完,刘国郁便施施然地离开了,渝州默默地点上了烟,深深吸了一口。雾气升腾,在渝州脑海中绘成一幅湛蓝的画卷。画卷中有无数舒展着宽叶的海草,随着洋流飘荡。
可以在现实中锁定他?那他还玩什么,无论怎么做,都只有死路一条。渝州心如死灰地走在微波荡漾的海底,慢慢阖上了眼。
***
穆欣奔跑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周围是浓郁不化的黑暗和永无止息的绝望。
她已跑了足足3个小时,但前路依然不见光明。
她努力把泪水咽回肚中。如果文雅还在那就好了,这个念头在穆欣脑海中浮现了几百遍,可每一次都被狠狠压下,因为隐藏在这个人名背后的愧疚能让她直接奔溃。
又是只有喘息的15分钟,体力与心力双双接近极限的穆欣再次想起了秦文雅。这一回她终于停下了脚步,捂着嘴小声啜泣起来。
8天前,她被一条女人胳膊拉出了屋子,在一阵颠簸后,于另一间废弃屋子中见到了失踪已久的秦文雅。
此时的秦文雅以变了个模样,她的头发编成了大名只有花,盘在脑后,身上穿了一件包裹全身的紧身衣,外面则是一件战术夹克,夹克内测鼓鼓囊囊,不知装了多少武器。
穆欣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刚要尖叫,却被秦文雅一把捂住了嘴。
“想死你就喊出声。”声音格外冰冷,与那还带着稚童清脆的嗓音格格不入。
穆欣闭上了嘴。
秦文雅见穆欣不再挣扎,便放开了手:“你不是杀人狂吗,怎么心理素质那么差。”
“我,我不是。”穆欣的眼泪又开始流淌,她爬到秦文雅脚边,仰视着那个只有她2/3高的小女孩道,“真的,你相信我。”
秦文雅眯起了眼,良久才切了一声:“还以为是个帮手,没想到是个累赘。”
“你,你什么意思。”不知为何,穆欣打了个寒颤,“你,你不怕我真是个杀人狂?”
秦文雅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笑容:“很稀奇吗?”
穆欣只觉一阵寒气袭来,骨头渣都被冰住了,她下意识想跑,却被秦文雅淡淡一句“你还能去哪”喝止,是啊,她还能跑去哪?
“跟我合作。”秦文雅也不废话,半命令半胁迫地说道。
之后,穆欣便一直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她第一次听闻了入侵者的事,在秦文雅口中,那就是一群恶魔,以杀死副本内所有玩家为使命。
“什么,我们之中有入侵者。”穆欣还记得自己那时张大了嘴的蠢样。
秦文雅似乎觉得好笑,就多解释了几句。她说她手上有一张卡牌,算是入侵者雷达吧。在入副本的一瞬间,她就知道他们中混入了一个恶魔,而这个恶魔似乎并不打算直接拿起屠刀。
为什么,是想留着他们破解副本秘密,还是实力不足想暗中动手?秦文雅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必须要把人揪出来。
于是她很快想出了一个法子。入侵者不是害怕露出马脚吗,那她就找机会脱离大部队;
入侵者不是想找人帮他破局吗,那她就故意嚣张,不合群,处处阻挠队伍的和谐,妨碍入侵者的目的。
她相信,这样一个人,是可以被第一个除掉的,也应该被第一个除掉。而她手上有一张s级的逃脱卡牌与一张假死卡牌,她相信,凭着这两张卡牌,她能逃出魔爪,并成功瞒过入侵者的眼睛,由明转暗。
“那,那有人来追杀你吗?”穆欣弱弱地问道。
“没有。”秦文雅露出微妙的表情,“那一夜,我躲在一边,帐篷的拉链开了,一个女人走了出来,然而她并没有来找我,弯着腰不知干了些什么,很快就回去了,之后,再没有人出来。”
“啊,你是说牛阿姨,难道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