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里斯顿的冬日并不长, 在短暂的寒冷过后很快迎来了复苏万物的春天。
联邦大学的阳光耀眼却并不灼热，和煦的光很快将这个寒冷的大地笼罩得温暖了起来。
“那么，恭喜你出院——”
随着白伊竹的大喊声, 几条彩带很快飞到了天空之中, 在空中随风摇摆了数秒钟后——
直直地飘落在了黎书高挺的鼻梁上, 挡住了他的视线。
“哎呀会长，”刘秦连忙将彩带扯开, 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小心飞到你脸上了, 谁叫你鼻子这么高。”
黎书有些好笑：“怪我吗？”
“当然没有！这是夸你呢！”陈季笑嘻嘻地递过来一束花, “总之, 恭喜会长出院。”
几条五颜六色的彩带再次飞到了空中，这一次有了风的帮忙, 在空中飘摇得煞是好看。
中区的医务室向来都是冷冷清清的，而只有这一次变得如此的热闹。
黎书手里捧着一束写着“恭喜康复”的花篮，看着围在医务室门口打闹的朋友，忍不住勾了勾嘴唇。
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虽然这么说并不严谨, 因为他只是在学校的医务室里休息并且观察了几天而已。
上周因为信息素紊乱症的忽然爆发，导致他在后台昏了过去，并且被紧急送到了医务室中。
黎夫人与黎成仁也因此知道了这件事，并且联系了第一医院研究他的体检报告, 在报告出来之前，他都留在了医务室里观察。
一直到今天上午，他终于接到了白伊竹的通知, 可以出院了。
白伊竹既然这么说，不仅意味着他的身体已经基本稳定了，更意味着研究报告已经出来了，虽然没有直接到达他的手上……
但能够出院，至少代表着研究结果并不坏，或许会是个好消息。
这让黎书松了口气。
他出院的消息并没有跟多少人说，不过出院当天，统筹会的部长们全部都来恭贺他出院了，更甚的——
“会长会长，恭喜你出院啊，这个送给你。”
一旁十分壮硕的学生娇羞地递过来一瓶精华霜。
“住院期间不能好好保养一定很难受吧，会长记得要用这个才能保持肌肤的完美无瑕哦。”
黎书：“……有心了，谢谢你。”
这个大汉就是之前纳斯星球执行任务小分队里的一员，而除了这个小队，还有不少得知消息的部员也来迎接他出院了。
他虽然无法记得每个部员的名字，但只是一个普通的出院就来了这么多人，在意外的时候还有些感动。
黎书接过了精华霜后，刚想要放在一旁的纸袋中，又有一束玫瑰递了过来。
“谢……”
他刚想要道谢，但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后，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了？”在他身侧的余锦然笑了一声，“恭喜你出院。”
黎书也笑了笑：“谢谢。”
上学期一直很忙，而已经大三的余锦然更是有许多任务以及课程，仔细想想，距离那次的温泉旅行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面了。
虽然之前的告别并不算特别愉快，但这一次的见面，却意外地没有任何尴尬的感觉。
既是朋友也是竞争者，而对于他来说余锦然更是一位敬佩的学长。
黎书有些感叹：“余学长这么忙，还要麻烦你来一趟。”
“没关系，我也不忙。对了，你身体刚刚恢复，我扶你……”
余锦然的手还没有伸出来，一个人影就迅速地拦在了他与黎书之间。
眼前的光影微微晃了一晃，黎书只觉得自己的腰间一紧——
“我来就可以了。”
无比熟悉的声音立刻环绕在了身边，像是古井般的水一样低沉而又清冷。
黎书微微回过头，果然看见了那张紧抿着双唇的精致的侧脸。
而在他转头的一瞬间，一双亮如宝石般的双眸也与他对视在了一起。
方鹬的目光立刻从警惕变得温柔，朝他弯了弯眉眼：“学长，我刚才在医务室里收拾东西，来晚了。”
黎书看着他手里的一大袋行李袋，笑道：“辛苦你了。”
他在住院的这几天里，方鹬除了外出采购外，几乎都和他在一起，更甚的，还向白伊竹申请了同病房里的另外一张床，每晚和他住在同一个病房里。
因为怕有什么不便，方鹬还特地从宿舍里带来了两个满满的行李箱，从日用品到电子器材再到锅碗瓢盆一应俱全——
甚至让黎书有了一种要在这里长期居住的感觉。
不过虽然方鹬的准备相当齐全，但毕竟他也只住院了三天。
这些东西里除了一样必备品有使用过外，剩下的在他出院的这一天，几乎原封不动地再次给带了回去了。
黎书低下头，看着方鹬手里的大行李箱，有些哭笑不得：“这些你打算怎么处理？”
“我整理好了，托人工智能帮我运回宿舍里……”
方鹬说着就将手里的行李箱放到了一旁的角落里，然后朝着一旁的余锦然抬了抬下巴。
他收紧了揽住黎书腰间的手臂，宣告主权般地哼了一声：“别动。我的。”
余锦然叹笑了一声，连忙退后了几步，摆了摆手：“知道知道，知道是你的。”
“怕你信息堵塞。”
“我哪里信息堵塞了……而且全校都知道是你的。”
方鹬的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亲热地将手臂里的腰肢更加搂向了自己。
黎书在一旁听着，又想呵斥他说什么“你的我的”，可脸颊却不自觉地有些滚烫了起来。
但他听到了后面，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忍不住困惑地眨了眨眼：“你们刚才说什么？”
方鹬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说你是我的。”
“不，我是说……余学长，你刚才说什么？全校……”
“黎书，你不知道吗？”余锦然有些讶异，“……哦对了，当时你好像昏倒哦，不记得也是当然的。”
黎书更加好奇了：“是什么？”
“就是方鹬，他在你晕倒后啊……”
余锦然悄悄放低了声音，在压到最低后，忽然再次抬高——
“当着所有的人的面亲了你哦！”
“……”黎书猛地一震！
他对于当时的情况已经不太记得了，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在挣扎之中，似乎有一种安心感让他平复了下来，现在想来……
不、不会吧。
那不是在后台吗，在他昏倒前还有那么多人……
黎书慌忙打开了手里的终端，进入了联邦大学的论坛里。
他这几天都在住院，因为询问消息的人太多了，干脆不看终端，只和方鹬聊天了，当然消息也有些闭塞。
而在他打开论坛的那一瞬间——
标着“hot”、并且带着“黎会长”三个大字的帖子，明晃晃地出现在了论坛的首页。
帖子的标题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说的就是他后台昏倒的事情，但是回复数却出乎意料地高达了上万条，似乎都代表着这看似普通的帖子里有什么不普通的事情。
“这是……”
“啊！学长，”方鹬连忙将手在他眼前挥舞，妄图打断他点开帖子的动作，“差不多到时间了，我们是不是要出发……”
“爪子拿开。”
黎书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乱动的指尖，点开了论坛的帖子。
首楼与标题一样，都关于他在评选会上的实战演练以及后台突然的昏倒。
前几百楼的学生似乎都是当时在礼堂外的人，并不知道后台发生了这种事，有些感叹又又有些惊诧。
“黎会长居然昏倒了……是上一次的病复发了吗？”
“好像是，这学期他去了好几次的医务室，可能都是这个病。”
“所以黎会长是带着病上台的吗？——天，带病进行实战的吗？！”
“他居然带着病将路斯打倒在地……！黎学长到底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
……
学生们都为此而感慨着，并且祝福着黎书能够早日康复。
这几百楼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黎书快速地划了下去，终于划到了一个放着图片的楼层上——
“啊学长！”
方鹬有些匆忙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只白皙而又骨节分明的手。
“好像的确不早了，我们果然还是先出院……”
“手。”
“……”方鹬委屈巴巴地缩回了挡在屏幕上的手，乖巧地将手背在了身后。
看向屏幕的视野终于清晰了起来，黎书将屏幕划了下去。
随着他的动作，下方的图片逐渐明晰地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杂乱的后台，拥堵的人群，在一片慌乱之中，神色低沉的年轻男人在人中依然无比显眼。
即使是模糊的像素也依然能看出他精致的五官，只是低垂着眉眼，薄唇紧抿着。
他垂着眼紧张而专注地看着怀中的人，脚步仍然匆忙地行走着。
而在他紧紧拥抱的怀中……
“是我……”
黎书怔怔地看着照片。
在他昏倒前已经有不少学生拿着相机想要和他合照，或许是那个时候拍摄下来的，因为拍摄得有些匆忙，一些学生的人影在画面中只剩下了残影。
但是，似乎引起热议的并不是这张照片，而是紧随其后的第二张——
人群已经让开了一条可以离开的通道。
在聚光灯之下，方鹬的背影有些模糊，他仍然低垂着眉眼，却俯下了身……
在后台拥堵的人群里，在众目睽睽之下。
亲吻着他的额头。
这并不是一张正面的照片——或许连照片都算不上，更像是在拥挤中无意按下的快门。
灯光下的颗粒甚至也清晰可见，将照片变得模糊不清。
背着光的年轻男人只能看到灯下的侧脸以及扑闪的睫毛，明明看不到任何的表情……
却又什么样温暖的感觉似乎从照片中冲出。
就如同这个慌张着按下快门的镜头一样。
明明匆忙而又杂乱，却又像是精准捕捉到的画面一样。
这张照片……
“……”黎书伸出了手，轻轻划过了屏幕上那抵在他额间的吻上。
原来在那个时候，如此痛苦的挣扎中，给予了他温暖与安心感的，就是方鹬啊。
也果然，是方鹬。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慢慢地向下划了起来，剩下的几千楼的回复都与这张照片有关——
或是在莫名地尖叫，又或者是在假装理性的分析，更或者是为了某些事情而争吵……
但黎书却仿佛看不到一样，安静地刷着剩下的回复。
可他不说话，一旁的方鹬却忍耐不住，有些着急地开口解释。
“那个，学长！我、我当时太急了……因为太急了，所以就忍不住做了这种事。是我忘了还有人在旁边……”
他紧张地咬住了下唇。
“学长，你别看他们乱说……你就当不知道，反正是我自己乱来的……”
黎书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过头看着他。
方鹬难得有些不知所措，手指甚至慌忙地扯起了自己额前的黑发。
他恨不得把自己与黎书的关系告诉全世界，但比起这个，他却更怕或许会黎书带来什么麻烦。
“学长，我……”他低下了头，“下次不会了。”
“下次不要这么做了。”黎书的声音毫无波澜，“如果下次还要这么做的话……”
“再这么做！我就惩罚我自……”
“不。”
方鹬慌乱的保证还没有说出口就被打断了，他怔怔地抬起头，对上了黎书的视线——
那双刚才还清冷得如同泉水般的黑眸，忽然像是被阳光染上一层波光，漾出了无尽的温柔来。
“下次再这么做的话……”
低沉的声音忽然变得轻快了起来。
黎书的双眼如同弯月般微微弯起，迎着光朝他勾起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记得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