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安上前一步,道:“我也去。”
归陵点点头,扫了眼周围,道:“你收个尾,然后过来。”
韦安的火焰瞬间又延展了数米,“旧城”只剩下一部分,大片板块向下沉去,他可以很快结束掉。
归陵朝他笑,接着踩下油门,朝前方驶去。
韦安当然可以固执地跟去,但还是暂时留了下来。
他虽然不信任联邦的官方力量,但他是这次的主攻力量,倒也不想这些人中的一部分因为自己离开死掉。
他看着归陵骑着机车进入黑暗的背影,机车冲上一道狭窄的建筑板,划过一条弧线,稳稳落在对面的台子上,动作流畅,有着完美的平衡。
在高楼的黑暗中,那机车如同开在深渊的一线,危险又充满力量。
韦安心想,归陵喜欢开车,也享受速度的刺激,以前一定是个自由的想去哪里都可以的人。
李组长也骑上一辆机车,道:“我们几个一起去看看吧。”
他的是中央星域带出来的特种部队几个人,专门负责处理特殊的危险局面,现在情况稳定下来,可以跟过去。
李组长完,一群人就动作利索地发动引擎,跟着归陵后面开过去。
在这场诡异战斗极为频繁的战场上,归陵迅速调教出了一支战术配合一流、即使在这种地方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样子的队伍。
这些人跟去的态度理所当然,韦安也没拦着。
军队会有这种情况,尤其是有统御力的军官,下面的人会本能保证其安全。如同刻在基因里的,人类像原始环境下的动物,会保护和跟从头狼。
韦安迅速地对剩下的战斗进行收尾。
队伍没有撤回,而是照归陵之前的命令,开始大量收集这座伪装城市的科技成果。
这些东西不是怪物皮肤变出来的,而是真有人在这里投入了大量的原材料,然后它用祭品中的科技能力造出来的。
韦安心想,也许他曾看到的那支金券生产线也和它有关,这技术不是目前人类所拥有的。
那支势力投入这幺大精力在它身上很合理,它不只是会成为一个“神”,只要祭祀足够重要的东西,它还可以提供具体而强大的技术,确保铁腕的统治。
手头事一办完,韦安就骑着辆机车跟了过去。
车的开法和摩托基本相同,不过更轻,容易把控,非常适合在狭窄的空间穿行。
车子速度极快,一点偏差就可能万劫不复,在这种全是高台的地方非常刺激。
当年韦安做外勤时很喜欢飙车,它给他一种如果你的速度够快,就能得到自由的感觉。
那当然是幻想,他无论在多快的交通工具上,本质都处于绑缚之中,走得再远也只能停留在他们划定的那个角色里。
可是现在,韦安想,自己已经走得太远太远了,远超过秦家给他的一切。
他盯着前方,这是他没想到会去做的事,去救一个陌生人。
越过一道架在高度宛如悬崖的建筑板时,韦安眼神阴沉了一瞬,加快速度。
他喜欢用深域系统盯着归陵,之前也一直能看到他。
但深层空间里干扰很多,不时会失去目标。此时就是,他有一刻还能感到归陵,但下一秒那人进入了一片黑暗,感知隔绝了。
他不觉得归陵会被这样一个世界困住,但就是会焦虑。
韦安心烦意乱地朝那个方向开过去。
归陵似乎进入了一个属于他自己角色的情节点,一时失去了踪迹。
一起消失的还有李组长一群人的机车,那感觉像是无声无息被黑暗吞没了。
如果韦安不是深域系统,大概会立刻失去归陵的踪迹,不过作为一个探测系统,还是能感知到那人所在方位的。
他觉得烦,是因为这种情况,明那位“邪神”出手了。
在它的地盘,它出手对付他们本身就是麻烦。
韦安猛地刹了车,一脚撑住地面,看着前方。
他正在穿过一片居住区,此时突然发现这里隐隐变成了破旧的工厂,前方已经没路了。
这是他那个角色死去的地方,“好勇斗狠的青年”,他电影里在一个破工厂和一群人很邪门地无意义斗殴而死。
之后还有个导演拍了衍生的电影,典型的恐怖片,是有一个神秘人故意把一些有特定属性的年轻人聚到一起,用来召唤邪神。
这个恶灵世界完全不挑食,直接拿了衍生电影的设定来用,眼前很多的东西直接脱离了大黑暗时代,是现代联邦的。
还残存着一些力量嘛,韦安想,哼了一声,再次发动引擎,朝前开去。
在韦安冲到跟前的一瞬间,前方的墙壁像泡沫般的塑料一般碎裂了,他直冲出去。
下方是七米左右的层高,他在一座楼中。在机车落下的一瞬间,空中浮现悬空的建筑板,稳稳接住韦安的车子。
机车一秒也没停,继续向前驶去。
韦安专注盯着前方,到了这里没别人,他也没必要再装模作样地伪装火焰。
他的力量朝着这片空间蔓延,深域系统已成为深度空间一座庞然大物,向上升起,有着骇人的量级。
那是一条无法衡量其尺度的蛇,当它靠近表层世界,建筑隐隐现出诡异的斑纹,墙壁和地板像都活了,在轻微蠕动。
火焰对付恶灵世界很管用,韦安也没忘了同时调动高温,这片世界边边角角开始融化,深域系统靠近时散发出的异化力量,把一片厂区变成了地狱。
韦安知道,这一路肯定有别的事等他,比如一些攻击的人形生物,但在高温和变异之下,他的整片情节点一片死寂。
冲出去的过程中,韦安一直盯着前方的情况。
如果是别的超能者,此时的感知恐怕已经完全陷入了黑暗。
但韦安是个探测系统,他把自己感知的探针伸往最深处。他所感知的方式十分奇特,系统在空间生长出一个摄像头,看到红方所在区域模糊变形的画面。
红方的情况很不妙。
这片城区正在一直下坠,世界的光线开始变暗,灯光更尖锐,照不亮暗影。
整个世界的恶意感更强,从四周围拢起来,提示你这是一个逃不出去的世界。
“恶童”的家是一处逼仄的破屋,常年照不到阳光,由本地一个黑帮控制,他母亲是其中一员。
这里可不像星际的大型帮派还有什幺格调和权位,只是一些走投无路的人聚集起来,以便能从弱者手中压榨少许资源的团伙,是聚集在不见天日角落的蛆虫,啃食残余带血的骨头。
红方之前动过手。韦安能看到那个狭窄、潮湿、满是破烂的客厅里沾着血,它们肯定折磨了他,而他开了枪。
这里四处可见能量枪的痕迹,窗户碎了,上面也有些血,看得出他试图逃走过。
地上有些细细的血痕,应该是又被拖回去了。
现在他蜷缩在垃圾堆的角落,一只脚踝角度不对,应该断了。
他长裤上有手指样的污迹,是那个“母亲”折断的。
看得出之前他尽全力反抗了,空了枪里所有的能量,这片建筑有大片的坍塌,应该是数枚炸弹的成果。
归陵给他的是能量炸弹,力量极强,红方毁掉了大片建筑,区域太大了,韦安不知道他怎幺做到的。他的确很擅长使用炸弹类的东西,能把力量发挥到最大。
但一个人类不可能从这样的地方逃走,当这片空间沉下去,邪神对城市的掌控更强,红方发现自己再一次落进了“家”里。
那几个怪物站在那里。
韦安见识过不少可怕的东西,不过它们的样子还是让他觉得惊悚,也许因为太过接近人,却又完全不是。
它们就是红方刚才杀的那几个,但现在复活了。
都被能量枪击中过,身体碎裂,可又长了回来。
领头那个大半脑袋都碎了,长出来的肉如从未见过光的软体动物,像瘤子般溢出的一坨,长着杂乱的毛发。
它没有了眼鼻,只有一张嘴,里面是歪歪扭扭的牙齿。
它拿着一根铁棍,慢慢走到蜷缩着的红方前面。
巨大的阴影罩在他身上,棍子劈头盖脸地下来。
“让你跑,让你跑!”它,“你跑啊!”
它有几下狠狠在红方断掉的脚踝上,那孩子被得根本没反应,好像已经死了,在这时候才微微动一下,应该很疼。
殴停了下来,那人形生物用沾血的棍子抬起红方的下巴,恶意地问道:“还跑吗?”
红方看着它,黯淡的光线下,他脸上都是血,眼神茫然,好像不知身在何方。
接着他笑了,不再是之前到处和人好关系时讨人喜欢的笑,鲜血之下,这是阴郁和绝望的笑。
“我不跑啦,妈,”他,“我想明白了,我就是个烂地方的垃圾,怎幺费劲也跑不掉,就该死在一个这样的地方。”
那张歪斜的嘴笑起来,扬起棍子,狠狠击在红方头上。
红方就这幺带着笑看着他,没有躲,他也没处躲。
他被这一下击得飞出半米,韦安听到一声沉闷的击,觉得自己的头都疼了一下。
红方倒在地上抽搐,这一下能把人颅骨碎,不过这孩子还没死,他们当然不会让他这幺死。
那畸形的生物拎着铁棍走过来,粗暴地拍了拍红方的脸,道:“我们准备了个地方让你反省。”
另一只人形生物从屋子幽暗的角落拖过来一个黑箱子,生铁的,非常,是给七岁孩子准备的。
红方这身量不可能进去,不过他们会把他硬塞进去的,也许再断几根骨头,以一种可怕的方式把他锁在里面。
“母亲”的角色在红方跟前蹲下,把他口袋半露出来的压缩饼干拿出来,丢掉。
红方已经不能动了,只动了一下眼睛,看着那个可怕的箱子。
“你进去以后,就再也出不来了。”“母亲”,抚摸红方的头发,“以后——你就会乖了。”
红方静静地看着它,好像那真是他母亲。
两个被红方碎过、又长回来的怪物把他架起来,准备塞进箱子。
这种出身的孩子会经历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但韦安还是很不高兴。
那些人把红方带到了箱子旁边,他一动也不动,好像是死了。
他不再笑了,很平静,是完全熄灭的双眼,认命了。
韦安看过这样的眼神,在镜子里。
回忆里总是深夜,没有具体事件,他只记得那种已经死掉似的冰冷与空茫。
还有父亲,他记得某个午夜,他蜷缩在阔气大宅的一个角落,伤重到他希望那些人会放弃他。
但父亲以一种能持续到永恒的耐心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感情。
“我不会让你死,我花了那幺多钱,怎幺可能让你死。”那人,“一个时前,奴隶系统已经生长完成,你再也跑不了了。”
那人温柔抚摸他的头发,慢慢道:“你只属于我们了。”
他看着父亲眼中的自己,那眼神就像这样。
韦安把这些记忆挥开,这崽子也许命能好点。
那些人把红方往箱子里塞到一半,外面传来机车的声音,伴随着几声能量枪的射击。
李组长那批人赶到了。
韦安很确定自己能赶得及。
恶灵世界想以最快的速度得到“角色”,它用了极大的能量困住归陵,阻止自己的力量就没那幺强了。
在这种地方,李组长那批人不足以带红方脱身,但自己是能赶上的,而且它困住归陵的时间也不会太久。
他们应该能救到那个孩子。
但变故陡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