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之星号在唐骁剧烈的咳嗽中起航,顺着既定航线驶离口岸。
白历站得老远,伸着脖子看侍者和机器人七手八脚把唐骁略显肥重的身体从地板上扶起来,唐夫人轻手轻脚地跟在后头,一起往休息室那边儿走。
“你可真行,”司徒刚从狂笑中缓过劲儿,“你也不怕他呛死,好家伙,丫一整个儿直接就往嘴里吞。勇士,真正的勇士。”
江皓还没闹明白:“到底怎幺回事儿?白历,你疯了吧,这种场合你想弄死唐骁?你好歹偷摸着来啊。”
陆召忍不住笑了一声。
江皓赶紧改口:“偷摸着也不行啊,法治社会!”
“偷偷地下毒,”司懂严肃道,“声张地不要。”
几个人叽叽呱呱,给白历烦的够呛。
他当然没想过要真把唐骁怎幺着,这种场合,又是在游轮上,真闹得不好看他都没法跟陆召一块儿尿遁。
“我就送个土产,”白历从裤兜里又掏出一小包零食,往江皓手里一递,“还有剩,你尝尝?”
零食包装袋这回没被换掉,上面还明晃晃写着四个大字:咸鱼鱼干。
陆召算是看明白了,白历的缺德根本就是无差别攻击。
等江皓“嘶哈嘶哈”地吸着凉气儿搞懂刚才唐骁是往嘴里塞了个什幺东西的时候,游轮也已经进入轨道,开始缓慢围绕着主星航行。
供宾观赏的巨大透明墙面外,主星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浩瀚星河流淌在其周围,簇拥着帝国跳动的心脏。
众人感叹过主星的美丽后,唐骁和唐夫人才再次出现在宴会厅。
可能是因为刚才咳得太厉害,唐骁失手打翻了酒杯,香槟洒了一裤腿,这会儿他再出现,身上已经换了一套礼服。
白历看了一眼唐夫人,为了显得和唐骁搭配,她也换了一套衣服,淡粉色的礼服在她身上看起来得体且温婉,只是依旧是高领长袖,除了一双手和脸外,再没露出半点儿皮肤。
刚才玩闹的乐呵劲儿就这幺削弱了不少。
白历对白樱的感情很复杂,原着里这位唐夫人存在感稀薄的跟个背景板没什幺两样,只写了她温柔顺从,基本没交代过她和原着白历之间的细节。
如果是原着中的白历,或许会对这位跟自己并不亲近的母亲没有多少好感。毕竟一直到他身败名裂,唐夫人都没有露过脸。
但现在的白历倒是不太一样,从他一落地,他的壳子里就装的是个知道剧情的成年人的灵魂,白历本来也没打算跟这位存在感稀薄、从头到尾都没认过他这个儿子的老娘打交道,直到他上贵族小学那一年,在放学等司机的空挡,见到了伪装打扮偷偷溜出家门的白樱。
白历的手被人紧了紧,他回过神,发现陆召正盯着他看。
“不舒服?”陆召低声问了一句,怕白历站久了影响左腿。
有的人天生就不太会说软和话,连句关心都一直只会用“不舒服”这三个字儿表达。
白历笑了笑:“没事儿。”
是没事儿,有事儿看见陆召也没事儿了。
咸鱼鱼干的劲儿不小,唐骁一直到站在宴会厅的中央时,还在拿着个杯子狂灌水。帝国人的口味早就被养得淡了,这种刺激的味道差点儿没把唐先生当场送走。
等唐骁开口时,声音跟卡壳的发动机也没两样:“感谢各位……咳咳咳!”
嗓子不得劲,呛着了这是。
白历这边儿几个人很缺德的笑了。
“感谢各位参加我夫人的生日宴会,”唐骁从一堆人里精准地扫来一道目光,恨恨地挖了白历一眼,却没敢在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上停留,再开口时已经是面带微笑,语气温和,“我爱人一直很喜欢从宇宙欣赏主星,为了让她开心,我特意准备了这场在翡翠之星上的宴会,也想告诉她,在我心里,她和主星一样璀璨明亮!”
说完侧过头,在众人的掌声和笑声中闻了闻唐夫人的脸颊,吻得唐夫人红了脸,挽着唐骁的动作又软了几分。
“这都多少年了,这两位的感情还是这幺好。”
“唐先生和唐夫人可是模范夫妻。”
“还是自由恋爱好,也没枉费当年唐夫人在白家大闹的那一场……”
周围人小声议论,又是羡慕又是祝福,话倒是越说越偏,一提到白家,就有人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白历。
就瞧见白大少爷正侧着头笑眯眯地跟陆少将说话,偷看的人顺着看,正对上陆召一双没什幺情绪的眼,心里一突,各自移开目光,没人再提白家和唐家的旧事儿了。
唐骁继续道:“这次的宴会还有一位尊贵的人!不久前,我和爱人有幸收到陛下的亲笔信,在信中,陛下表达了祝福和庆贺,这是唐氏的荣幸。在我真诚的邀请下,终于邀请到那位替陛下送信的使者一同登上翡翠之星!”
这场晚宴的重头戏终于到了,一时间气氛格外热烈。
“为大家介绍今晚的贵,”唐骁微微侧身,用略显笨重的身体行了一个礼,“林胜先生!”
一片掌声中,一位身着华贵礼服的男性alpha在几个随从的保护下走来,微微颔首,笑道:“唐先生气了,我就是来蹭顿饭。”
众人被这一句略显俏皮的玩笑逗得哄笑。
站在一旁的江皓一口闷掉了手里的香槟,把空杯子往侍者手里的托盘上狠狠一撂,低声恨道:“装他妈装。”
“搞的跟真有人会暗杀他似的,皇室里排出去八辈儿远的旁支,”司徒忍了忍,也没忍住,“带那幺多随从干鸟呢?上厕所有人帮着扶?”
陆召侧过头去看白历的脸,明亮的灯光下,白历的每一丝表情都清晰无比。
但你别想从他脸上找到一点儿破绽。
这一刻,陆召好像看到了传言中年少时的白大少爷。他一个人站在觥筹交错的晚宴上,不服软,不低头,不乐意当孙子,也不给别人看笑话的机会。
而白历的童年就是这样一场场的晚宴串起来的。
作为这两年新抬头的贵族,高先生带着满脸的笑意站在林胜身边攀谈:“听说林胜先生在尝试研究新型机甲?”
“只是处于爱好,”林胜谦虚一笑,“我从小就喜欢机甲,在军团时驾驶机甲实战的感觉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现在退伍了,希望可以以这种方式离机甲更近一些。”
众人感慨林胜对机甲的热情,这在皇室子弟当众也不多见。
高先生笑道:“说到林胜先生在军团的事迹,我记得您和白历先生都曾在第一军团任职?”
林胜的脸色为不可察地僵了一瞬,继而点头:“没错,不过我们各自退伍后很多年没见了。”
“那真巧了,我记得他就在——”高先生的目光一转,落向白历,“就在那儿呢。”
白历和林胜的目光短暂相撞,在林胜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闪躲和心虚。但很快,皇室独有的那份儿自信又重新回到他的脸上。
林胜用轻松愉快的语气说完了场面话,又打趣儿了几句今日的主角“恩爱夫妻”后,又转向了这边儿,侧头和周围的人说了几句:“很久不见,得去打个招呼。”
众人显得有些惊讶,林胜和白历到底有什幺交情,外界基本无人得知。这会儿被高先生提起,算算时间,两人踏足军界的年份似乎的确有所重叠。
高先生笑道:“我陪林胜先生一起。”
说着落后林胜一步,朝着白历等人走来。
江皓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抱着手臂,下意识摆出很有防御性和警惕性的姿势,往前一步,跟白历肩并肩站着。
在所有人的目光里,林胜一边挥手一边朝着边走,笑道:“几年不见啦,白少将!”
陆召的眉头皱了皱。
“妈的,”饱受贵族教育的江中将骂了句脏话,“我以后再也不这幺喊你了。”
白历喝了口香槟:“知道自己多给老子添堵了吧。”
陆召想开口,但发现自己插不上话,也帮不上忙。
他跟白历之间,就算了解了说透了,其实能做的也没多少。
此时此刻,林胜就像行走的聚光灯,他到哪儿哪儿就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他一开口就是“白少将”,众人的或是惊讶或是略带惋惜的目光就都往白历的身上扎,时隔多少年,这才想起来白家其实到了白历这一代,也是混迹过军界的。
只可惜时间太短,流星一般转瞬即逝。
陆召感觉到白历的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他把空了的手握成拳。
林胜隔着老远走过来,手已经伸出,做出一个要握手的姿势。
就看见白历也从容地伸出手,带着白大少爷标准的嚣张笑容,众目睽睽之下上前两步迎了上去。
然后朝着林胜的手心就是狠狠一巴掌。
一声脆响,在场各位懵了。
林胜的手还伸在哪儿,愣愣地看着白历。
白大少爷懒懒笑道:“击掌。”
林胜:“……”
高先生:“……”
白历很诚恳:“真的,我跟好兄弟都这幺打招呼。”
为了表达真实性,白大少爷转过身对着江皓举起手:“好兄弟!”
江皓也举起手一击掌:“得嘞。”
又转向司徒。
司徒击掌:“耶!”
挨个儿击掌完,白历最后转向陆召,估计是怕他不配合,还喊了声:“心肝儿!”
给陆召膈应的够呛,又忍不住乐。他想不明白,这孙子怎幺气人都能让他笑的不行。
陆召抬手跟白历击掌,击完却没放开,反手握住白历的手,自然地垂了下去。
就这幺一圈儿拍手拍下来,周围的人基本也没几个能接上话的了。
都知道这位是打小就没个正经的混世魔王,宴会上能离得多远就多远,这几年白历是不常出来露脸了,今天这一通操作,各位来宾的记忆突然清晰,看向林胜的眼神里还带着点儿同情。
那声儿可真脆,手挺疼吧?
林胜的手掌发麻,他看着白历,感觉这一巴掌不是拍在他手上,而是打在他脸上。
当年那一场救援任务,他跟白历江皓三人大吵一架,官大一级又顶着这个姓氏,他到底把这两位跟他意见不同的贵族公子哥儿给压了下去。为了这场口角上的胜利,他当时还得意了好一会儿。
之后的事儿……林胜没继续往下想,收回了手,温和一笑:“白少将还是和以前一样豪爽。”继而又看向陆召,“陆召少将,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我一直很欣赏您。”
陆召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算是回答。
“这几年我一直想找机会和白少将谈谈,”林胜的脸上露出一丝愧疚,“当年的意外我一直很痛心,白少将退出军界也是帝国的损失……”
江皓冷冷道:“意外?”
“自然是意外,”林胜平静地笑了笑,“这一点军界高层也给出过解释,我记得江中将当时也在场,似乎没提出什幺异议。”
江皓的脸黑了下去。
当年因为林胜指挥出现重大失误,导致解救失败,星际海盗引爆整艘观光艇,连同上面数位潜入的士兵一起葬身宇宙星海。事发后白历重伤住院,能站着听高层给出解释的就只剩江皓一人,他妥协了。
在此之前他也愤然反驳过,但他还背负着家族的重担,无法拿整个家族的前程和皇室抗衡。
这幺多年,江皓一直活在愧疚和煎熬里,无法抬头。
几人隐晦的言辞交锋引得周围的人群窃窃私语,白历眯了眯眼。他对林胜今天的主动攀谈挺意外,当年那档子事儿过后,林胜连个面都不敢露,被皇室送去了附属星避风头,连致歉信和慰问礼都是另找人送的。
“林胜,”白历把另一只手插在了裤兜里,略扬着下巴漫不经心道,“用不着这样。”
从以前开始,白历给林胜的感觉就和江皓不一样。江皓骨子里就是个被家族培养出的狼,外表再具有攻击性,那点儿血性都已经随着一代代的约束而磨灭了。他脖子上套着家族前程,这辈子都挣不脱。
白历不一样,白历是条疯狗。白老爷子管不住,家族到了他这一代也就只剩他一个人,当年事发之后,皇室最怕的就是这位白大少爷不管不顾把事儿闹大。好在白家也已经走在了没落的路上,白老爷子去世,白历一个人不足以搅起大浪。
林胜的脸色慢慢回温,他看着白历,两人的目光短暂交锋后,林胜缓缓笑道:“白少将误会了,我没别的意思。”
如果不是今天被人提起他跟白历是旧识,林胜根本不会和白历有这场会面。
“我早就不在军界了,”白历道,“您喊我声‘爷’就成。”
高先生一直在看热闹,听到这话眉头皱起:“白先生,你说话未免太放肆了!”
“我意思是把‘少将’换成‘少爷’,”白历一脸纳闷,“怎幺就放肆了?”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真诚,周围传来几声没忍住的偷笑。
“白先生,”林胜的表情没有多少变化,也没顺着白历的话往下说,微笑道:“之前我有幸和唐开源先生一起游玩,曾听他提起您也在机甲研究方面很感兴趣。以后我们可以多交流,如果白先生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一定尽力帮忙。”
他再一次伸出了手,看着白历道:“我真的很遗憾白先生没能在军界实现抱负,如果可以,我希望白先生能在机甲研究领域开辟一片新天地。”
陆召心里的一点儿火星因为这一句话,如同浇了一把热油,“腾”地窜起了火。
“没能在军界实现抱负”就如同一根刺,精准地扎在陆召和江皓等人的心里。
白历皱了皱眉头,和江皓的关注点不同,他率先留意到的是那句“有幸和唐开源先生一起游玩”。
原着里白历负伤的时间更早,负伤后没多久就退伍离开军界,而林胜这个人从头到尾就没有在原着中出现过。但现在,林胜的出现是因为他躲过原着负伤的节点,出乎白历意料的是,听起来林胜和唐开源竟然已经认识了。
唐家和皇室竟然有了牵扯?
白历看着林胜伸出的那只手,无数念头划过脑海,觉得有点儿讽刺。
在原着里,提到帝国皇室的次数并不多。往往只需要几个主要角色就能撑起一整个世界,种马文世界规则制度的建立往往落后于角色的建立,也正因如此,原着中皇室的几次出现,都是为了给唐开源的功勋予以肯定,为他的荣光再添一抹色彩。
整本书加起来估计都超不过一千来字儿的皇室,读者一读就忘的一条世界设定,当他真正活在这个世界里,才知道能把人压得有多窒息。
“打扰一下。”
一道陌生的声音打断了白历的思绪,他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林胜,从善如流地装作没看到那只手,跟着所有人一起去看说话的人。
林胜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面无表情地收了回去。
说话的是个年轻贵族,身型略显消瘦,长相并不算出色,五官间却透出点儿刚毅。他怀里抱着个用避光罩遮盖起的物件,穿过人群走来:“打扰一下,我是来向陆召少将道谢的。”
白历愣了一下,转头去看陆召。
陆召摇了摇头:“不认识。”
“陆少将,”年轻贵族并没有因为这句话而尴尬,反倒郑重地一弯腰,“我姓周,周岳。感谢您之前对我弟弟的照顾,一直没有机会亲自登门感谢,实在抱歉。”
姓周,白历“哦”了一声,周临山。
前段时间因为分化期引起骚乱的那个新兵。周岳则是周家现在的主事人。
军团骚乱事件也算是一度闹得沸沸扬扬,虽然事后在军团的澄清之下得以翻篇,但陆召从未正面回应过这件事儿。周家因为各方面的顾虑,也一直遮遮掩掩,没敢在风口浪尖时挺身而出,澄清事实。
没想到时隔多日,在贵族和富豪云集的场合,周家选择了当面致谢。
在所有人探究与好奇的目光中,周岳直起身:“我弟弟因为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不能前来感谢。他托我给您送来一份小礼物,希望您不要嫌弃。”
说完,将手里的物件拿起,去掉那层遮光罩。
那是一盆花。
纤细的枝叶,柔弱的绿色之间,两朵淡金色的卡丽花开的正盛。
在明亮如昼的灯光下,花瓣的色泽如同军界象征着荣誉功绩的勋章“金色卡丽”。
短暂的沉默后,有人惊叹:“淡金色的卡丽花,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了!”
“这是我们花房培育的一株淡金色卡丽花,”周岳的脸上露出一丝真心实意的笑容,“我实在不知道要怎幺感谢陆召少将,希望您不要嫌弃。”
在帝国,卡丽花的意义无人不晓。
那是对征战星空的勇者们最好的赞扬,是帝国最明亮的奖章,也是无数投身军界的年轻人的理想与目标。而在这艘华贵的游轮上,只有陆召曾三次让金色卡丽在胸前绽放。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唐骁夫妇和其余宾也看见了这盆淡金色的卡丽花。唐骁的脸色很复杂,张了张嘴,没有吭声,倒是唐夫人柔声道:“它很漂亮。”
“确实,”林胜适时开口,“是配得上陆召少将功勋的颜色。”
白历的目光从那两朵卡丽花上移开,落在陆召的脸上。年轻少将的表情少见地有了一丝波动,直勾勾地盯着那盆卡丽花。
“别愣着呀,少将哥哥。”白历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松开了自己的手,“去吧。”
陆召转过头看了一眼白历,他的眼神里浮动着些细碎的情绪。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走上前去从周岳手里接过了那盆卡丽花。
“再次向您表达我和弟弟的敬意和感激,”周岳说,“希望您的未来永远光明。”
陆召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淡金色的花瓣,抿抿唇,像是一个极小的微笑:“谢谢。”顿了顿,他又说了一句,“能摘一朵吗?我送人。”
这种品相的卡丽花,其价值已不是金钱可以衡量。陆召话一出口,离得近的林胜和唐骁等人都没反应过来。周岳短暂的惊愕后,点头笑道:“当然,它已经是您的了。”
陆召在众目睽睽之下,抬手就摘了一朵盛开的淡金色卡丽花。
然后转过身,将它别在了白历胸前的西装口袋上。
白历站在那里,看着陆召伸手过来,指尖的卡丽花在炫目的灯光下花瓣分明。
这里是浩瀚宇宙,群星所在。这里灯光璀璨,觥筹交错。这里有各色的目光,有不知善恶的心肠。
但陆召只看着白历。
他把金色卡丽别在他的胸前。
一片无声中,陆召看着白历说道:“他们欠你,我补给你。”
白历感觉那朵花隔着衣服,根茎却穿破了他的胸膛。
他的耳内嗡嗡一片,司徒侧过头抹了下眼眶,再转过头时旁若无人地鼓起掌,司懂和江皓紧随其后,唐夫人没有抬头去看唐骁的脸色,跟着鼓起了掌,她看着白历,眼里水气蒸腾,可又不敢掉下一滴泪。林胜的脸色复杂难辨,随着鼓掌的人增多,他和唐骁也不得不加入其中。那句“很遗憾白先生没能在军界实现抱负”就这幺轻描淡写地被翻了篇儿,显得有点儿可笑。
掌声扩散开去,在这艘华美的游轮上,没有人追问为什幺鼓掌。
有些答案似乎早已尘封心底,可不知为何,大家从未提起。
陆召并不在意那些掌声,他就这幺一直看着白历。
他跟白历一直如此,即使了解对方再多,能做的事情也少得可怜。
陆召想,那他最能做的就是永远记得。
永远记得这一刻白历的表情,永远记得曾在这一刻白历站在灯光之下,永远记得白历看他的目光。永远记得白历不是灯光映照下的什幺人,他本身就该与光和荣耀并肩同行。
即使他人无一知晓,我也将永远记得你曾经身披荣光。
让金色卡丽花在你胸前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