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童去夏令营那天早晨,连诀亲自开车把他送去大巴集合点。
康童坐上大巴,隔着车窗跟连诀挥了好几遍手,直到连诀也向他摆了摆手,才把车窗玻璃好好关上。
到达酒店后先回房间整理行李,康童的箱子很重,老师帮他搬到了房间里。和他住在同一个房间的男孩放好东西以后叫他快点,他正把阿姨帮他叠好的衣服拿出来放进床边的小柜子里,说:“知道啦,你先去吧。”
等他把衣服和阿姨给他装的吃的和冲水喝的枇杷膏都拿出来放好,才注意到箱子最下面的隔层里仍然鼓鼓囊囊的。
“这是什么?”
他拉开隔层拉链,看到里面躺着一只穿着蓝色水手服的毛绒小熊。
“哇。”把小熊抱出来,手指摸到小熊领口的卡片,上面的标签上有一排很可爱的卡通台词:出发吧,航海家。
康童的眼睛亮了亮。他有一部很喜欢看的卡通片,主角是个航海家,因此他从很早就非常向往大海,即使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之前连诀去国外出差,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他想都不想就说想要小船的模型。尽管连诀最后给他带回来的并不是小船,而是一个灯塔的乐高模型,但他还是很开心。
他赶紧掏出手机给阿姨发了一条信息:谢谢阿姨。
阿姨不太擅长使用智能手机,打字也慢,于是给他回了通电话,问:“到啦?”
康童说“对”,又说:“我好喜欢‘小船长’啊,谢谢阿姨~”
阿姨在电话那头莫名其妙地问:“什么小船长?”
康童怔了一下:“就是我箱子里的小熊呀?”
“小熊?我没见过啊……”
康童的手忽然摸到标签有些凹凸不平的背面,便将卡片翻过来,眼睛一下睁得大大的。
上面留着一排钢笔写下的遒劲有力的字迹:注意安全,航海家。
“连康童,集合啦,李老师都叫了好几遍了。”门口又有人喊。
康童很快低着头抹了抹眼睛,翁声道了句:“来啦。”
他将卡片小心翼翼地塞回小熊的衣服里,将小熊摆在自己的床上。
走到门口时又返回来,把小熊视若珍宝地收回自己的箱子夹层中,把箱子拉链拉好,赶紧去和同学集合了。
连诀送走康童以后,开车回了家,他最近事情太多,不常回来,索性给阿姨放了长假,让她月底康童回家的时候再过来。
阿姨有点犹豫,问:“那先生不在家的话,猫怎么办呢?”
连诀看了一眼脚下围着自己裤脚转的白猫,没怎么思考,又好像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淡淡道:“有人会照顾它。”
他如愿以偿地看到沈庭未见到猫咪后的表情。
与他想象中的样子差不太多,沈庭未的眼睛很亮,嘴角也翘着,脸上的表情很生动。
“哪里来的小猫?”沈庭未微微弓着腰,伸手碰了碰猫包上的透明罩子,对上小猫圆滚滚的灵动的眼睛,笑起来,“它好小啊。”
连诀没看他,不富诚意地解释:“家里没人照顾,先放你这里。”
沈庭未显然有些意外:“你的猫?”
连诀没有回答。
沈庭未从他手中接过猫包,手触碰到拉链,似乎想把小猫从包里放出来。
拉了很小一道口子,又停了,他抬起头看着连诀,脸上的笑意减少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可惜。
他收回手,闷闷地“啊”了一声,说:“要不然连先生还是先让别人照顾吧……”他像是怕连诀误会,又像是觉得连诀不是会清楚这些事情的人,所以抬起手轻轻指了下自己的肚子,解释道,“我现在好像不太适合养宠物……”
“检查过了,没有弓形虫。”连诀很快说,好像能够洞悉沈庭未的想法似的,“驱虫和疫苗都做过了。”
沈庭未抬起眼看了看他。
连诀这句话说得太生硬,让沈庭未很难不产生多余的联想,但连诀很快转移了话题,问他医生什么时候过来。
沈庭未只好暂时收回思绪,回答他:“下午。”
他打开猫包,托着小猫的两条前腿把它从包里抱出来,小猫对他的气味还不够熟悉,尾巴蜷在肚子小腹上,伸着脖子轻轻嗅了嗅。
沈庭未很喜欢它,抱着它在客厅的小沙发上坐下,问连诀:“它有名字吗?”
连诀说:“咪咪。”康童一直是这么叫的。
沈庭未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看着连诀,连诀坐在旁边的沙发上,与他对视了几秒,问:“怎么了?”
“呃——”沈庭未一时没接上话。
从连诀口中一本正经地听到这两个字,有种异常却不突兀的诡异感。
他强压下自己想笑的冲动,很快摇了摇头,说:“……很可爱。”
连诀原本在看医生发来的消息,说今天的检查应该能看到胎儿的五官和性别了,于是决定留在这里等等。
沈庭未的声音太轻,像是怕吓到小猫,又按耐不住喜欢地叫着:“咪咪?”
连诀就跟着这道声音抬起头。沈庭未头垂得很低,表情认真而带着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小猫。
可能是不熟悉环境的缘故,小猫意外地乖巧,趴在沈庭未的腿上没动。沈庭未轻轻摸着它的脑袋,又挠了挠它的下巴,它慢悠悠地甩着尾巴,懒洋洋地眯起眼睛竟像是要睡了。
连诀看了沈庭未一会儿,发现他今天的气色很好,白皙的脸颊上嵌了一点点淡粉,嘴唇也比往常更有血色。
“它会上厕所吗?”沈庭未突然抬起头。
他一直很喜欢猫,但从来没有养过,以前是因为母亲对猫毛这类的东西过敏,只好将养猫的计划放在独立生活后,后来还没等到独立生活,又莫名其妙地来到了这里,自身都难保,更别提养宠物的心思。
“会用猫砂。”连诀不着痕迹地将视线转开。
他的目光移开后,沈庭未好像松了一口气,接着若无其事地说:“哦,好聪明……”
中午沈庭未只简单地炒了两道菜,没再搞出上次的动静,连诀也没像上次那样匆忙离去。
沈庭未将菜端上桌的时候有点纠结,分餐太刻意,相对坐着又未免太正式,于是为了避免尴尬,他还是将两道菜放在一起,转过头叫连诀过来吃饭。
连诀似乎是习惯性地在餐桌主位坐下,沈庭未则在他左手餐桌拐角边坐下。
连诀吃饭时秉承着‘食不言’的原则,对他的厨艺没有进行任何评价,反而让沈庭未感到轻松,要是他夸上两句或是贬低什么,沈庭未可能真接不上话。
沈庭未还记得上次的事情,在连诀慢条斯理地快要将饭吃完的时候,他对连诀说:“上次我不是故意睡着的,是太困了……我那段时间失眠有点严重。”
连诀抬起头看了他几秒,意识到他指的是返程路上睡着的事之后,声音平静地说:“那天我有事。”
沈庭未眼神茫然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诀是在解释那天一言不发离开的行为,又很快意识到他所表达的意思是自己没有生气。
沈庭未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解释这些,吃惊之余没想好要说什么,只干巴巴地回了句:“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