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被直直刺入心脏，虽然早就已经做好等死的准备，可剧痛袭来的时候，甘仑博士还是克制不住痛苦挣扎。
禾玉的刀刺入得非常完美，让他必死无疑，却又不会那么快死去，在死前，他能清楚地感知到痛苦和鲜血流出、身体逐渐冰冷的感受。
禾玉缓缓抬手，抹掉脸颊上的几滴血珠，而后抽出纸巾，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一根根手指，居高临下看着甘仑博士挣扎。
眼神冰冷，神情淡漠。
周围，悄无声息。
禾玉与甘仑博士的对话信息量太大，给人带来的冲击非常大。
格带、镇星、琼、锻于晨四人都猜到蓝眼睛身份，可哪怕已经知道，这两人的对话还是让他们毛骨悚然。
尤其知道他们体内所获得的强大能量，都是来自——蓝眼睛。
蓝眼睛身体拥有强大的能量，甘仑博士将其融合进血液，又提取血液，制造成一支支药剂，药剂注入他们的体内，便是将蓝眼睛的血肉注入！
想想都是一阵头皮发麻，尤其是琼，整个人都白了脸，身体微微晃动。
其他人面色也不好看，抿紧了唇。
西雅有些懵逼，她看看禾玉，又看看蓝眼睛，一时之间门，脑袋里面乱成一团浆糊，完全理不清楚。
而且，禾玉的话似乎不仅指这个副本？还暗示着联邦？
观众们早在之前就一脸懵逼，这会儿才开始缓缓刷出一条条消息——
“什么意思？这个副本蓝眼睛是神？或者说类似于神的存在？然后甘仑博士杀了他研究，融合他的血肉，几乎等于吃他？”
“卧槽！！太龌龊了吧！”
“靠——你们没理解禾玉的意思！这只是副本，他们只是NPC，禾玉说的话核心难道不是我们联邦的神吗？！”
“！！！我们的神……也出了事？”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获得永生的神，怎么可能出事？”
“……有人见过成神之后的神吗？”
“啊啊啊别说了！！细思极恐，我他妈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没有这一届《顶流选秀》之前，我他妈都不知道联邦还有这么多秘密。”
……
关于上一届NPC造反，关于幕后之手干预比赛，关于能量体系的推广受阻……现在竟然又涉及到神？
平和而科学的联邦宇宙，原来竟还隐藏着这么多秘密吗？！
《顶流选秀》本身就是轰动宇宙的活动，全民关注，尤其是这一届，进入比赛的年轻一代高手格外多，后来多次爆出震惊宇宙的消息，又涉及到比战斗力体系更好的能量体系，自然一直是全宇宙高度关注。
王和各个星球高层都在看直播，可见关注度。
也因此，关于“神”的最新消息一出，全宇宙皆知，刷爆所有社交软件，人人热议，几乎全宇宙大大小小无数星球，都被这一消息轰炸。
乔和好友刚刚赶到王宫外面，两人的脸色都十分难看。
而此时，整个王宫外面已经是人山人海，甚至还有大批量高手站在人群前面，乔和好友作为高手，自然而然去到最前面。
两人刚到，便看到拉里用扩音装备跟着人群大喊——
“请王出面！”
“请王彻查！”
“请王解释！”
……
语气中，是压制不住的震惊和愤怒。
拉里也注意到他们，将扩音装备递给旁边的人，走向乔和好友，脸上还带着没收起的愤怒，声音因为嘶吼而沙哑：“你们也来了？看到最新消息了？”
乔点头：“看到了。”
拉里声音愤怒：“王必须立刻出来解释！我们联系了各大星球的高层，如果今晚0点之前王不出来解释，我们将罢免王！”
乔眼神冰冷，神情冷漠：“拉里，你冷静点。”
拉里瞬间门拔高声音：“我们怎么冷静？有人干涉比赛、打压选手、安排团灭副本……这些事王一直不给个解释就很过分了。现在涉及到神，他必须出来解释！”
联邦崇尚武力，以实力为尊，地位全凭实力说话，神是偶像，也是精神支柱，涉及到神的事情都不是小事。
他们谁不是在神的传说中长大？他们谁不崇拜神？
尤其是最近的那一位、从《顶流选秀》诞生的神——离湛。
现在关系“神”的事情，联邦人要求王出面解释，合情合理，他如果不给一个解释，或者给出的解释让人不满意，联邦人完全可以罢免他。
王没有想象中那么强大的权利，一旦引起民愤，或者是很多高手对王意见很大，那是完全可以为联邦换一个王的。
王占据这个位置，得到权力，就必须执行义务。
拉里突然看向乔，微微眯眼：“你一直不看好禾玉，难道是不重视禾玉所说的内容？还是不相信禾玉的话？”
乔：“……”
他终于彻底忍不住了，跳脚：“禾神是什么性格，我怎么不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基本上他开口说出的话，就有八成以上可能！”
禾玉的性格鲜明，从《黎明培训学校》开始，他们便都了解他那令人郁闷的思维方式——猜测不到八成可能，不说。
而只要他说出的猜测，几乎都是绝对的真相。
他暗示联邦“神”也出了问题，那大概率是真有问题。
很多人都是禾玉的死忠粉，有人扒出他很早之前就状似不经意说过的一句话——成神之后，神再没有出现过，竟然没有人觉得奇怪？
现在配合这个副本的信息，简直是让人毛骨悚然！
乔怎么可能怀疑禾玉所说的话？
听到“禾神”两个字，拉里瞬间门对乔放心，他收起愤怒和怀疑，脸上带着疑惑：“那你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奇怪？”
乔抿了抿唇，声音如同刺骨寒刀：“你们联系各个星球的高层，有从他们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吗？”
拉里：“当然，他们说会找王，各个星球的负责人都赶了过来——”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而后惊恐地盯着乔。
乔冷笑：“对，你觉得这种事情会只有王一个人知道吗？最近的一位神是湛神，他是在第16届《顶流选秀》成神，也就是160年前。而那个时候，是王上任的第二年，各大星球的高层，同样都还有人在位。”
联邦人因为战斗力以及各种药剂，寿命都比较长，现在尚且在位的高层们，很可能160年前，也在位。
换言之——
如果真的有关于“神”的隐秘，那可能是所有高层的秘密。
拉里简直瞬间门遍体生寒。
如果不是禾玉，如果不是顶流选秀，他们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被所有高层联手隐瞒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百分百不是好事！
拉里无措地看向乔，他感觉自己已经有些懵逼，完全理不清思路，只能向人求助。
乔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四个字：“成昭之死。”
想到成昭死亡的上一个副本，他们在最后所揭露的，关于联邦以及第三区的秘密……
在上一个副本的最后，他们知道了《顶流选秀》有幕后之手干预，而且在当时，禾玉还曾经说过——联邦做过错事。
也就是因为“错误”，导致上一届“NPC造反”被镇压，高层们联手封锁消息。
可联邦高层也不是什么都知道，所以才有后来万人斩被反复询问，二次进入《顶流选秀》，以及第三区派遣成昭进入选秀。
他们不知道成昭的任务确切是什么，但成昭最后回答——
禾玉的猜测都是对的。
联邦犯过错，再结合这个副本，很明显——联邦在“神”上面犯过错。
而这个错误，很可能导致神已经不在了。
拉里觉得有些窒息，呼吸似乎都停滞了，周围听到对话的几个高手也是齐齐倒抽一口冷气，不敢相信。
好友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道：“禾玉没有确切说明联邦的神出了问题，而且，副本里面怎么可能会有神？NPC只是虚拟的存在，不可能成神，这个猜测本身就有疑点。大家也许是误会了，神那么强大，怎么可能有人伤到神？”
这话一出，周围很多人跟着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围着王宫，是为了神的消息，也是为了《顶流选秀》有人干扰，以及能量体系现在还没能推广这几件事。
但关于神，他们其实也是不太相信“神”已经死了。
疑点确实很多，一个NPC，不至于成神吧？
只要王出来说一句神现在都好好的，他们的炮火主要还是会集中在后面两个问题。
闻言，拉里眼神不赞同，想反驳，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而乔则冷淡地说了句：“到底是真是假，我想，我们早晚会知道答案，只要王给我一个确切的说法就行。”
所以，他们还是要继续闹。
拉里补充：“禾玉在《顶流选秀》内也还会继续帮我们挖掘更多的消息，我们必须确保他的安全。不，是确保他有一个公平比赛的环境。”
无数人都相信，只要给禾玉一个公平环境，他肯定会活着出来。
一切，等他出来就好。
其他人纷纷点头。
于是，喊声再次响起——
“请王出面！”
“请王彻查！”
“请王解释！”
……
拉里又看向乔，传递了一个眼神。
乔点点头，同时压低声音对他道：“我们只能做到这些，向王要说法就行。据我所知，很多更强大的高手已经进入了王宫，他们比我们更着急。”
很多长久停留在高SSS等级的老家伙们，谁不想成为神？
但无奈，联邦人都见不到神。
现在有“神”的消息，不管是哪一方面的，他们都跑得飞快，还有很多大家族，也全都行动起来。
就算是和王同样知道“秘密”的各星球高层，他们也会尽快商量出一个办法-
王宫内。
五大主星代表，以及王，《顶流选秀》负责人秋刀，全都坐在一起，听到外面的呼声，所有人的神情都不太好看。
王扫过众人：“当年的事情，你们就算不知道，后来应该也或多或少知道了，说吧，现在怎么办？”
没人说话。
很久之后，第三区官方高层才缓缓道：“说出真相，接受惩罚？”
话音落地，整个房间门更加安静。
“不可能！”第四区高层手握紧成拳，下意识反驳，“这件事一旦解释清楚，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必然被唾弃，也会失去所有权利。”
第二区高层点头：“我们弄死了神，我们会被全宇宙抛弃，你们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第五区高层是新上任的，他小声嘀咕一句：“根本隐瞒不住，早晚会暴露，就是早一步和晚一步而已，你们要是不解释，我们第五区解释。”
顿时，所有人都瞪着他。
那人硬着脖子不低头，他当初没有参与，也是现在才知道当年的真相，当然要出去解释，还能把自己摘干净。
要是再继续隐瞒，他就成了同盟。
而且，他也很尊敬“神”，知道真相的这一刻，简直三观都被颠覆。
王看着前方投影，禾玉看向“镜头”的眼睛就像是和他对视一般，让他遍体生寒，整个人都犹如被什么盯上，心口止不住的下坠。
很久之后，他看着投影，沙哑着声音：“如果他死了……该有多好？”
“王——不可以！”秋刀大骇。
第三区的最高负责人也微微沉了脸，深吸一口气，声音平静——
“首先，杀掉禾玉治标不治本，他现在人气很高，一旦对他出手，联邦的公民会暴怒。幕后之手一直想要杀他，成功了吗？
“其次，能量体系没被推广之前，禾玉与蓝星都不能出事，就算能量体系被推广，我还是觉得禾玉活着对全宇宙更有利。我们已经做错过一次，不能再成为联邦的罪人。
“最后，在没有查到幕后之手是哪一方势力的时候，禾玉最好还是活着。”
话音落地，房间门里面再次陷入沉默。
这是很矛盾的一个问题，禾玉这个人，只要是长眼睛的就能看到他的价值，可偏偏，这也是一个刺头，不怕捅破天，什么秘密都敢猜、敢说！
禾玉说得对，人果然要为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他们现在就已经陷入进也困难，退也困难的地步，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
房间门里面极致安静，没人说话，只有投影中直播间门的声音-
地下十层。
蓝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禾玉，水蓝色眼眸带着光，里面满是笑意。
禾玉擦完手回头，便正好对上这么一双眼睛。
禾玉挑眉：“看什么？”
蓝眼睛弯弯：“看你好看。”
他知道禾玉是帮他报仇，也是在为他愤怒，所以他特别开心。
禾玉：“……”
哪怕是有了人形，也莫名猫里猫气的……
不过，他真是容易满足。
这让禾玉想笑，又笑不出来。
蓝眼睛上前一步，他特别喜欢挨着禾玉，非人形的时候也就罢了，人形的时候挨着禾玉，两人总显得有几分特别亲近。
他大概也知道禾玉要走了，看了眼时间门，抿唇：“你要走了。”
禾玉缓缓点头。
他看着蓝眼睛，以为对方会说点什么，没想到对方只是点点头。
禾玉的眼中流露出疑惑。
蓝眼睛笑了笑，他的眼睛太好看，兰尔斯帅气的脸配不上他的眼睛，一双眼睛让脸都变得熠熠生辉。
他挨着禾玉，声音轻轻：“我也要走了。”
禾玉一顿，仔细去看他的眼睛，才发现水蓝色已经有些不稳，他本来已经死了，凭借着一抹意识存活在兰尔斯身上，等着见禾玉。
见到了，满足了。
而且还经历了一场战斗，让他本来就不稳的意识，更加快了消散速度。
禾玉了然。
蓝眼睛的存在被发现，系统会清剿他。
曾经有过蓝眼睛的副本，基本上都需要杀掉蓝眼睛才能离开，这一个副本他已经死了，用不着禾玉再杀一次。
禾玉抿了抿唇，半晌指着旁边的黑色箱子问道：“我可以带走吗？”
蓝眼睛自然点头，眼中带着笑意。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笑得甚至有点——荡漾。
禾玉：“……”
他默默转身面向箱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装进背包。”
背包里面只能装装备，他曾经在里面装过咸鱼干，不知道这些属于“NPC”的血肉能不能装进去。
蓝眼睛：“能装。”
他伸出手，给禾玉解开手环。
禾玉活动了下手腕，既然蓝眼睛说能装进去，那肯定就能装进去，这一点他不怀疑。
手伸过去的时候，箱子果然自然而然进入背包。
其他人都淡定地看着，没人说话，也没有想要阻止。
且不说这是蓝眼睛的血肉，便是真的好东西，禾玉要的，他们也会给他。
——他很少要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要这些做什么？
总不能是留作纪念吧？
或者是害怕他们离开后，这个副本还存在，血肉又被其他NPC吃掉？
尤金等人猜不透，便什么都没说。
东西装完，所剩下的时间门越来越少，禾玉扫过其他人，突然说道：“你们先出去吧，等我一会儿。”
众人：“……”
琼和西雅立刻露出暧昧的眼神，锻于晨也意味深长，镇星、尤金、凌不臣三人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显然不想走。
原本正在讨论“神”等话题的观众们也被惊到了，弹幕插入其他内容。
【弹幕：“卧槽，禾神要和蓝眼睛干嘛？”】
【弹幕：“啊啊啊期待！！”】
【弹幕：“我就想知道，接下来是我可以看的内容吗？！”】
最终，几人还是出去了。
尤金微微笑：“还在直播，注意点影响。”
镇星面无表情：“时间门有限，我们还要确定杀手，尽快出来吧。”
凌不臣看着禾玉，声音温和：“我在外面等你，是该道个别。”
他又看向蓝眼睛，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这个副本谢谢你了，也谢谢你救了禾玉，救了我们。”
琼和西雅对视一眼，齐齐倒吸一口冷气。
——凌不臣这是挑事啊！
蓝眼睛沉着脸，阴嗖嗖看着凌不臣。
凌不臣微微笑。
三人走出去，尤金是个缺德的，走之前还把万人斩放在桌子上，显然是准备在他们两人中间门再插入一个人，哪怕这个人还晕着。
然而，他们才刚刚出去，蓝眼睛就把万人斩以抛物线的方式丢出去，同时“砰”一声合上门。
门外几人面无表情。
尤金压低声音嘀咕：“不知道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镇星不说话，同凌不臣站在一起，全都面无表情，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他们竖起的耳朵，明显在——偷听。
可惜，声音太小，什么也听不到-
实验室内。
观众们期待着看到什么不一样的画面，没想到禾玉只是仰头看向蓝眼睛，平淡地说出两个字：“再见。”
蓝眼睛没说话，半晌，突然再次将禾玉揽进怀里，抱得很紧。
他当然喜欢用自己的身体抱住禾玉，可他都没有身体了，又怎么可能用自己的身体抱住他呢？
能这样借助其他NPC的身体拥抱禾玉，已经是很多个副本以来的第一次。
禾玉这一回没说煞风景的话，任由他抱着。
蓝眼睛眼中水波动荡，很明显是即将失去那一抹意识，他抱住禾玉的手更紧了，随即抬头，手掌覆盖在禾玉额头的伤口上。
低头，微微闭眼，克制而颤抖地吻在自己手背，搂着禾玉后腰的手也在颤抖。
这样克制的吻，反而让观众们微怔。
【弹幕：“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哭。”】
【弹幕：“蓝眼睛真的好难才见到禾玉，上一个副本就没有蓝眼睛……而见面也只是短暂相会，又要分别……”】
【弹幕：“……还不知道有没有下次再见。”】
【弹幕：“我一个爆哭！！他们明明没有多亲密的接触，也没有多感人的言语，就是让人心酸，让人想哭。”】
每一次的再相见，都是经历无数苦痛，在血和生命之上再见。
每一次的分别，都可能是永别。
——谁也不知道是处于参赛状态的禾玉先死，还是被系统清剿的蓝眼睛先死。
有可能禾玉在之后的副本都见不到蓝眼睛。
有可能蓝眼睛再也等不到禾玉。
以前没有记忆也就罢了，有记忆以后，“再见”两个字所包含的挣扎与苦难，便远超所有人想象。
短暂碰触自己的手背，随即立刻抬头，收回手，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蓝眼睛紧紧盯着禾玉，似要死死记住他的样子。
蓝色的水波继续动荡，越来越浅……
这时，禾玉突然踮脚抬头，在蓝眼睛耳边说了一句话，很轻也很快，观众们没一个听见，便是不断回放、放慢、看唇语，都不知道禾玉说了什么。
这一句话是他告诉蓝眼睛的，只有蓝眼睛听到。
蓝眼睛微怔，随即眉眼弯弯。
他听到了。
他听到禾玉说——
“再见，离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