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有圣诞和跨年的活动,塞林格伤愈复出,LOTUS的再度集结成为了焦点,人们似乎已经不想再去追究关于塞林格的种种传闻,绯闻,丑闻,这样一个天才,他能回来就好了,别的又有什么重要呢。
回来后第一个通告是拍摄一个关爱艾滋的公益广告,参与这个广告的有来自演艺界各个领域的名人,拍广告前会先合录一首公益歌曲,曲子是石头哥写的。这天本来约好要一起从公司去录音棚,谁想到我和塞林格到了公司却被告知石头哥他们一早就过去了,许章哥让我们自己过去。我有点蒙,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确实比约定的还早了半小时啊。
“林赛哥,对不起啊,那我们直接过去吧。”我忙发动了车子,不晓得会不会迟到,又给笑笑打了个电话,手机却被塞林格拿走挂断了。
“不会有人接你电话的。”塞林格说。
“啊?为什么?”
“可能是想给我一个惊吓吧。”塞林格说完,忽然皱眉看我,“你不会和他们是一伙儿的吧?”
这个误会大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开玩笑的。”塞林格靠在椅背上,手肘搭着车窗,阳光照亮他嘴角一个余味悠长的微笑,“知道你和我是一伙的。”
果然如塞林格所说,我们抵达录音地点,推开排练房的门,只见里面黑咕隆咚一片,塞林格站在门口咳了一声,灯“啪”的一下就全亮了,迎接他的是众人热情的掌声和兜头爆落的彩条,石头哥像现场导演和乐队指挥一样,站在一把椅子上带头拍着巴掌:
“来来来!大家欢迎绯闻王子回归!摇滚不死,王子和他的绯闻也不会死!”
塞林格一点都不意外,走到那把椅子前,拍了拍椅背,抬头说:“几岁了啊你?”
石头哥站在椅子上战战兢兢地向下张开手臂:“弟弟,哥想你~~”
塞林格一手扶着石头哥摇摇晃晃的椅子,一面对大家道:“谢谢大家,这么早起来陪我的智障哥哥玩,辛苦了。”
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看得出是开心的,排练房里好多音乐圈的朋友都是提前来给他这个惊喜的,其中包括一直自称与“忧郁王子”神交已久的主持人汤丹姐,还特地为塞林格准备了一束鲜花,搞得像庆生一样。
不过也没错,死里逃生,也是新生了。
半小时后参与录制的人员都到齐了,要正式录音前汤丹姐很忐忑地表示自己唱歌很烂,老是走音,导演还非要她单独唱一句,然后往身后看,她后面就站着比她高出一大截的塞林格,塞林格就低头说:“那我教你?”
汤丹姐捂着脸说啊能不能不撩我?!好啦好啦唱啦,豁出去也唱了!
全场都在笑,汤丹姐说好在桑妮不在,要不然我就没这个福利了吧。
塞林格手插在夹克的兜里,低头笑笑说不会,她唱歌不走音,不需要我教。
又是一阵笑声,和来自阿岚的插科打诨:“啧啧你果然是回来了,你一出现在哪儿,哪儿就是一片桃色雾气!女主角不在都能这样秀恩爱我真是服了!”
塞林格挺严肃地瞥他一眼:“不要拖人下水。”
正式录音的时候轮到汤丹姐唱,她边唱边底气不足地看录音棚外的塞林格,塞林格以眼神鼓励她,起初还很正经,但听到走音的时候还是忍俊不禁了。不过我想汤丹姐应该还是很开心的,因为他笑起来也依然是她很喜欢的忧郁的眸子。
唯一遗憾的是LOTUS里只有季诗参加了演唱,塞林格和石头哥他们还是只负责乐器的部分。塞林格使用的是公益广告的赞助商赞助的品牌贝斯,会solo一段,别人在录音时他就在录音间外熟悉那把琴。
轮到录solo的部分,塞林格起身走进录音间,录音准备完毕,伴奏放出来,到solo的部分时三指轮奏信手拈来,无需华丽的炫技,四根弦24个品格是他的绝对领域。陌生的贝斯在他受过伤的右手下依然散发出属于塞林格的独一无二的气场,那是淡定从容的“I'm back”,来自霸气回归的LOTUS贝斯手林赛先生。
——
这之后LOTUS又投入到年末密集的通告中,平安夜有一档音乐节目,在世界公园的露天广场,很多音乐界的明星唱将都会到场,包括顾桑妮,LOTUS是压轴。许章哥让在平安夜歌会上唱EP里的新歌,就当打歌了,不过这次的两首新歌都还没有LIVE过,只在演出头一天简单地彩排了一遍,凡事力求完美的石头哥担心出差错,想在演出前再最后合计一下,但是季诗迟到了,塞林格刚刚还在后台,一转眼又不见了。
“怎么一个个都这么不靠谱呢?!”石头哥怒气冲冲地扔了歌单。
我动身去后台找塞林格,在靠近舞台的通道里找着了人,他就站在舞台后方,靠着栏杆在听歌,舞台上献唱的是一位国内很有名的老牌爵士歌手,这首歌也挺特别,在jazz风中又融入了soul,非常能带动现场气氛,和摇滚是不同意义上的嗨。塞林格趴在栏杆上,演唱结束,他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同观众们一起鼓了掌,我喊了声“林——”
塞林格扭头,却不是朝我的方向,喊住他的是一个背着吉他包的年轻人。
我愣了两秒才认出对方,是罗非,两年前的超级音场比赛,他是当年的季军,也是那届比赛中唯一获得名次的摇滚歌手,我还记得他比我小两岁,长相一点不输给时下热门的偶像组合,和他身上的摇滚气质形成很大反差,他出道后发的新歌我也听过,很喜欢,可以说是前途无量的摇滚新星了。
他应该是和他的乐队来舞台这边候场的,忽然看见塞林格,显然激动坏了。
露天场十分吵嚷,完全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看见罗非激动不已地取下背上的吉他包,拿出那把电吉他,吉他上有塞林格当时的签名,他又回头招呼他的乐队伙伴。这样一群拥有无限可能的年轻人簇拥在塞林格身边,忽然就想起我参加超级音场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在很早以前我就谢过幕了。
可如果这是我,是小轩,是Ray,如果是我在舞台后方偶遇塞林格,是我在告诉他你是我的偶像,我就要上台演出了,带着有你签名的乐器,和我的乐队一起……
那简直是我能想象的最美好的事。
太羡慕了。
——
我去了稍远一点的地方等塞林格,四周是忙碌的工作人员,头顶是被灯光污染得不堪重负的天空,舞台的声响很大,又有新的表演要开始,我挂上了降噪耳机,还是能听见从舞台传来的打击乐和重低音,只是那震动无法和心跳合拍,七零八落,也许人嫉妒羡慕到一个地步,也会有心乱的感觉。
塞林格现在还在舞台后方吧,他一定想看一看罗非和他的乐队,那把写着他名字的电吉他,会奏出怎样的感动和激情。石头哥说得没错,塞林格很珍视他人的才华,有才华,又崇拜他的人,甚至因为他而走上音乐这条道路的人,世上并不只有我一个。
我忽然也很想听一听罗非的歌。
刚摘下耳机,耳机圈又被从后面挂回了我头上。
我回头意外地看见塞林格,他皱眉看着我,似乎不解我为什么要摘耳机。
我比他更不解,他没有留下来看乐队的表演吗?
“在这儿干嘛?”
“哦我……看看星星。”我笑着说。
塞林格抬起头,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夜空:“就看得见两三颗啊。”
这样仰着头的样子有种少年气,但很有魔力,我也跟着他一起仰起头:“那颗最亮的是北极星吧?”
他看了看:“嗯,是它。”
“那边那两颗是什么?”
他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是猎户座的腰带。”
我很叹服,又指了指远一点的方向:“那个呢?”
塞林格想了想:“小熊座的尾巴。”
我实在佩服得不行:“林赛哥,你真的什么都知道啊!”真?学霸啊!
塞林格看了我一会儿,说因为你在问我啊。
“……啊?”
“你就把它们当做猎户座和小熊座吧。”
塞林格说完转身就走了,我跟在他后面,背影明明看不出什么,但我总觉得他在笑,因为从他身边路过的工作人员都会不自觉地侧目看他。
所以……那压根不是猎户座和小熊座吧?
能把玩笑开到这种境界,27年来被他唬过,甚至至今都在相信他的无心谎言的人,应该不少吧~
——
LOTUS压轴登场,从出道到现在已五年有余,很多电视台的晚会也未必请得动他们,但是这个曾经出道过的舞台,却是LOTUS每年都会参加的。
他们演唱了两首新歌,一首是石头哥作曲,季诗填词的《画家》,另一首是塞林格的《捕梦网》,捕梦网这三个字不像是他会写的,但我很喜欢歌词,歌名透出的那一点点孩子气,在一个我更熟悉更了解的塞林格身上,竟然也一点不显得突兀了。
小时候
我们都做过多少梦
仿佛未来是云朵堆积的天空
捕梦的网挂在你窗口
羽毛一样温柔
我们都相信会有一天
飞上天空
长大以后
才怀念过去的你我
如今只剩面包和地下室的沉默
你说不用上天帮你搏
不用谁来施舍
只愿给你奔跑的双脚
你就追不够
捕梦的网还在吗
风筝的线丢了吗
懂得追梦以后
也懂了什么是最甜的痛
捕梦的网还在吧
值得的你不会放手
哪怕跌落冰冷地表也会
从积水凝望星空
从积水凝望星空
歌迷们今晚第一次听到这首歌,会怎么想?一定以为这是石头哥写的吧,当他们回放时看到作词作曲栏后的名字,会不会大吃一惊?
林赛哥你看,你只是稍微从黑暗中走出来一点点,就足以带来莫大的惊喜了。
——
演出结束后保姆车载大家回去,车上石头哥忽然转头朝我们拍了拍手,清了清嗓子道:“那个,Lisa有件事要跟大家说。”
这辆保姆车上就六个人,塞林格,我,石头哥,季诗,Lisa和笑笑。除了石头哥,大家都有点好奇。
Lisa说:“一直想找机会跟大家说,我已经跟许章哥辞职了。下个月会回学校考试,然后就回老家过年了。”
我们都有点意外,笑笑有些伤感地说:“这么突然啊……”
“也不突然了,”Lisa说,“学校那边已经挂了好几科了,我自己身体也有点吃不消。”
石头哥点头道:“还是身体和学业更重要,可不要学塞林格以前的助理,延毕两年,为了塞林格真不值得!”
季诗说为你就值得了吧~~
Lisa笑着问石头哥:“石头哥你会想我吗?”
石头哥摆摆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是你会想我吧,以后出社会你就知道了,到哪儿找我这么好的BOSS?想我的时候就发个信息打个电话给我,哥会记得你的~~”
Lisa的眼圈有点红,又回头看过来:“迟南,谢谢你这段时间的关照。”
我没想到她会突然这样郑重地向我道谢。
“你压根不记得关照过我吧?”Lisa看着我,啼笑皆非的样子,“这样我真的有点伤心啊……”
我不知道这是认真的,还是在打趣,但仿佛大家都在看我。
“要我提醒他吗?”身后的塞林格忽然说。
Lisa点了头。
塞林格从最后一排坐起来,手扶在我椅背上:“听好了,她在公司崴到脚,是你背她下楼,在机场晕倒,是你立刻扶住她,她没吃早饭,你就陪她下楼吃饭,她在休息室睡着了,你还会帮着关窗……”
塞林格说话的时候,Lisa一直看着我,那样的……眼光,就算再迟钝也该知道了,我想起演唱会首场彩排那天她问我的那些话,顿时觉得自己蠢不可耐……
“对不起,我——”
她摇了摇头打断我,回头看向窗外:“我要下车了,以后就朋友圈见了,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啊。”说着指了指耳朵。
除了点头说好,除了目视她下车,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已经无法弥补那种要命的迟钝带给她的伤害……
保姆车停在Lisa宿舍对面,就在她下车后不久塞林格忽然让司机停车,我们都不明所以,塞林格起身弯腰在前排座椅旁拾起一部白色手机:“她手机忘带了。”说着看向我,将手机拿给了我。
那一瞬塞林格的眼神,虽然依旧很平静,但仿佛能知道我心里所有的想法,知道除了那个蹩脚的道歉,我还欠Lisa太多话,至少想要和她说一句真挚的祝福,想在彼此的记忆里留下一个好友般珍重道别的画面。
我追下车,远远地看见正走过前方斑马线的Lisa,这条斑马线没有红绿灯,我在路边想等这波湍急的车流过去,等Lisa到马路对面后再追上她,这时一辆客车驶过,一阵呜呜的风声后,我不由得定了定睛——斑马线中央的Lisa消失了。
直到一辆小车忽然减速绕行,我才赫然看清倒在斑马线上的Lisa!
并没有什么撞到她,她就这么自己倒下去了!
老旧的路段,没有红绿灯,车子开得又快,情急之中我来不及想什么,边跑过去,边朝来往的车辆举手示意,一时间到处都是凌乱刺耳的喇叭声。
道路有一些沉降,造成了路面盲区,路灯又隔得很远,很多车根本没看见发生了什么,我赶到马路中央,把Lisa扶起来背上背,混乱中衣兜里的手机又掉在地上,弯腰去捡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震耳欲聋的喇叭声,一阵尖啸之后就好像断片了一般,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突然失聪让人有种诡异的失重感,我背着Lisa差点走错了方向,眼前是飞速来往的车影,和交错刺目的巨大车灯。
雪亮的车灯从我脑后突地射来,又突地刹住了。我扭头,看见黑色的SUV前一个逆光的身影,他抬手挡了一下往这边开的车辆,在斜飞的风雪中朝我奔来,黑色大衣的下摆被从身后擦身驶过的吉普车刮得骤然飞起。
终于有一辆车率先停在了斑马线后,女司机探出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前方示意她停车的人,后面的车辆也陆陆续续停下,在这个混乱的路口,停得横七竖八闪着尾灯的车辆,从车窗后纷纷伸出的亮着光的手机,还有远方红红绿绿的霓虹灯,像是赛博朋克的场景。塞林格就这样抬手挡住了所有朝我们驶来的车辆,镇定地来到我跟前,什么话也没说,接过我背上的Lisa,打横抱起女孩,走向马路对岸。
保姆车就停在前面路边,塞林格把Lisa抱上车,转身看着我,忽然皱紧了眉头。失聪没有吓到我,毕竟也不是没有先例,我还可以抱着一丝侥幸,但他的表情却着实把我吓到了。
石头哥在背后推塞林格,似乎在质问他为什么堵在车门口,我觉得他盯着我的脸色很不对劲,下意识摸了一下耳朵,手心有一丝黏腻冰冷的感觉,非常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