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修在血月降临前醒来。
他看着洞穴外漆黑冰冷的一线天空,有些茫然地眨眨眼,居然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了。
戈修爬起身,动作牵拉到脖颈的皮肤,不由“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从下颌到锁骨的皮肤一片火辣辣的,就像是被粗糙的砂纸打磨过似的,稍一活动就带起隐约的灼痛。
他莫名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也没有伤口啊。
难道是睡着时蹭到的?
还没有等戈修想明白,一阵呼啸的冷风就从未被封住的洞穴外猛的灌入,把他额前耳边的半长黑发向后吹去,露出轮廓明晰的下颚线条。
他放下手,扭头向着风吹来的方向看去。
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引力牵引着似的,戈修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洞穴门口。
他低头向下俯瞰。
洞穴外,无声无光的黑暗笼罩着他,脚下耸立的顽石犹如无尽暗夜中的一座孤岛,除此之外尽是茫茫然的漆黑海洋。
……黑暗元素似乎比以往更加活跃了。
浓郁粘稠如波涛般的元素浪潮在无声地起伏涌动着,在其幽暗深沉的表面之下仿佛有什么令人不安的成分在骚动。
戈修站在洞口,暴烈的山风在耳边猎猎作响。
他有一种奇怪的错觉,仿佛在自己的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与之相应和。某种隐秘的欢畅被溶入他的血液当中,随着心跳泵向四肢,带来无尽的力量感。
戈修抬头看向天空。
血月从山崖尖上探出,将一角天空映照成朦胧的暗红。它曾经残如弯钩,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渐渐地完满了起来,犹如一只逐渐张开的眼睛,向地面投来冷冷的视线。
他和那只眼睛对视了许久。
终于,戈修收回了视线。下一秒,一堵元素墙瞬间拔地而起,漆黑厚重的元素膜迅速覆盖在了洞口,将那不详的血色月光阻隔在外。
——曾经需要全力调动才能制造的厚度,如今只需要心念一动。
力量的增幅实在太快了。
戈修神色莫名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
在手掌以下是纤细的腕骨,青色的纤细血管在苍白的皮肤下蔓延,隐约的红色血痕覆盖于其上。
他擦了擦。没有擦掉。
戈修加重了点力道。那片皮肤已经被揉搓成浅淡的红色,但是那血痕却半点没掉,反而更加秾艳鲜明了起来。
他微微眯起双眼,将手掌抬至与视线齐平,仔细端详着自己的手腕。
那红纹若隐若现,犹如壁画般伸展扩散,延着手腕蔓延至袖管里。
戈修心念一动,由黑暗元素凝聚而成的衣服雪片似的剥落下来,手腕,小臂,关节,肩膀依次裸露出来。那火焰般的赤红纹路烙印般地浮现在苍白瘦削的肢体之上,模糊的图腾纹路半隐没于肌理之下,半浮现于皮肤之上。
他摸了摸。并不疼。
毕竟现在还并没有到血月高悬于正空的时间。
戈修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自己的手腕。
他每天夜晚经受的苦痛和月象相关,那这逐渐从他身上浮现的纹路也必然与这逐渐变化的血月有关系。
所以……满月时会发生什么?
不管怎样都不太可能会是什么好事。
戈修若有所思地垂下眼,放下了自己抬高的手臂,黑暗元素再次聚拢成薄薄的衣袖,新雪般洁白的肢体被黑暗吞没。
离开深渊的需求越发迫切。
他扭头看向洞穴深处,小狼细小而均匀的呼吸声从那里传来,翅膀在脊背上合拢,随着呼吸的节奏而微微起伏着,很显然还没有长大到足够把他带出深渊的地步。
看来这次只能靠他自己了。
仿佛意识到了投向自己的视线,黑暗中,一双灿金色的兽瞳睁开,直直地看向站在洞穴门口的戈修。
戈修先是一愣,然后勾起唇角:“醒啦?”
他向着躺在洞穴深处的小狼快步走去,在那个由兽皮叠成的简易毛窝前盘腿坐下,随即自然地探手出去。
还没有等指尖触及到小狼的皮毛,戈修似乎猛地想起了什么,在短暂地犹豫了一秒之后,他停了下自己伸手的动作,转而把空荡荡的手心展示给小狼,说道:
“只是检查一下你的伤口哦。”
小狼没有动静,金色的兽瞳仍旧定定地凝视着他,但是却没有摆出先前那样攻击的姿态。
等待了几秒之后,戈修放下心来,继续探手向前。
指腹触摸到了小狼脊背上光滑厚重的皮毛,然后是柔软细腻的绒毛,最后是温热而紧绷的肌肉和骨骼。
戈修拨开它的毛发,细细地从头顶摸索检查到脊背末端——小狼身上伤口的愈合速度让他有些意外,之前大部分狰狞撕裂的伤口此刻已经开始愈合,凹凸不平的血痂藏在厚厚的皮毛下,很显然已经不再有威胁性。
而且……
它是不是长大了点?
戈修歪了歪头,眯起双眼,细细地打量着蜷在毛毯上的小狼,有些不太确定。
伤口检查很显然已经完成,但是戈修却并没有缩回手的意图,反而得寸进尺地继续摸着小狼毛绒绒的皮毛。
小狼掀起眼皮,金色的竖瞳冷淡地扫过盘坐在眼前的少年,然后收回了视线。
它盘着身子,脊背随着呼吸平稳地起伏着,尾巴尖的毛都没有动一下,雕塑般沉静的姿态莫名有种奇妙的容忍意味。
于是,有了受害者的纵容,戈修越来越胆大。
他将掌心深深地陷入小狼厚重的皮毛当中,五指顺着毛发生长的走向抚摸,划过它轮廓分明的侧肋,捻着被覆盖在相对较粗的长毛下的软绒,然后又意犹未尽探向那双尖尖的耳朵,小狼反应极大地猛地向后撤了一下,但是仍旧没有逃过戈修的眼疾手快的捕捉
看到自己的宠物终于不再有那么大的抵触情绪,戈修心情十分愉快。
他捉住那只耳朵,用指腹兴致盎然地揉搓着那一小片被绒毛覆盖的薄薄皮肤,丝绒般细腻火热的触感摸上去令人着实有些上瘾。
小狼浑身僵硬,四肢紧绷,仍旧保持着刚才那个别扭的姿势,一双金黄的竖瞳瞪的溜圆,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又好像在极力压抑着自己转身就逃的冲动。
它的耳朵频繁地抖着,耳朵尖细细的毛发搔过戈修的掌心,然后贴着脑袋向后撇去,似乎想要远离作乱的手指,但是却仍被对方锲而不舍地捉住。
小狼抬起眼,露出獠牙,警告地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的戈修。
但兽瞳微闪,意外地没有多少威慑力。
戈修摸了摸那只被揉的滚烫的尖耳,终于心满意足地收回了手。
小狼在被放开的瞬间,不着痕迹地向远处退去,将脑袋搭在了远离对方的一侧爪子上,金瞳警惕地注视着戈修,似乎在防备着他再次出手。
戈修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无忧无虑的愉快气息从他的眉梢眼角满溢出来。
他习惯性地曲起腿抱在身前,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突然漫不经心地问道:“你想离开这里吗?”
小狼瞳色微微加深,定定地注视着他。
戈修唇边仍然挂着若隐若现的笑纹,先前近乎天真的孩子气几乎在瞬间就凝实成了难以捉摸的莫测感。
他若有所思地歪着头,说道:“这里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但是,下一秒,少年唇边的笑意再度加深,重新变得没心没肺了起来:“不过,即使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们也是要离开的对不对?毕竟这下面实在是越来越无聊了。”
戈修向后躺去,不顾形象地摊开四肢,哀叹道:
“而且啊……我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吃到糖了……你说这里的上面会有糖吗?就是那种圆圆的,甜甜的,硬硬的东西……”
紧接着,他皱起眉头,仿佛在思考某个极为深奥的哲学问题似的:“不过话说回来,你能吃糖吗?据说狗不能吃巧克力,但是你们应该不是一个物种吧?毕竟你有翅膀……”
戈修在黑暗中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着。
以莱诺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年,独属于兽类的金瞳内闪烁着点点赤红的光,看上去幽深而难测。
离开。
髑髅地内的封印仅仅针对黑暗生物,而对于误入其中的其他阵营物种是没有任何约束力的,只要找对了方法,离开完全是有可能的。
虽然他被黑暗元素有所侵蚀,但是仍旧没有到完全堕落的地步。
但是这个人类……
以莱诺甚至并不确定他属于哪种生物。
于是,一个曾经被自己忽视许久的问题浮出水面——如果他无法离开呢?
以莱诺垂下眼瞳,舔了舔自己的爪子。
在这次例行常规的折磨结束之后,戈修就开始着手进行离开深渊的准备,按照他现在逐渐增强的力量和体力,原本陡直险峻的山崖造成的威胁已经远不如从前,而对于黑暗元素日益增强的掌控能力也使得他在深渊底部的狩猎越发得心应手,只不过短短两日就将所有的所需物品收拾完成,而以莱诺的伤势也已经基本上完全好转。
一切就绪。
戈修和以莱诺来到了之前选定的地点,开始了攀爬。
他们的动作安静而迅捷,犹如两道黑影,贴着陡峭的岩壁穿行。
一切都十分顺利。
就在这时,血色的月光被遮掩了一瞬,似乎有一道黑影从空中飞速掠过,裹挟着冰冷而宁静的气流。
戈修眼疾手快地侧身躲进一处凸起的岩石后,娴熟地调动凝练起黑暗元素,将自己和小狼覆盖的严严实实,一点气息都无法透出。
这里已经非常接近崖顶了。幽深黑暗的渊薮犹如横亘在脚下的血盆大口,静静地等待着牺牲者的到来。
戈修从被岩石限制的视线内向着天空中瞥去,只见那已经接近椭圆的半轮血月挂在一侧的崖尖上,照耀着下方的大地,猩红的月色下,一抹漆黑阴影从狭窄的深渊顶端掠过,巨大骨翼掀起的气流发出破空的尖啸,流动的黑暗元素从深渊底部旋转着上升,带来可怖而隐秘的危险感。
虽然仅仅是个高速掠过的影子,但是仍旧能够辨认出来它身上那尖锐弯曲的长角以及张开可遮蔽月光的巨大骨翼。
是魔族。
戈修的目光微沉。他对魔族的了解不多,由于身处于深渊中的大部分都是低等的黑暗生物,从它们身上获取的相关信息同样少的可怜。他所知道的是,魔族是黑暗神最忠心的扈从与最狂热的拥趸,他们数量很少,等级制度严苛残酷,极少主动离开自己的领地。
他捉摸不透对方巡视的缘由,便谨慎地将脊背紧贴在冰冷的岩壁上,厚厚的黑暗元素将他的体温心跳等生命运动遮掩至几乎为零,静悄悄地等待着。
然而,下一秒,那只在空中旋转巡视着的魔族猛然扭回头来,面孔直直地正对着戈修的藏身之地。
过于遥远的距离和无边无际的黑暗使得戈修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心头警铃大作,浑身的细胞和神经都在叫嚣着危险的到来——戈修来不及思考,本能地向旁边一闪,那快原本掩盖身形的岩石就在脸颊边炸开,尖锐如弹片般的碎石被直觉间凝聚的元素盾挡开,大大小小的石块擦着他的身侧坠入无底的黑暗深渊,就连掉落的声音都被完全吞噬。
魔族骨翼一收,直直地向下俯冲而来!
戈修艰难地闪过对方的攻击,一边在在近乎垂直的岩壁上跳跃着,寻找着新的落脚点,一边在躲避的间隙施放着法术反击,魔族的紫色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妖异而嗜血的微芒,他用坚不可摧的骨翼挥开对方的攻击,仿佛打落小孩的玩具一般轻而易举,他注视着戈修在战斗中露出的皮肤,贪婪的视线紧紧地锁住那苍白肤色上若隐若现的红纹,用古老而繁复的语言低声说着些什么。
异族的语言中带着某种奇妙的韵律,吐出来的词句好似吟唱,仿若赞美。
可惜戈修不懂高等魔族语。
不过,他抓住了这个转瞬即逝的机会,被毒液浸透的箭矢在他的操控下破空而出,角度刁钻地穿过魔族骨翼的保护层,堪堪擦过他的颧骨。
“滋滋”的腐蚀声响起。
魔族用长着尖锐指甲的手抹过侧脸,深紫色的血液从他漆黑的指甲和苍白的指腹上向他流淌而去,他的神情阴沉了下来,似乎丧失了耐心,翅膀猛地一振,伸手向戈修抓来。
就在那电光石火的瞬间,一道灰色的影子从黑暗中闪过,直直地扑向魔族伸出的手臂!
尖锐的牙齿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手臂上覆盖的魔法甲胄,魔族在猝不及防间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他的紫瞳被怒火点燃,抬起另外一只手狠狠地捉住小狼背后的翅膀,然后用力向下扯去,尖利的指尖将小狼的翅膀硬生生划开一个巨大的伤口。
小狼一声不吭,用一双赤金色的竖瞳紧紧地锁住魔族,尖利的獠牙死死地陷入对方的胳膊,在暴力的拖拽下,硬生生从他的胳膊上连皮带肉地撕扯下血淋淋的一块,深紫色的血液滴滴答答地落下,小狼吐出肉块,身躯一转,锋利的爪子瞬间在他的手背上留下了深深几道血口子。
浓重的血腥味在夜空中蔓延扩散,铁锈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占领了所有的感官。
很少有生物能够伤到魔族防御力极高的皮肤,然而他今天却在两个柔弱的小东西上接连栽了跟头。
魔族被激起了凶性,他用咬字别扭的通用语说道:
“找死!”
小狼到底身形太小,刚才突袭的优势很快丧失殆尽,魔族尖锐的利爪深深地刺入它的皮毛,致命的黑暗元素随之侵蚀而入,只要再度加深力道,它的四肢就会被活生生地从躯干上扯下,但是小狼却仍旧一声不吭,用狠戾凶煞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敌人。
就在这时,戈修厉声喝道:“跳!”
小狼猛地张口咬住魔族的虎口,魔族吃痛松开了手掌,它顿时栽入了无底的深渊当中。
魔族甩了甩手上的鲜血,虽然仍有不甘,但是却没有忘记自己真正的目标,于是他骨翼一扇,直直地向着不远处的戈修冲去。
瘦弱的人类少年紧紧贴着岩壁,整张脸上几乎没有丝毫的血色,一双幽深的黑眸中泛着诡谲的微光。
他凝视着不远处的魔族,苍白的唇边无声地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魔族心神一凝,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一道破坏力极强的元素光柱就向他当头袭来,他迅疾地闪身而避,光柱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炸开,几乎没有丝毫的喘息时间,无数飞溅的石块中,一道巨大的元素网袭来将他当头罩住,猛地向岩壁内砸去!
然而这样的攻击远远不能阻止一个身体素质极端强悍的魔族,他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残酷笑意,用利爪轻易地划开了包裹着他的网罩,在他的爪下,那由元素凝练而成的大网仿佛纸片般单薄脆弱——就在那瞬间,被元素网罩包裹与其中的液体劈头盖脸的倾泻而下,猩红粘稠的液体将魔族浇了个正着,鲜活的铁锈味瞬间炸裂弥漫开来。
魔族舔了舔划到唇边的液体——人血。
几乎就在同时,刚才被元素光柱炸裂开的打洞内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窸窸窣窣声,犹如无数坚硬的螯足在石壁深处响起,被空洞的石壁放大成某种不详而诡异的声响,成千上万的猩红色眼珠在洞穴内的黑暗中亮起,用饥渴而邪恶的眼神注视着正巧送上门的美味食物。
魔族心底一惊,下意识地准备扇动翅膀离开,但是对方似乎早有准备,新的元素网当头罩了过来,将他的动作拖慢了一瞬。
一瞬就已经足够了。
无数巨大的血吸虫犹如河流海洋般疯狂地涌来,密密麻麻的裹缠住他的身体,仅仅几个呼吸间就将他整个淹没,只留下令人脊背生寒的螯足蠕动声。
戈修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的手臂不自然地垂在身侧,冰冷苍白的指尖因失血过多而微微颤抖着,他动作迅速地施放了几个咒术封住了自己被划开的伤口,以防止多余的血腥味将血吸虫吸引过来。
这里栖息着整个深渊中规模最大的虫群,他曾经被拖入过一次,它们将这一片的石壁都蛀空了,以此建了虫巢。
从刚才被追击开始他就开始有意识的向着这个方向逃窜。
毕竟,即使无法杀死魔族,但是拖慢一段时间也足够了。
戈修手指微动,之前被布在下方的黑暗元素网罩徐徐升起。
小狼四爪并用紧紧地抓着那唯一的支撑,身后受伤的翅膀微微扇动着,以加快上升的速度。
戈修将小狼放下,气息仍然有些不稳:“走。”
这里不能久留。
受伤的一人一狼艰难地在被战斗毁坏的石壁间穿梭,用最快的速度爬完了那仅剩的路程,然后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山崖锋利的边缘。
十几分钟后,下方蠕动吞食的血吸虫群突然猛地炸裂开来,一只巨大的魔法光罩将虫体撕碎扯开,靠近中心的血吸虫甚至被完全化为了齑粉。
伤痕累累的魔族出现在血泊间,他看上去颇为狼狈,但是身体上的伤口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
他咬咬牙,紫色的眼瞳中闪烁着怒火。
本来觉得已经胜券在握,没想到居然还是被摆了一道,还害得他浪费了一个高阶的魔法水晶——而且,更糟糕的是,根据领主的命令,他现在不得不把对方的行踪报告上去了,本来能够被独占的功劳就这样从他的手里飞了。
虽然不甘,但是领主的命令是不能违抗的。
一个小型的传声魔法阵随着简短的吟诵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莹莹的紫光照亮了黑暗的渊薮。
魔族垂下头,用高等魔族语恭敬地报告道:
“大人,我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