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铜关的实验室里,法医忙碌的身影来来去去。
几个钟头以后,陈生拿着报告走出来,袁野连忙站起来,就听陈生肯定地说:“你猜的是对的,阮小蝶房间里那瓶蔻丹油有大量的朱砂!几乎可以说那就是用朱砂做的蔻丹油!”
袁野以拳击掌:“总算是破了一个难题。”
被袁野从餐馆拉到都督府再拉到小铜关的顾芳菲这下才算听明白了:“哦,所以你火急火燎的,就是因为猜到了都督是怎么中毒的?”
“是。管家说,阮小蝶即便亲手做东西,都会有人看着,那么毒要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放进去,怎么做到的?蔻丹,我们这些男人怎么会知道女人的蔻丹这么容易脱落?只要轻轻用指腹一蹭,朱砂就会沾在手指上,阮小蝶利用这一点,无论是做膳、倒茶、添菜甚至点烟加鸦片,都是下毒的手段,而且她一个琵琶女,手指最为灵活,稍微遮掩一下,一定不会让人察觉。”
顾芳菲十分惊诧如此迂回却又如此精妙的杀人手段,但是她转念又一想:“可是这样,也只是确定了阮小蝶的凶手身份,于追踪她的去向无益。”
陈生急着要把报告递交到调查组去,听了顾芳菲的疑问便笑道:“谁说没用,有了这铁证,至少这案子就能结了,大家也就能休息咯!”
袁野坐在一旁的长椅上揉着眼睛,陈生一走,他就对顾芳菲说:“今天幸亏你给的我启发,看来你真是我的福星。”
顾芳菲哭笑不得:“反正我是一头雾水,不过能帮到你,我就认了这个功劳吧。”
她仔仔细细地看着袁野的脸,把袁野看得有些诧异:“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
“不是,我只是觉得你很心细,探案组的人忙前忙后,还不如你慧眼如炬。”
“嗯,我也觉得他们没了我,真是亏大了。”
两人相视,皆捧腹大笑起来。
他们二人这边正为案情有进展而欢喜,殊不知另一边,拿到最新报告的调查组高层,将这份文件移交给军统的时候,得到了最新的指令。
军统的房间内,袁森脸色沉沉如雾霭,灯也不开,只有窗外漏进来一星半点,反衬得他格外渗人。
“马上结案,凶手就是阮小蝶,然后封漆,让这事盖棺定论。”
不容置疑的命令让所有人紧张了一下,调查组面面相觑:“这…段司令还在外…”
狠狠一拍桌子,声如洪钟:“就是趁他在外!笨!”
“是是是!我马上去办!”
一群人鱼贯而出,不敢再有半刻的耽搁。袁森在一室的幽暗里,眼神狠辣毒挚,死死盯着案头上的那支金钗。
有些事情,就该呆在黑暗之中,永远都见不得光。
————
见不得光的还有一件事,不过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的。
又到深夜,丛林在房间里,他静静给自己洗好澡,端坐在床上,俨然一副要就寝的样子。
然而他只是坐在那里,没有躺下去,直到门被推开。
来了。他心里暗道。
没等那人动作,他先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因为不这么做的话,一会儿撕扯掉的衣物可能会勒得他皮肤擦伤。
果然那人就如狼似虎般翻上榻,一把摁住他的脖子,张开嘴就咬住了丛林的肩膀,血液一下子就溅出来。
疼痛是无法习惯的,但是耐力是可以磨练的,至少现在,丛林可以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发声音。
因为他知道,更疼的在后面。
以前床笫之间,他都觉得自己如一锅沸腾的水,热腾腾地撩拨着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今天依旧如此,甚至频频的冲撞都令人迷失神志起来。
他腰背颤抖剧烈,好像脉冲一般,整个人绷紧,有时候如坐在云端,有时候如坠入油锅,热与疼是交替的。
丛林知道,接下来的每一个步骤。
血液会沿着腿根留下,他的眼前世界会开始晃动,他会出汗,他会呼吸急促,他会紧紧揪住床下的被单,一直到最后,他会觉得熔浆在身体里灌溉,然后他从死里逃生一回。
他以气音出声:“战舟…快点结束…”
结果是反被压在地面之上,碎片把自己割出各种伤口,紧接着是猛的一疼,头发被人揪着往后仰,不得不抬起下巴。
“放…放过…”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跟着话音的末尾,是自己的耳朵被狠狠咬了一口。丛林看见虚掩的门外那片小小竹林,竹竿上是春夜的水珠,让整根竹子看起来都湿漉漉的,就像他们两个人一样。
“战舟……疼……”
竹茎因风而剧烈地抖动,然后水珠就成群成群地掉落下来,滋润在泥土地里,潮湿了一片。可是那成精的竹子啊,竟然不顾土地的滋养,生生往外拔,带出一圈土,又扎回去,深入地下深处,让整片大地瘫痪。
从剧痛里面,生生长出了芽,逼出了一点欢愉。丛林的头一下子偏到左边,一下子又偏到右边,竟是怎么样都不会舒服,只能瑟瑟缩缩,可是这么做又会被强硬打开。
门外的竹子坚挺的,顽固的,始终深耕于泥土之中,彼此都因为深深契合而战栗不已,而兴奋激动。竹叶哗啦啦哗啦啦地抖动,是意乱情迷的舞蹈。
丛林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可是下一刻,一个毫不客气地巴掌带着呼啸之戾气,打在他的脸上,把他狠狠打醒!
终于他开始慌张,挣扎变得剧烈起来,他竟开始用指甲挠他的胸膛,当然就被无情地反剪在身后,压得巨疼,随即另一边脸上又被扇了一巴掌!
如果他的喉咙能像正常人一样发出清脆的叫声,那么此刻一定有凄厉的惨叫传出来。
无助的结果是妥协,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因为在铺天盖地而来的情欲和横冲直撞的躯体面前,他是个败兵之将,只剩下被碾碎成渣的结果。
反抗无果,就闭上眼睛吧。
再次睁开却是天亮了。
明媚的光线让从林闭上眼睛,房间里依旧只有自己,没有别人,还有满地狼藉和满身新伤。
他光裸着身体收拾的时候,发现书架上一本书掉了下来,是一本白居易的诗集,翻到其中一页上。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
他扯出一点凉薄的笑意。
真应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