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的办法倒也实在简单粗暴。
他用自己一早备下的药下在土匪喝的酒里面,陪他们喝了一会儿,自己到角落里吐个干净,回来一看,其他人已经‘醉’得毫无抵抗力了。
牵了一匹马,丛林和许杭举着火把出山而去。他将许杭带到一条小路上,走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下。
“行了,到这里你开始走,他们追也来不及。”丛林松了马缰绳,“我就不给你松绑了,毕竟我也得给自己留个心眼。”
许杭的两个手腕缚在一起,握握马缰绳是足够了。他略微左右环顾一下,一路上耳朵也没闲着,一直听着,生怕后面有土匪跟上。
现在看来,四下安静,确实没有鬼。
“你就不怕土匪发现你捣鬼?现在同我去自首,还能留条命。”许杭问道。
不过他心里亮堂着,丛林不会答应的。他既然有本事做,就有本事开脱自己,几百个土匪的脑子加起来,也只怕没他心眼多。
果然,丛林阴测测笑一下:“许少爷,你只是将了我一军,就要我满盘认输,还是早了点吧。”
凡此杀手,刀锋舔血,信的就是绝地反击,岂会轻易认输?
许杭垂眸看他,眼里淡漠得很:“怕你输得太难看。”
“如果你能安全下了山,我会考虑你的话的”
许杭调转马头,正准备离开就被丛林拉住了。
“解药。”他提醒许杭。
许杭从高往下看,拉了拉缰绳:“你先松开。”
目光又是一次撞击,丛林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松开,直到他整只手都离开,许杭才道:“你现在再低头看看你的手。”
应声低头,掀开衣袖,丛林这时候发现,那些红疹子竟然已经有些消下去了,骤然一抬头,许杭的马已经嘶吼一声,往前跑了几丈远。
黑夜之中,那清冷的声音显得格外讽刺,从远处传到丛林耳朵之中。
“所谓毒草,不过是番麻,回去用皂角洗几次手就没事了,不会要命的。”
摔在路边的时候许杭确实是没有什么新招数,看到路边的番麻才陡然心生一计,临危备下,只等合适的时机能用上,或许还能赚到一个主动的先机。
番麻没有太大毒性,只是碰到肌肤略有些红肿,清理干净就没事了。
如果不是丛林这种太聪明的人,或许还没这么容易上当。这就叫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落得一个被将计就计。
来不及多想,许杭紧夹胯下的马,飞速往山下而去。丛林自知上当必会有后招,此时当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看了看天上的月亮,估摸了一下时辰,段烨霖此刻应该已经知道自己的消息了吧。如果不想让军统的计划得逞,他一定得赶在段烨霖出兵之前与他碰头才行。
这么一想,他骑得更快了。
山路都是碎石头,马蹄哒哒踏在上面,总有细碎的声响。突然有一声清脆的咯哒声,虽然不是很引人注意,可许杭及时‘吁’了一下,停住马。
翻身下马一看,马的两个前蹄都被人给做了手脚!
如果再跑一会儿,一定会马失前蹄摔下去——好一点的只是摔成重伤,差一点的可能跌落山崖而死!
这个丛林,实在不容小觑。
眼下后有猛虎不知何时会上来,前路又不知多远,许杭身上重伤未治,早已到了黔驴技穷的境地,膝盖一软,坐在地上。
风凌厉而残忍,总是想着要就吹熄火把。许杭一看干脆把火熄了,免得暴露目标。
虽是如此,可火一熄,山路更加难行。
他只能徒步往山下走,越走越觉得身上的伤口作痛。直到看到一块锋利的石头,许杭才蹲下身去,沿着锋利的一侧切割绑着自己手腕的绳子。
“唔……”
石头粗糙不平,许杭动作之间总是不小心把自己的皮肤割伤,手腕更是勒出深深的红印子。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才终于解放双手。
“呼……”精疲力竭的许杭先是坐在地上缓了一下,才撑着一边的树干让自己站起来。
原来的路是不敢走了,许杭只能换另一条小路去行。他扶着自己受伤的一只胳膊,跌跌撞撞,全凭一股韧劲往前走。
不能倒下、不能倒下、不能倒下。
他是许少棠,过去多少艰难险阻他都闯过来了,命途纵然多舛,岂能在这种地方跌到?
越是这么告诉自己,眼前越是漆黑一片。
迷迷糊糊之间,许杭耳中仿佛听到一阵脚步声,心里不禁发毛。
是土匪?还是丛林?还是军统的人马?
还是……?
就在他内心猜测的犹豫之间,一个熟悉入骨的声音像是一簇冬夜篝火,瞬间照亮所有凄迷。
“少棠!”
一抬头,如遇九天星辰。一身军装立于枯藤老树之下,羊肠小道之上,赫赫宛如战神。
段烨霖另辟蹊径从小路上山,没想到竟歪打正着与许杭碰上。
然而看清许杭的瞬间,段烨霖浑身血液倒流!只因许杭如行尸走肉一般,站都站不稳,满身鲜血,衣服破损,甚至在听到段烨霖的叫声,眼神也没有什么光亮。
段烨霖冲了上去,许杭宛如耗尽最后一点气力,直直倒进段烨霖怀中。
*番麻:龙舌兰,有毒部位是汁液,皮肤接触汁液后,会引起灼痛,发痒,出红疹,甚至产生水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