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阎受人敬重也是他重兄弟情义,愿为人两肋插刀,这才有了许多人肝脑涂地,为他赴汤蹈火。
然而这次,正是他的一个副堂主妄想取代他,骗他说自己在贺州有难,将他困在囹圄,想瓮中捉鳖。
萧阎谨慎惊人,见机逃走,联系手下前来反击,刚才千钧一发,多亏了那个盲人的帮助,现在终于能逆转形势。
一批人四下散去,剩下一些人留着保护他,萧阎刚踏出两步,忽然又想到什么,勾着手叫来一个人,指了指不远处一路滴着血的地面:“你去顺着这血迹找找,看看最后通到哪里去,悄悄的。”
这吩咐虽然奇怪,底下人还是去照办了。
萧阎看了看虎口的牙印,咬得浅,没破皮。
原本解决了事情,是打算马上回上海滩的,现在觉得,得多住了几天。
次日,一大早。
萧阎包下了贺州最贵的昌隆大酒店,所有人都住在其中。
他在房间里抽着烟,一个人被五花大绑跪在他面前,脸上被打得鼻青脸肿。
这就是背叛了他的那个副堂主,陈述。
有人揪着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萧阎一脚踩在他肩膀上,烟圈吐出来喷在他脸上。
“还算有点骨气,没哭着求我放你一条命。”
陈述哼了一声:“我呸,萧阎,你算什么东西!老子比你入帮早了十年,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凭什么做一把手?!”
萧阎踢了他一脚:“就凭你现在输了。蠢货,真他妈以为年纪大就是王道啊?”
“你他妈不就是运气好,我不是输给你,是输给运!”
萧阎笑得在他脸上不客气拍了拍:“老子十八岁在上海滩打打杀杀,你还他妈躺在女人身上起不来呢!看你年纪大就给你点身份,你却敢蹬鼻子上脸?”
“成王败寇,有什么好说的!”
手下人忙问:“鬼爷,要不要拖出去,处理了?”
“割了他的脉,一点点放血慢慢死。就在那些叛徒面前行刑,看完了也一样处理。所有人都去欣赏一下吧,让帮里有贼心的好好记着教训。”
冷酷的命令一下,陈述就被人捂着嘴拖了出去。
只看这一点,就知道陈述说萧阎年轻稚嫩,这话简直是放屁。这个阎王爷,该狠的时候,是怎样就怎样。
萧阎把烟灭了,仰头闭眼歇了一会儿,才压着嗓子问:“廖勤,那人找到了吗?”
廖勤回:“跟着血迹,一路跟到了金燕堂,听说那是贺州城里一个出名大夫的私宅。”
大夫?萧阎皱了眉,坐起来,这个回答让他觉得很奇怪。
“就这样?”
廖勤把头低下:“这家人口风特别紧,什么都问不出来。”
“废物。”萧阎冷冷评价。
怕他生气,廖勤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不过我在外头埋伏了很久,直到有个丫鬟出门买杂物,听到她跟门口管家说去药堂给什么沈老师拿点止血的药……鬼爷,需不需要我带几个兄弟去把人带回来问话?”
沈老师…沈……
看来就是了。
萧阎缓缓睁开眼睛,眸子里闪过一些光:“不用,我知道是谁。我需要你替我去查查,十年前贺州城的存熙学堂有个叫沈京墨的老师,他这么多年来都发生了什么,经历如何,一五一十我全都要知道。”
廖勤一听这个名字,也姓沈,就知道是同一个人。
“是!”
“对了还有,”萧阎又说,“特别是要查清楚他那双眼睛……究竟是怎么瞎的。”
廖勤跟着鬼爷三年了,察言观色已经很懂,自然明白他要查这个沈京墨,一定是别有用途,至少看起来,像是关心,而不像要处置。
看来这个人,与鬼爷的过去有些关系了。
若真的是什么好的过往,那这个沈老师,可真是交了大运了。
————
鹤鸣药堂来了一个长得很妖孽的富家公子哥。
章修鸣走进药堂里,马上就有药徒问:“先生哪里不舒服,想问哪一类的诊?”
他抬头看了看牌子,他一向都是去的大医院,竟然不知道现在的中医馆竟然分类这么细致。
他说:“我也不知道哪里不舒服,我只挂许杭的诊。”
药徒有些为难,解释道:“这…这我们当家的轻易不坐诊…”
“我前两天还见他出诊来着,怎么现在病人上门也不坐诊?”
“我们当家的都是看心情才出诊的。”
章修鸣还想说点什么,许杭已经从后院走了进来,他听到了前厅的对话,便在药柜边说:“既然先生信我,那就这边来诊脉吧。”
说罢给了药徒一个眼神,让他下去。其实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以前也有人只信许杭的医术,上门点他的,只是熟客知道他的规矩,不是真厉害的急病也不会麻烦他。
章修鸣挽起袖子,往许杭面前一放,许杭伸出两个指头一探,仔细诊断起来。
因为靠得近,章修鸣感觉到那美人骨隔着皮肉搭在自己的手腕上的触感,令人惊艳的美妙。
这样的人,这样的骨。
真想收藏啊。
许杭见他荣光满面就知道并无不妥,再加上把脉过,便说:“先生身子很硬朗。”
章修鸣扯谎:“是吗?咳咳……大概是水土不服,有些夜不安枕,可能上火吧。”
“那就带点降火药吧。”
许杭收回手指,刚想拿笔,就被章修鸣突然抓住了手,不仅抓住了,还像把玩玉器一样摸着。大拇指左右摩挲,在手背上顺着脉络画下去。
“许大夫这双手生得真好看,日日只用来熬药问诊,真是太可惜了。”
他没说出口,这双手,让他很想舔舐。
许杭的眉头皱了皱,声音开始冷下去:“平常人家,为谋生计,哪里有可惜不可惜?”
“我只是觉得暴殄天物了。”
“您可以先放手么?再给您这么盘下去,这手就要包浆了。”许杭很不客气地抽回来,拿起笔草草写了个药方交给药徒,“去给章先生开药吧。”
章修鸣盯着许杭,桃花眼翻来翻去,说:“我刚来贺州,怕是不方便熬药呢。”
许杭眼皮也不抬:“您若是不急,我这里熬好,您喝了再走也行。”
“好,那我就在这儿等着。”
章修鸣托着下巴,一副乖巧模样。许杭看了他一眼,就到了后头去了。
药徒一边照方子抓药,一面说:“黄连、木通、龙胆草、穿心莲、山豆根……哎呦喂,这人不是上火,是着火了吧?当家的,你这药开得能把人苦死。”
许杭嘴角讽刺,又加了一把苦参:“这个病人从前甜头吃多了,自找苦吃。”
不过小半个时辰,一碗黑糊糊的药就放在了章修鸣面前,闻着倒没什么太大气味,粘稠度倒是挺惊人的。
章修鸣端起来尝了一口,苦得他险些喷出来。
“咳咳……咳!”
这苦,真像是黄连提纯了千百遍,一入口直奔心底深处,就连太阳穴也一突一突的,整个舌苔全部麻麻的。
许杭在那儿看着他,不冷不热地说:“药得趁热喝才好。”
章修鸣就知道,这是在整他呢。有意思,果然美人骨都得有点脾气,带刺儿的才叫玫瑰。
良药苦口利于病,这点苦他还吃得下。
于是他轻轻笑了笑,端起碗,一饮而尽。这一次,他有了准备,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喝得一滴都不剩,甚至放下碗以后,还做出回味的模样舔了舔嘴角。
只是他自己知道,后背略微出了点汗。
许杭看着他的举动,也微微眯了一下眼睛。从此人进门他就知道是谁了。
花街柳巷遥遥一见,这个拔人牙齿的变态可够让人印象深刻的。
本以为给他个下马威吃就能杀一杀他的气焰,没想到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
没有想象中简单。
病也看了,药也喝了,再不走也没有理由了,章修鸣一面往门口走,一面说若是药效好他一定常来。
“许大夫,那下次再见。”已经一只脚跨出了门槛,章修鸣突然转过身来,盯着许杭的脸看,顿了一下,然后凑上去。
许杭见着章修鸣的脸顿时放大,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却被章修鸣伸出一只手拦住了。
他一手猛得圈着许杭的腰,另一手一下就摸上了许杭的侧脸。
除了段烨霖,许杭不曾和别人这么亲密接触过。要不是这里有旁人,许杭差一点点就忍不住要把袖子里的金针给飞射出去,扎破章修鸣的手了!
他的脸色黑了一下,身子也僵着,瞪着章修鸣。
“这儿…有点脏。”章修鸣从许杭嘴角擦下一点粉末,似乎是草药粉,他顺势放进嘴里舔了一下,然后说,“嗯,是三七粉呢。”
似笑非笑的模样真的挺欠揍的。
许杭暗暗用力,推开他的手:“多谢。”
人也调戏到了,章修鸣不急在一时,邪笑了一下:“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章修鸣,以后只当多个朋友吧。”
“…慢、走、不、送。”
这个人说话做事都让人鸡皮疙瘩起一地,明明袁野也说过一样的话,可是一个就让人温暖,另一个让人退避三舍。
章修鸣觉得许杭的表情很有意思,摆摆手也就扬长而去。
好容易送走了麻烦,许杭正准备回去继续忙,手腕就被人扯住,整个人扭转过去。力道之大让人有点疼,不用看都知道一定有些发红了。
迎面撞上段烨霖怒不可遏的脸和质问。
“你和章修鸣刚才卿卿我我的,是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