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儿早上,家里都在挂灯笼分红包,女人和孩子挤在假山边放炮仗,仇鸾到了,带着十二个锦衣卫,个个穿彩衣,头上簪双枝梅花,抬着礼来给屈凤拜年。
他们来府上这事儿,屈凤是有点难做的,毕竟咏社唯一立得住的就是反阉党的旗子,可织造局的面子他不敢不给,穿戴齐整了,在天井里迎着,见面头一句就是:“下官屈凤给督公拜年!”
仇鸾今儿是真漂亮,帽巾左边插着一只新拔的雉鸡尾巴,小剑似的,衬得人极精神,身上一件大红织金妆花蟒龙罗,随便拱拱手:“给屈大人拜年!”
他目中无人地登堂入室,屈凤只能在后头跟着,边跟边朝一路的女眷使眼色,让她们躲下去。
“甭回避了,”仇鸾摆手,很不当事地笑笑,“我也不算是个男人。”
听了这话,屈凤心里“咯噔”一下,有不好的预感,上了堂,摆下茶,仇鸾坐主位,他在下手客席站着,一抱拳:“该下官去拜会督公的,不想督公倒先来了!”
这话当是客套也好,当是疑问也罢,总之仇鸾没答他,稍动了动指头,叫锦衣卫端上来一个锦盒:“老祖宗叫我给令尊带的。”
盒子打开,是一壶酒并两只杯,屈凤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家父病重卧床,下官替家父跪谢老祖宗盛情!”
“听说了,”仇鸾招呼他起来,“来,咱俩替你爹把它享用了。”
说着,锦衣卫就来开塞倒酒,屈凤被仇鸾叫到身边,恭谨坐下,殷勤地碰杯:“往后还望督公多垂怜。”
“好说。”仇鸾端着杯,看着他喝,屈凤做了个喝的样子,半道突然想起什么来,酒未沾唇,“督公,郑铣那边……”
仇鸾把眼睛眯细,慢慢地笑了:“他是东厂那一枝儿的,迟早要剪。”
借着话头,屈凤把杯放下,恨恨地说:“督公若要铲除郑铣,下官愿效犬马之劳!”
仇鸾看着他那只杯,不大高兴地撇嘴:“哎,你酒没喝呀。”
屈凤连忙把杯又端起来,讨好地笑:“督公没饮,下官不敢先饮。”
仇鸾比他笑得开笑得放肆:“好好,我先喝,”他把杯端到嘴边,一仰头的事儿,却因为什么也耽搁了,皱了皱眉:“有个叫金棠的……是不是死在郑铣手里?”
听到那个名字,屈凤像兜头挨了一拳,愣住了:“督公是……听谁说的?”
“郑铣那一桩桩一件件,来南京前我跟人打听过,”仇鸾敲了敲两人之间的小桌,“听说这个金棠跟你也有交情?”
屈凤的嘴立刻动了,像是想说什么,可沉吟了半晌,出口却是:“点头之交而已,一共没说过两句话。”
仇鸾的神色变了,胳膊肘支在桌沿上,露骨地和他拉开距离,静了一阵,突然说:“把酒喝了。”
屈凤低头瞄一眼那杯酒,假咳了两声:“下官咽喉不适,不能饮……”
仇鸾一巴掌拍在桌上,那一打锦衣卫随即动起来,摁着屈凤的,扒嘴巴的,灌酒的,堂上的丫鬟吓坏了,扑簌簌跪在地上,抱着脑袋发抖。
“本来想跟你来文的,”仇鸾嫌弃地抖抖袖子,“逼我动武!”
锦衣卫铁桶一样把屈凤围在当中,隔着一堵人墙,他痛苦地叫喊:“为什……为什么!”
仇鸾拍了拍就近一个锦衣卫的胳膊,把自己那杯酒也递过去,紧接着就听见屈凤呛了嗓子的咳嗽声。
“我都到南京了,老祖宗还要你干什么,”仇鸾笑着起身,搭着他那伙锦衣卫的膀子,斜靠着往里看,屈凤已经七孔流血,没几口进气儿了,“郑铣那枝儿多余,你以为你们咏社这枝儿就不多余?”
他冷冷的,看屈凤瞳仁里的光涣散开来,在椅子里一点点死去:“从今往后,”他说,“南京的天上只能有一片云彩。”
“死了。”锦衣卫回头,语气有些没大没小,仇鸾并不介意,低声吩咐,“到他书房,文书、信件,带字儿的全给我搜出来!”
锦衣卫明白他的意思,屈凤和郑铣斗得这么凶,手里一定攥着不少黑账,从他这儿拿现成的,省了他们一点点去攒。
仇鸾留下一半人手,大摇大摆地往堂下走,半路指着一个丫鬟,嚷了一句:“你家少爷病死了,找人收尸吧!”
谢一鹭敞着房门,哼着小曲儿扫地,桌上放着两条鱼和一挂肉,是塾里给的,外头院门响,他放下扫帚一看,廖吉祥回来了,拎着一壶酒和几包熟食。
“怎么才回来?”谢一鹭接过他手里的东西,随口一问。
大街小巷满是鞭炮声,廖吉祥假装没听见,他回来得确实晚了,脸蛋红扑扑的,有害羞的情态。
谢一鹭没注意,把纸包打开,把散酒倒上,拉着他的胳膊,抓一块熟食喂给他,这时廖吉祥眸光一闪,没敢看他,谢一鹭才觉得不对:“怎么了?”
廖吉祥没作声,把头低下去,摇了摇。
谢一鹭端着他的下巴让他抬头,廖吉祥抬起来了,那样一张红脸,含羞带怯的,比花儿还艳:“跟我说,怎么了?”
廖吉祥好像是羞坏了,垂着眼睛闷声嘀咕:“没事。”
谢一鹭知道他的性子,不能勉强:“来,”他揽着他往桌边带,一揽,廖吉祥就瑟瑟打了个抖,谢一鹭蹙起眉头,一把将他搂紧,“到底怎么了,外头碰上坏人了?”
谢一鹭想起东大影壁,他怕廖吉祥也遇到那种事,可看他的样子,没有伤,只是莫名有些羞答答的。
他放开他,憨憨地笑:“我想了几个字谜,你帮我看看。”说着,他去提笔,廖吉祥取来酒,一人一盅,慢慢地啜。
谢一鹭写的是:上不在上,下不在下,不可在上,止宜在下。
廖吉祥一下就猜出来:“是个‘一’嘛,”他一口把酒干了,从谢一鹭手里夺过笔,在墨碟里一顿,“我给你出一个。”
他跌宕遒丽地写,谢一鹭一字一字地读:“倚阑干,东君去也,”那字美,词也美,人更是标致,“眺花间,红日西沉,”酒杯一空,谢一鹭立刻给他满上,“闪多娇,情人不见,”他想起他们之前的那些苦楚、那些离别,九九八十一难,都是为了这一刻的团圆缱绻,“闷淹淹,笑语无心!”
廖吉祥搁笔,借着酒劲儿挑衅地看着他,那样子美极了,和他劲骨丰肌的字一样,晃得谢一鹭睁不开眼:“是……”他紧张地猜,“是个‘门’字?”
廖吉祥“噗嗤”笑了,软软地倚在他肩上,该是猜对了,谢一鹭低头看他拖在桌边的衣袖,“墨痕淋漓襟袖间,与酒痕相间也”……他爱他,连他的一条衣袖、一片指甲都爱:“跟我说,碰上什么了?”因为爱,他非问不可。
廖吉祥滑向他的胸口,可能是喝了酒,胆子大了:“买酒回来,在旁边那条小巷……被两个无赖堵住了。”
谢一鹭的呼吸一窒,这比东大影壁还让他心悸!
“巷子里没有人,他们就把我往角落逼,”因为羞,廖吉祥用袖子遮住脸,“他们逗狗似地叫我‘穷太监’,然后……”
谢一鹭用力抓着他,听他嗫嚅地说:“他们把裤子脱了,跟我说……”
他因为羞耻而噤声,谢一鹭慌张地催促:“他们说什么!”
廖吉祥的脸在袖子底下涨红,抿了抿唇:“他们说让我、让我看他们的……”
谢一鹭知道是什么了,那个词廖吉祥说过,上次在镜架子边,他逼他说的,这回廖吉祥和上次一样,扒着他的耳朵,战战兢兢地向他吐露:“鸡……”
谢一鹭连忙抱紧他:“他们没干什么吧?”
廖吉祥摇头,摇过了,又小心翼翼地打量他,很好奇的样子:“可是……”他轻声问,“他们和你,怎么不一样?”
谢一鹭从没想过廖吉祥会看别人的东西,说不清是醋还是气,不高兴地嘀咕:“有什么不一样。”
“他们……”廖吉祥蚊讷似的,往他怀里钻,“特别小。”
谢一鹭忽然心虚了,他没告诉过他自己的大小,他在自己身下勉强受苦的时候是纯然无知的,“软的硬的不一边大。”
“不是,”廖吉祥从怀里抬头看他,“有一个,因为我一直盯着看,他硬起来了,”他傻傻地说,又可爱又可憎,“那也没你大。”
谢一鹭火了,与其说是发怒,不如说是情急:“以后不许再走那条路!”
廖吉祥吓了一跳,可还是问:“是不是……”他手往下探,罩在谢一鹭隆起的裤裆上,揉了揉,“每个人都不一样大?”
谢一鹭火辣辣地盯着他,这个懵懂却要命的家伙:“是吧……”他不得不承认了,老实说,“我比别人大一点。”
廖吉祥想了想,指着外边:“那和看门老头儿比呢?”
这下谢一鹭真生气了:“和他比什么!”他端着廖吉祥的肩,急凶凶的,“你别想这个想那个,实话告诉你,我比他们都大,都勇猛,都久!”
廖吉祥不太懂,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大……就好么?”
“我好不好,你还不知道,”谢一鹭解开自己的裤带,把那根直撅撅的东西猛塞到他手里,“你就偷着乐吧。”
廖吉祥还是不大信,在他心里,谢一鹭从不是个“勇猛”的人,谢一鹭瞧出来了,可没别的法子,只能拉着他的手哀求:“不许看别人的,听到没有?”
廖吉祥先是不吱声,玩了一会儿手里的大东西,才缓缓点头。
谢一鹭叹一口气,他不放心,忽然有些明白梅阿查他们,凭他一个人,根本看不住廖吉祥:“以后你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
“没事,”廖吉祥这边扯开自己的裤子,那边卖力地给他搓,“我走大路。”
谢一鹭一把抱住他,颤颤地说:“我都不敢让你出门了!”
廖吉祥含春地瞧他,牵着他的手,往自己屁股后头摸:“指头,”他说,谢一鹭马上听话地伸出中指,廖吉祥把住了往屁股缝里捅,“平时常弄弄,就好开门儿。”
这是勾引?谢一鹭发懵,廖吉祥贴过来,在他脸上舔了两口,又握着他那根东西,在自己光秃秃的下面蹭,边蹭边扭捏地说:“你泄一点到这上面……”
谢一鹭腿软得站不住:“啊?”
“把阳精往这儿……”廖吉祥越说声越小,谢一鹭看着他雪白的胯骨,大概猜到他的意思,“没用的,起不了阳。”
“起阳不行,”廖吉祥窘迫地咬着嘴唇,“长点毛也好……”
谢一鹭被他说得一愣,瞄了瞄他那块干净的私处,“这样白白净净的多好。”
“可他们都有毛,”廖吉祥委屈地看着他,“我也想要……”
谢一鹭立即心软了:“好好好,”他把自己从根儿握住,插进他两腿中间,“夹紧了,”他开始前后耸腰,“一会儿出来,都给你涂上!”
有那么一瞬,谢一鹭觉得自己不像他的男人,倒像是他的一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