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鸿完全想不到, 他们会在这里提前见面,两人彼此沉默。陆修的沉默是在思考对策,江鸿的沉默, 则是脑海中一片混乱,还在整理方才陆修转述的海量信息。
“那你待会儿要把他抓走吗?”江鸿又问。
“不,”陆修答道,“那是驱委的事。曹斌让我过来的目的是,设法拿到他与其他人的联络方式,因为我们不知道驱委里有多少叛徒,也许还有很多, 麦擎只是他们的一个中转站, 万一驱委经办此事的负责人, 也是这个秘密组织的一分子,抓走了麦擎只为灭口,后续的事,就再也查不出来了。”
“嗯……”江鸿说, “好厉害啊,好像谍战片!”
陆修:“……”
江鸿说:“可是这种联络人, 都不会有一个‘秘密组织名单’,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吧?”
陆修:“你在想什么呢!他们通过特别的法宝来联系。”
江鸿:“所以你找到了吗?”
陆修:“没有,我正在找, 这对我来说太难了, 我宁愿把他家拆了。”
江鸿:“那你赶紧办正事啊,还和我说这个?”
陆修简直要被气死, 只得又走到书架前去看摆设。
“你室友还能争取多少时间?”陆修又说, “让他们再帮我拖一小会儿。”
江鸿探头到窗外去朝金打手势, 金又隔着玻璃窗, 朝内做动作。
陆修:“你们这么有默契?”
江鸿:“这是我们自创的‘903语’,内容是‘爸爸,再睡半小时’。”
陆修:“……”
陆修习惯了用强横的力量来压制敌人,这次接到个寻找东西的任务,实在让他犯了难。江鸿看了一会儿,主动上前协助,说:“书架后应该有暗格。”
陆修:“你又知道了?”
江鸿:“电视里不是都这么演的么?”
陆修看着江鸿贴在墙上,东敲敲,西听听,江鸿又说:“不是啦,因为书房和隔壁会客室隔得有点远,所以我怀疑中间有个小空间,你听?这里头是空心的。”
江鸿又把书房里的几张字画掀开,寻找机关。
陆修稍一沉吟,答道:“你说得对。”
“就在这里。”江鸿指着一堵墙,说,“但我不知道怎么打开,也许要用法术吧。”
“麦家主修风水学与预测,”陆修说,“其余的本领可以忽略不计,可以用‘几乎不会法术’来形容。让开,我来暴力破解试试。”
江鸿想起金的说法:“你说他通过自己的预测,会不会已经算到了咱们今天的行动呢?”
陆修:“不一定,我猜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驱委派人来抓他这件事上……破!”
江鸿:“等等啊!”
陆修朝着墙壁一弹指,“轰隆”一声,整面墙垮了下来,江鸿狂叫道:“你不先做个隔音什么的吗?!”
陆修:“这是他的书房,本来就有隔音结界。”
书架垮下,外头竟丝毫没有察觉。墙垮后现出里头一个不到两平方的狭长夹层,全是线装古书籍,以及各种古董、字画。
“哇!”江鸿惊讶道。
陆修再一抹,夹层内所有的东西都飞了出来。有些东西泛起光芒,有些则没有任何动静。
江鸿在课上学过,知道陆修是在用注入灵力并激发的方式来试法宝,泛光的是法宝,静谧的则是寻常古董。
陆修撤走一部分法术,书籍、画卷以及部分古董稀里哗啦落在地上,筛选出可能有用的法宝。
“是哪个呢?”陆修皱眉道。
江鸿上了大半学期的课,勉强也算入门,出主意道:“如果不是电话或者微信联系,怕被监听的话,应该有独特的渠道。这件法宝,于是拥有接入渠道的能力。”
“嗯。”陆修让剩下的十来件法宝悬浮在空中,看了右下角一眼,说,“这是你要的罗盘吗?”
“哇是的!”江鸿看见了一个黑黝黝的罗盘,与方才隔壁麦擎拿出来的长得一模一样,那个多半是赝品吧?居然这么容易就到手了!江鸿马上拿起那个罗盘。
“独特的渠道,”江鸿说,“要么是天脉,要么是地脉。”
陆修:“说得对。”
“你看这个风铃外侧的符文,”江鸿说,“就是用来传讯的,利用风的流向,在一个地方振动它,另一个地方,也会响起风铃的声音。”
陆修再一次筛选,留下了江鸿注意到的铁风铃。
“既然这么说了,”陆修道,“就它吧。”
陆修收起风铃,又打了个响指,面前出现了一台三角钢琴,接着坐到了钢琴前。
江鸿:“???”
江鸿又问:“既然不那么确定,为什么不一次把这里所有的法宝全打包带走?”
陆修开始弹钢琴:“你怎么不让我把整个房子传送走?等着被驱委拘留吗?”
江鸿:“可是你已经把现场搞成这样了……”
陆修弹的是巴赫的小步舞曲,叮叮咚咚的声音里,散落的法宝与古董、字画原地升起,飞进暗格中,继而所有的断木、摆设开始还原,恢复为原本的书架。
陆修:“?”
江鸿:“当我没说……”
陆修:“叫上你室友,走人。”
“你怎么进来的?”
“我用曹校长的名义来拜访他,让他帮忙占卜一件事,还没开始,就又有客人来了……”陆修带着江鸿,直接从窗外翻了出去,朝金示意,江鸿扬手,给他看罗盘,意思是到手了,赶紧撤退。
“驱委的人马上就会来带走他,”陆修落地时说,“还有不到半小时。”
金要过来搭江鸿的肩膀,陆修却直接把江鸿扒到自己身体的另一边,不让金碰到他,朝金说:“你去找你的同伴。”
金给贺简与张锡廷打电话,发出终止任务的信号。
路过花园时,江鸿还特地去检查假山后的那个少年,对方还处于昏迷中。
陆修:“?”
陆修一脸疑惑,江鸿解释了经过,陆修难得地站着,多看了一会儿,说:“他不是麦擎的儿子,是另一家的,正好今天来拜访他,他叫袁士宇。”
“你认识他?”江鸿有点担心,别把陆修的朋友给揍了。
“不认识,但见过他爸,长得很像,他爸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陆修又解释道。
金说:“最近几年里,退出驱委的驱魔师很多,他们搞不好全是一伙的。走吧。”
金又催促他们回车上去,陆修又站了几秒,注视那男生,转身离开。
金坐到后排,陆修与江鸿各自上车,依旧由江鸿开车。三人等待片刻,其后突然间,警报声毫无来由地响起。
张锡廷带着贺简连正门都不走了,直接从花园内翻了出来。
金降下车窗,喊道:“你们搞什么?”
“待会儿朝你解释!快走!”张锡廷说,“趁他还没醒!”
贺简看见副驾上的陆修,喊道:“太好了!有外援!”
陆修说:“我不能在这里露面,会给曹校长带来麻烦。”
“人齐了,走喽!”江鸿高兴地喊道,“让你们看看秋名山车神的绝技!”
江鸿一脚油门到底,来了个原地漂移,摆正车头,再轰一脚油,把他爸的商务奔驰开出了迈凯伦的风范,顿时冲了出去!
“东西还没拿到,”张锡廷说,“你们引开他家的保安,我半路下车再回去看看。”
金取出罗盘,让他们看:“已经拿到了。”
江鸿:“你们怎么耽搁这么久?”
贺简:“我们没有直接回收法宝,只用拜访的名义找他问点事儿,想趁他不备催眠他,把罗盘偷了。”
张锡廷:“麦擎身上有个护身符,不受我无尽梦境影响。”
江鸿:“你们面前那东西是假的!真罗盘藏在书房里。”
张锡廷:“你们进他书房了?怎么拿到的?”
贺简与张锡廷刚道别,走下楼时,麦擎进书房看了眼,马上就果断按响警报,看出书房里被动过,想也知道,贼一定与贺简他们是一伙的。
陆修始终注意着倒后镜,这时突然说:“追出来了。”
江鸿把倒后镜扳过来,看到三辆车与两辆摩托朝他们追来,大家纷纷朝后看,陆修说:“对方没有用法术的前提下,你们也不要用法术,否则一旦重庆驱委介入,就会盘问你们做了什么……”
“好的!老师!”江鸿说道。
陆修把座椅靠背调低,正想躺下,江鸿却突然一脚加速,陆修往后猛地一倒。
陆修:“……”
“大哥你慢点啊!”张锡廷喊道。
后面摩托车与私家车朝他们追来,对方似乎也不想用法术,在重庆南山的道路上穷追不舍,江鸿在植物园前一拐弯,轻巧漂移,奔驰来了个甩尾,商务车又蹿了出去!
重庆山路崎岖难行,南山更是出了名地九拐十八弯,许多地方仅容一辆车通过,江鸿却对此地非常熟悉,从植物园小路拐了进去,再拖出一道残影,冲出小路,进了个工地。
陆修打了个响指,倒后镜转过来,身后的车仍然穷追不舍。
“我们下去引开追兵?”金说。
“不要下去,”江鸿又把倒后镜扳回来,说,“我能甩开他们!哇啊!怎么回事?!”
倏然间面前的道路凌空升了起来!
江鸿猛打方向盘,险些把车开到悬崖下去,陆修立马坐直,恢复座椅靠背朝外看,喝道:“当心!”
周遭环境发生了震撼的变化,山路犹如大海的波浪般不断起伏,树木重重退开,楼房开始倾斜,巨岩滚滚而来,面前的道路以斜四十五度角逐渐升起,形成一个巨大的斜坡。
江鸿将油门踩到底,车辆艰难地开始爬坡,身后追兵开始等待。
“什么法术?”金震惊了,麦擎还能移山填海?
“不可能!这是山河社稷图的效果!”陆修亦不敢相信,按着车门,准备打开安全带,正犹豫是否出战时,江鸿一把将他摁住,安全带依旧插好。
道路越升越高,江鸿二话不说,猛一回旋掉头,奔驰车在接近六十度的坡上拐弯,朝着身后追兵呼啸而去!
“我的妈啊!”贺简喊道,“你打开车窗,让我们出去!小爷好歹会飞!”
江鸿:“这是很厉害的法宝吗?”
张锡廷:“废话!这是山河社稷图啊!”
江鸿:“哦那是什么啊?听起来超级厉害!”
所有人:“专心开你的车——!”
陆修:“施法者在麦擎的家里!”
张锡廷飞快地说:“不可能!山河社稷图是超级法宝!”
陆修:“我确定是它!”
金:“不管了!怎么破解?”
贺简:“我我我……我知道!炸掉施法地点……或者离开它的力场范围!”
江鸿刚拐弯回来,背后的道路又开始上升,盘山公路形成一个巨大的U字形,两头还在不断上升,犹如袋口要将他们困在谷底。
“抓稳了!”
江鸿把速度提到最高,冲出了U字形的路段,面前的树木又开始凌乱倒下,横七竖八,形成屏障,江鸿猛打方向盘。陆修道:“还能再开出两公里吗?”
“我尽量!”
江鸿突然变道,从高处的道路横着把车开了出去,那一刻奔驰四轮悬空,后座三名室友大喊起来。陆修侧身探出副驾驶位,释放龙语,空气接连扭曲、波动,犹如无形的炮击般,将面前树木与滚石摧毁出去。
后座金与贺简各自打开车窗,半身出去,金深呼吸,发出一声狮子吼。
断木被掀飞而起,砸在追来的私家车上,私家车登时打横。
贺简扬手,吹气,云雾平地而起,浓雾掩来,摩托车冲进浓雾,发出巨响,被一再阻拦。
“走你!”贺简扬手,直接把玄光金斗从车窗里扔了出去!
金:“喂!你悠着点!”
玄光金斗犹如铁饼般,足有十斤重,被贺简当成一块飞盘,砰地打翻了一名摩托车骑士,随着他一回手,又从车窗内飞了回来。
江鸿:“又回到小区外了啊!怎么办?”
陆修手里捏了个指诀,沉声道:“靠近点!”
江鸿又把车开回麦擎家的别墅小区外,陆修盯紧了麦家的三层小楼,江鸿把车辆打横,转向,车头转过来的短短数秒,驾驶座前窗、副驾驶座车窗,依次视线经过那栋三层小楼的窗户。
江鸿仿佛感觉到,窗户后有人在看着自己。
陆修一指在近百米之外,朝着别墅凌空点去,只见他手上焕发出一道黑色的火焰,呼啸着犹如流星,拖着尾火,唰地飞向那扇窗户,发出爆响,紧接着别墅背面被击穿,黑火飞向空中。
陆修一招打断了对方的施法,世界顿时恢复了原样,同时喝道:“趁现在快走!”
江鸿马上提速,远远地离开了小区。
“驱委的人来了,”陆修看了眼,升上车窗,说道,“路上不管有什么盘查,都不要说咱们是驱魔师。”
数人终于松了口气,江鸿喘了一会儿,心想真是太刺激了。
“山河社稷图,”张锡廷说,“麦擎一个风水师,怎么会有这种法宝?”
江鸿:“那是很厉害的东西吗?”
贺简道:“山河社稷图不是驱委负责保管的吗?”
陆修阴沉着脸,始终没有说话。
金朝江鸿解释道:“是驱委保管的、史上最厉害的法宝之一,天字级。”
江鸿:“哦,那么为什么会在麦擎一个风水师手里呢?”
江鸿纯粹是顺着话说,尚未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这时间里,南山上再次发生了奇特的变化,乌云笼罩了植物园后的小区,雷云滚滚,云层中仿佛有翻腾的巨兽。
“最严重的问题就是,驱委有高层与麦擎勾结。”张锡廷说,“得赶紧提醒我爸。”
江鸿:“哦……高层有叛徒吗?那确实挺严重的……咦?等等……”
江鸿突然想到了,在麦家二楼看见的那个有点熟悉的身影,那是谁呢?
“专心开车。”陆修提醒道。
下山的路上果不其然设了路障,有人在盘查。
江鸿降下车窗,忽然与一名驱魔师打了个照面。
江鸿叫不出对方名字,却记得这人是当初一同前往医院、降服蝠妖的许旭阳的同事之一。
江鸿笑了起来,正想寒暄几句,对方又看了眼坐在副驾上的陆修,没有多说,直接放行,又朝负责盘查的同伴们说:“自己人。”
“他们怕咱们把目标偷运出去?”金问。
“嗯。”张锡廷观察山下环境,他们一路上没有再经过盘查。
“我看下法宝。”
贺简与金开始研究玄光金斗,江鸿不时朝后看,到得滨江路上,找了个停车场,慢慢地停了下来。
“现在去哪儿?”张锡廷说,“去你家吗?是不是得尽快回西安了?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我先看看啊。”秋名山车神江小鸿在南山上飙完车后,肾上腺素终于恢复正常水平,开始提心吊胆了。
众人:“???”
江鸿下车,绕到车后,刚才他听见好几声闷响,于是有了不好的预感……
“完蛋啦——!!!”江鸿瞬间抓狂了。
奔驰的后车厢盖被砸得凹了进去,车尾乱七八糟,后车门凹进去两个坑,车灯碎了一个。
陆修:“……”
大家充满同情地站在一旁,观赏江鸿的杰作,车辆底盘也磕坏了。
“送你辆新的吧,”陆修说,“这车多少钱?”
江鸿双手抱头:“新的也没用啊!我要怎么给我爸交代……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