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修有四个境界,分别为初、雅、宗、玄,在玄之上便可飞升仙者,永享天寿。
先不说飞升有多难,光是破境就少有人能做到,像嵇清柏这样,年纪轻轻修为就已至玄境的,全天下都找不出五个来。
血养生这个阵法在嵇清柏看来本就阴毒无比,只有心术不正且急功近利之人才会用此阵来增进修为。对方虽然来了一群人,但武修破镜的只有个,最高也就只到雅境。
骑在野猪上的武修还算警惕,他倒是认出了长生月清派弟子的身份,拱了拱道:“原来是月清派的前辈,不知来松伶这小地方,所谓何事?”
嵇清柏懒得多说话,却听身后的长生愤慨道:“你们这个阵法又是怎么回事?!”
武修假笑了一下:“小师傅可不要被这妖怪给骗了,此乃万年轮回的金焰炽凤,极恶之妖,一旦放了,可是为祸众生的灾事。”
长生气急,张口还想反驳,嵇清柏剑尖突然一动,冷冷道:“拿金焰炽凤的血来增补修为,你们所行之事又能好到哪里去?”
这话说的半点不客气,对方的脸色自然难看下来。
古往今来,用妖怪之血养阵的邪术不算稀奇,但向来被名门正道所不齿,特别是像金焰炽凤这样的圣妖,刚入轮回时如一张白纸,不识善恶,一旦被有心之人抓去炼阵,便是造孽业果,往后数年,圣妖不死,注定邪祟入魔,生灵涂炭。
这个道理,武修之人不可能不懂,但人的欲望无穷,心魔难消,为了自身的一点修为,连圣妖的血都敢肖想,更是不会顾及天下苍生的安危。
嵇清柏把话说到这份上,摆明是要救这孩子的。
骑着野猪的武修又怎肯轻易放过到的肥肉。
为了保护长生,嵇清柏提前布下了结界,长生抱着小孩儿上马,却被几个村民拦住了去路。
“不要心软。”嵇清柏的声音清晰地传来,“他们早和那几个武修狼狈为奸,不当人了。”
一人对付个宗境之下的武修,对嵇清柏来说不是难事,但对方似乎因为圣妖的血,竟一时半会儿不落下风。
骑野猪的武修兵器是一对铜锤,迎面敲在嵇清柏的剑刃上时,甚至擦出了火花来。
嵇清柏两指扶着剑身,跃开两步,再度欺身而上,他剑尖勾挑,目标却是对方胯下的坐骑,只听野猪发出一声悲鸣,竟被嵇清柏当场斩首,血淋淋的脑袋掉在地上,猪上的人翻身滚落。
另两个武修即刻缠上,嵇清柏左右横档,旋身一跳,将其一人踹飞出去,一晃神,铜锤又朝着他脑袋上砸来,嵇清柏贴地后仰,脚尖踢开了锤柄。
风突然传来一股异香。
嵇清柏直觉不对,赶忙闭气,个武修却已不见踪影,不知从哪儿吹来的迷雾,层层叠叠遮住了视野。
耳鸣声越来越响,嵇清柏晃了晃脑袋,白光一闪,他左肩便了一剑。
“……”嵇清柏捂着剑伤,轻轻皱了眉。
这能让人耳聋的毒,嵇清柏倒是知道几个,幸好他吸入不多,几日便可自行恢复,要是换做别人,耳聋只是第一步,其后等着的定是窍流血,毒发身亡。
这几个武修配合默契,大概用这办法不知杀了多少人,嵇清柏不敢掉以轻心,抽出袖里乾坤,直接祭出了法宝。
他在明,敌在暗,法宝就算驱散了迷雾,对方也能趁偷袭,嵇清柏先前了一剑,低头一看,果然伤口泛起了黑色。
真是宵小之辈。嵇清柏不屑地想,打不过就用毒,连他徒弟都比不上!
抱怨归抱怨,这时候肯定不能再恋战拖下去了,
嵇清柏不等迷雾散尽,眼角一闪而过,剑光暴涨,直接刺了一名武修。
对方神情狰狞,嘴型一开一合,嵇清柏无任何表情,因为他什么都听不见。
剩下两个不知道躲在哪儿,嵇清柏不敢掉以轻心,对方显然在等他毒发,看样子极其有耐心。
结界外的长生不知去了哪里,嵇清柏掐指一算,放下心来。
两方都在熬着。
嵇清柏屏息凝神,一心想把毒先逼出来,结果对方里似乎也有什么法宝,迷雾又渐渐拢了起来。
这可真是比大堂的老瘪们还要难缠,嵇清柏脸色阴沉地想,他把逼了一半的毒锁在心脉附近,硬是咽下口血,重新提起了剑。
幸好这一次,对方比他先失了耐心。
铜锤再度撞在了剑身上,嵇清柏折过腰,剑尖正对着武修的喉咙。
对方一脸惊骇,低头麻木地看向了淌血的剑,嵇清柏踢开铜锤,弯腰摸了摸武修的衣服,没找到解药时,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剩下一个武修被捉了活口,他听不见,自然问不出解药的下落,只能把人绑着扔到了一旁。
嵇清柏犹豫了一下,仍是没把结界撤掉,他不想让长生担心,席地而坐准备继续把毒逼出来。
喉咙口的血再压不住,“哇”地一声被他吐了个干净。
绑着的武修似乎在咒骂什么,嵇清柏乐得清净,一心一意地逼着毒。
几种毒性胶着,嵇清柏咬着牙,五脏六腑都痛成了一团。
这样下去不行,嵇清柏分神思考着,要不自废一甲子修为,拼着把毒逼出来……
思绪混乱间,嵇清柏突然猛地睁开眼,他的结界不知何时居然被破了?!
有人坐到他的身后,双掌贴着脊背摩挲而过,嵇清柏却一动都动不了。
绵延精法从他的脊骨透出,转瞬间便化了他体内的毒,嵇清柏只觉两耳轰鸣,一身冷汗瘆瘆而下,对方并未解了他周身禁制,一阵天旋地转,嵇清柏被人抱了起来。
他的脑袋朝下,被人抗在肩上,屈辱间只能看到那人金色的腰封,外头长生坐在马上,怀里抱着还是小孩儿的妖物,满脸紧张地看着来人。
“你师父晕过去了。”那人声音如冷玉,睁眼说着瞎话。
长生吁了口气,放心道:“感念大师出相助。”
那人没再说话,竟扛着嵇清柏直接跨上了马,反将他搂在怀里,捏住了他的脖颈:“别乱动。”冷玉声贴着耳垂,那人似乎带上了些笑意,慢条斯理道,“要是不听话,我便扒了你的皮。”
嵇清柏:“……”
堂堂胧月堂主,玄境武修,嵇清柏不说被万众敬仰,也是被不少人尊敬着的。
敢威胁说扒他皮的,迄今为止还真从未碰到过。
许是过于恼羞,嵇清柏干脆闭着眼装晕,对方似乎极喜爱他的乖巧顺从,掌心若有似无地抚着他的脖子。
半夜归途难走,长生找了间破庙临时安顿下来。
小孩儿的伤要及时处理,嵇清柏也需要照顾,长生给师父把完脉,一抬头,发现嵇清柏睁开了眼。
“师父?”长生唤他。
嵇清柏只能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于是伸出指尖,在他掌心画。
长生明白过来,皱眉道:“我想想办法。”
嵇清柏差不多能猜到意思,他四下望了一圈,一眼看到了扛自己的人。
对方也正好看过来,目光似笑非笑,轻轻攥住了他。
“这位是南无大师。”长生怕他提防,介绍道,“从北游历至此,今夜要不是他,师父这毒不好解。”
南无的名讳,嵇清柏是听说过的,相传第一个破了玄境的武修便是此人,但这说法太过久远,如同传说夜谭,至今都从未有见过南无真容的人还活在世上。
这人怕不是已经飞升成仙了,嵇清柏有些怀疑,如若还是肉身,也太过年轻了点。
武修寿命虽长,但还没到神仙境界,与天同寿,南无此刻虽坐在破庙,却如置身于花海里,他的容颜过于绝色,竟不似凡人,美得了无生气。
嵇清柏张了张嘴,想到他刚才威胁扒自己皮的语气,感谢的话绕了一圈也没吐出来。
他绷着脸,表情冷冷清清,映着烛火,倒与这庙里的无量佛像有几分相似。
南无又笑了:“还未问过尊者姓名。”
长生重规矩,老实地在嵇清柏掌心写写画画。
嵇清柏垂下眼,指尖沾了些香灰,在地上划了几。
南无看了一眼,低声又笑了笑。
嵇清柏面无表情地收回,指尖藏进了袖子里。
长生不明所以地看了两人一眼,见瞧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回头去照顾小孩儿。
嵇清柏闭上眼,正准备眯一会儿,突然一股冷香飘到了鼻尖。
“……”嵇清柏睁着眼,无甚表情地盯着快要贴上他的南无。
后者不退半步,目光巡梭在他的脸上。
南无张开嘴,嵇清柏却听不到任何声音,他隐约只看出了一个口型。
似是“清柏”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