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听完马扣扣添油加醋的一通胡扯,第一反应却不是惊喜或尴尬,而是恐慌。
他原本认准了李柏奚就是拈花惹草撩天撩地的性格,所以没放在心上。这会儿突然发现自己受到了特殊对待,顿时手足无措起来。
李柏奚见程平浑身僵硬,心里咯噔一声:大神该不会恐同吧?
他反手就给马扣扣一记爆栗:“戏太多了。”
李柏奚知道再说什么都只会越描越黑,果断战术撤离,心里盼着程平做人不要太认真,能一笑置之。
程平认真了。
他害怕别人献来好感,因为他太清楚一腔真心捧出去之后被重重碾碎的感觉。他雕塑般站在原地目送李柏奚逃走,仿佛一个动作没做对,这世上又要多出一个伤心人。
之后几次见面,李柏奚见程平言谈自若,没有特意回避自己,心里不觉松了口气。
没想到某次杂志拍摄结束后,程平状似随意地转向他:“刚好到饭点了,一起去吃顿便饭吧?”
李柏奚一跃而起:“好好好,我去拿点东西,马上回来。”
李柏奚踮着小碎步跑出门口,然后撒开丫子狂奔向停车场。
他回家拿起那顶帽子,心想今天如果再要不到签名就把它红烧了吃下去。
程平说是便饭,却定了个包间,只有两人对坐。
他酝酿了好一阵子,终于准备好了长长一席台词,要温柔婉转地绝了李柏奚的念头,不给对方带去任何伤害。
两个人各自食之无味地东拉西扯,吃到一半,同时低下头去深吸一口气。
程平猛然抬头:“那个——”
他顿住了。
他眼前多了顶熟悉的帽子。
李柏奚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若无其事道:“哎,顺手给我签个名呗。”
老子终于说出来了!爽!
李柏奚光顾着爽了,没注意到程平复杂的眼神。
程平伸出手指,轻轻摸了摸那帽子上的战队logo:“这款都绝版好几年了吧。”
“是啊,我也是前段时间收拾柜子的时候才翻出来的。”李柏奚努力掩饰脑残粉的气息。
程平拿起帽子翻来覆去地看:“你当年还看电竞啊?”
这句话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
李柏奚终于实现了“对着大神吹大神”的愿望。
更爽的是,大神听了一会儿之后,表情也慢慢变了,似乎终于发现他是个真粉,打开话匣子向他解释起了比赛细节。
李柏奚在天上飞。
这一顿饭,俩人都聊得很尽兴。
酒足饭饱,程平安静下来,半晌笑了一声:“有半年了吧,你是第一个跟我聊这些的人。”
李柏奚受宠若惊:“第一个?怎么可能?”
“我身边的人,都假装我没有这段过去。”程平耸耸肩,“我的经纪人如果发现我在看比赛,就会发火。他们都希望我尽早翻过那一页,永远别翻回去。”
李柏奚愣了愣。
李柏奚是聪明人,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了一些端倪。
虽然不知当时的细节如何,但不难看出程平的退役对他打击很大。而程平身边所有人都急不可耐地盼着他“走出来”,却没人好好疏导过他——他们或许也曾送上过泛泛的安慰,可他们毕竟不了解。
结果就是程平困顿其中,永远在愤怒,永远在伤心。
战队输了,他会觉得是因为自己走了。战队赢了,他会觉得自己的位子终于被填上了。
更何况,他的队友们至今没有提过他半个字,哪怕是肯定一下他这几年的功劳。这也属实不是人干的事。
李柏奚觉得程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如果没人帮助程平,那么这事就让他来办。
回家之后,他给程平发去一条信息:“说起来,过两天不就是你前战队的比赛了吗?我记得好像是这个赛季最后一场?”
“是啊。”程平回道。
“我买了票,要不要一起去看?”
“?”
“反正你也会在手机上看的,还不如去现场,跟过去道个别嘛。”
程平震惊:“我?往观众席钻?你是觉得才过去半年就已经没人认得出我了吗?”
李柏奚发了个微笑的表情包:“这位小兄弟,听说过易容吗?”
比赛当日,李柏奚把程平带到自己的工作室,捣腾了一番。
太阳穴两边的头发编成小辫子,用绳拉伸,系到脑后,再罩上假发。眉骨和鬓角就被提拉起来,连带着改变了眼睛的形状。用鼻内托把鼻子撑高,又用酒精胶粘上假眉毛和假胡子。
“认不出了吧。”李柏奚指着镜子说。
程平佩服之余,发现了一个新问题:“你跟我一起去吗?”
“对啊。”
“那你自己不改改吗?”以李柏奚这个扎眼程度,往他身边一走,回头率百分之三百,他自己再怎么乔装打扮也躲不开人群的目光。
“我啊,我只需要五分钟。”李柏奚说着走进了洗手间。
五分钟后。
“如何?”李柏奚问。
程平呆滞地看着他。
李柏奚其实也没干什么,只是卸了妆,戴了顶短款假发,又换了身夹克。
“你那是什么反应啊?不至于很丑吧?”李柏奚对相貌还是挺自信的。
“没……只是没见过你素颜。”程平仓促地收回目光。
李柏奚自己溜达到镜子前照了照,棒读道:“哇哦,真素好帅厚。”
程平:“……”
李柏奚突然又找到了演起来的乐趣:“看得我自己都心潮澎湃惹。”
程平暴躁道:“你能别开口破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