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房宇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哑难耐的呼唤……

杨磊丧失了所有的思考,被搂在房宇的怀抱中,脑中一片空白。

他一动不动,耳边是房宇炙热的呼吸。

房宇的气息环绕着他,紧贴的脸颊,传来燃烧般的温度,传来两个人的脉动……

在这个洗手间里,他们曾经还是敌对,交过手;在这个隔间,他们曾经因为短暂的分离而紧密相拥、激情难抑……这些恍惚的记忆,随着流逝的时光,凝固在不愿忆起的地方,却在这一刻都涌进杨磊的脑海……

房宇收紧了手臂。他力道很大,像要把杨磊嵌进自己的身体……杨磊没有动,听见自己的心跳,也听见房宇的,在彼此的 x_io_ng 腔内,乱了节奏……

房宇慢慢地动了。房宇蹭动着杨磊的脖颈,杨磊感到那炙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接着,有什么落在他的颈项,耳畔,那湿热的触感,伴着低沉压抑的呼吸,顺着下巴的线条,吮上他的脸,带着无法碰触的小心翼翼,带着因为酒精而失控的情动,苦闷……

那触感,猛地灼痛了杨磊……

“……!”

杨磊一下推开了房宇。

房宇退了好几步,才站住。

“……你这算啥?”

杨磊看着房宇,问。

“……”

房宇酒醉的眼神有点清醒了。

“啥意思?”

杨磊问。

房宇用力抹了一把脸。

“……对不起……”

房宇声音发沉。

“……我喝多了……”

“甭他妈糊弄我!!”

杨磊猛地吼出了声!

他双眼发红,紧紧瞪着房宇,他剧烈起伏着 x_io_ng 膛,压抑不住 x_io_ng 口如浪 ch_ao 般翻涌奔腾的情绪,眼中带着痛楚和难以忍耐的苦闷!

他一直忍着,憋着,从大年三十的晚上房宇一个人躺在八楼那房里黑暗中的床上,从房宇用冻得发紫的手拿出用外套包裹着的那些热菜,从这一晚房宇喝到大醉的样子,那群人哄着他和方梅时房宇的表情……

他一直憋在心口,强迫自己忍耐着压抑着,可现在都再也无法抑制,像浪 ch_ao 一样铺天盖地撞击着他的心口,让他窒闷得无法呼吸!

“……现在想见我,打电话找我?这三年你在哪儿?……当初你说咱俩就是个错!行,我放你走……我成全你!可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一个人到那屋子里待着!喝酒把自己灌成这样!……你让我怎么想??……房宇,你这到底算啥?你把我当啥了??……”

这些压在杨磊心口像石头一样堵住他的话,这些让他痛彻心扉的话,他不是傻子,他看着房宇的眼神看着房宇的沉默看着房宇那些神情和举动,他难道还没明白吗??可是他越明白,就越无法忍受,就越感到烧灼一般的憋闷和痛苦。

这样到底算什么?这到底算啥??

“……别让我觉得你对我还有感情!”

杨磊艰难地迸出这句话,他的声音都变了音调……

房宇听着杨磊的质问,房宇的心口蓦地刺痛……

外面有脚步声,有人来上洗手间,推开了门。

杨磊转过身,走了出去。他没有回包间,径直走出了酒店大门,快步冲进酒店外面的绿化公园。冰冷的风擦过他的脸,他要让外面寒冷的空气,让头脑冷静下来。

脚步声追到他的身后,房宇伸手用力拉住了他。

“……我不想咋样!……只想看看你!……”

房宇痛切、压抑不住……

“我当初为什么放弃!”

杨磊甩开他,从喉咙深处迸出呐喊,看着房宇的眼神都是模糊。

“……是为了你过得好!!……可你看看你现在是啥样儿?!……”

在年三十的晚上,他看到房宇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那个八楼的空房,不开灯,不开空调,在冰冷黑暗的房子里没有一顿热乎饭,他是啥感觉??看到房宇弄菜回来那冻得发僵发紫的手,看到房宇还仿佛刚从大牢出来那样留着寸头、穿着深黑色的衣服、孤寂孑然的身影,让杨磊啥感觉??

杨磊一直告诉自己,他已经平静了。从房宇回来的那时候起,从他在那辆雪地上的出租车上见到房宇的时候起,杨磊就这样告诉自己,他是这样认为的,也是这样做的。没有人可以保持一份激情到永远,现实和时间的磨砺可以让任何刻骨铭心的感情过去,杨磊以为自己做到了,他必须做到。可是人不能骗自己,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是什么感受,有的东西是可以过去,可是有的东西却不是不去碰就不存在!

他本来已经下定决心,维持这份平静,以后和房宇做回哥们,可是看着这样的房宇,杨磊所有的平静都被撞碎。他的心都揪到了一起,看着房宇一杯杯地灌醉自己,看着房宇煞白的脸和赤红的眼睛,杨磊的心就像钝刀挫过那样沉闷地发痛,连呼吸都连着疼痛,痛得让他难以忍受!!

当初他退出,不是为了今天这个结果!

“……我到广东找你,你不见我,你不想当面给我难受,我不怪你!……你叫他们给我的信,你信上说那四年你才想明白了,咱俩都该走个正常的道,你说你心里有了人,想有个家过正常日子!……这些我都接受!”

三年前,当他追到广东去找房宇的时候,只见到了英子和那两个退伍兵朋友,只见到了房宇留给他的信。杨磊看完了每一个字,见不见到房宇,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这三年,我不断告诉我自己,你过得很好,比跟我一起好!……我给不了你的,别人能够给你!这样我才能给自己个理由,不再去害你!……可你现在这样,那当初算什么?……我放你走,还有啥意义?!”

房宇过得不好,他的眉梢眼角,没有一点光彩和快乐,看着眼前的房宇,杨磊觉得自己这几年完全失去了意义,他心疼,心痛,如果是今天这个结果,那么当初他的放弃算什么,算什么??

“……对不起……”

房宇声音极度沙哑……

“我是要听对不起吗?!”

杨磊痛苦。

“我是要你好!”

“……我挺好!”

房宇猛然地说,黑暗中房宇的表情是一团模糊……

“挺好?!你他妈这样是挺好吗?!”

三年了,杨磊不再是把感情当饭吃的小青年了,他明白人生有太多的东西,不是只有感情,有太多种爱的方式,不是只有拥有对方。他现在只希望所爱的人可以活得好,活得幸福,可以在阳光下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地生活,可以被爱和祝福包围,他只希望在几十年后,他们都迈入人生最后的阶段的时候,还依然可以毫不犹豫地对彼此说:你一句话,我的命,你拿去。

“……咱们已经回不去了!房宇!……”

杨磊说,一字一句……

“……选了道就回去好好走到底!……甭让我看不起你!……”

房宇站在冬夜寒冷的冰冷空气里,身影像一座雕像……

“怎么了,你们?”

方梅出来了。看杨磊房宇迟迟没回来,她担心,出来找人。

杨磊用力抹了一把脸,转开了身体。

“……他喝多了。你叫辆出租,送他回去。”

杨磊说,转身离开。

“杨磊!”

方梅喊他,杨磊没回头,大步走开……

方梅虽然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也猜到了大概。

在酒桌上,她也什么都看出来了。方梅看着站在黑暗中的房宇,方梅想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杨磊跟她说过,别让房宇知道她知道他俩的事,怕房宇不自在。

看着房宇,方梅也只能一声叹息。房宇必须得对一个女人负责,对一个家庭负责。杨磊即使再有旧情,又能怎样?即使房宇真的跟那个女人分开了,才回来找的杨磊,可那样就太没劲了,连方梅都觉得没劲。

“……回去吧。”

房宇对方梅说。在寒夜风中,房宇的酒已经醒了。

“你现在住哪儿?我帮你叫个车。”

方梅看到房宇的表情,方梅莫名地觉得难受。

“我没事。”

房宇停顿了一下,看着方梅。

“喜酒我可能来不了了。祝福你们。”

“……谢谢。”

方梅也难过了。

房宇抬手,拦下了一辆车,打开了车门。

他没进去,站在那里,沉默了一瞬,转过了身。

“好好对他。”

房宇说,低头,合上了车门……

杨磊回了八楼那房子,一整个晚上,把自己关在那里头抽烟。

杨磊以为自己成熟了,可是当他碰到房宇,他知道自己根本毫无长进。他还是和过去一样,一碰到房宇的事就完全无法冷静,清醒,他甚至脑中一片空白,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那些话,他不知道是说给房宇听,还是强迫地告诉他自己。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想回到光明台球室,那个穿着白衬衫的青年将一板砖拍在他的脑门上的时候,那个时候,他们做什么都可以,没有必须背负的责任,没有要为所做的选择而必须面对的担当,他们可以放肆谈爱,可以毫无顾忌随心所 y_u ……

如果有这一次,他们要重新选择,选择一条真正正确的路,而不是付出了代价,却带给最深爱的人伤害……

杨磊不想让房宇在这条自己选择的道路上后悔。后悔了就会痛苦,这种痛苦,会深埋在房宇的心底发酵,会深深折磨房宇。杨磊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滋味,他也曾这样地悔恨,他曾经深深地后悔,后悔七年前他选择了离开房宇,去了军校,他没有一直守护在房宇的身边,他甚至后悔当初劝房宇去自首,让他们有了这些年的分离,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如果当初他不顾一切地带着房宇一起远走高飞,即使一辈子都必须躲躲藏藏不能在阳光下生活,也远比现在痛快、值得……

这种后悔,像荆棘的藤蔓将他紧紧缠裹,理智可以逼他成熟,情感却让他煎熬。他不想看到房宇背负着道义和责任,却在情感上忍受这样的煎熬。在房宇的心里,责任比天还重,房宇就是这样人,可他越是如此,就伤自己越深!

这几年憋在心里的痛苦,委屈,伤害,一股脑地涌上心头,但眼前房宇的样子,更让他痛彻心扉!

杨磊自己心里清楚,他气恼的是房宇,可他更气恼的是自己!

当初他告诉自己这是对房宇好,可是房宇真的好吗?这三年,房宇杳无音信,杨磊一直认为那是房宇故意躲着他,他不断告诉自己,房宇会比在他身边过得好。他一直逼自己不要打扰他的生活,不去问他在哪儿,在干什么。可是这三年,房宇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没有去了解过真实的情况,现在更涌出了疑问!

看着现在房宇的样子,杨磊的心痛,悔恨,自责,他所有的疼痛、所有不知道如何表达的复杂心绪,在酒精冲脑的激烈中像一团火爆裂出来,灼烧了他自己,也焚烧了房宇。

杨磊一个人抽着烟。他在烟雾中抽了很久,拿出了手机。

“杨磊你个臭小子,这么晚,啥事儿啊?”

政工干部的大嗓门透过话筒传来。

“老陆,问个事儿。年值结束以后,我想请个长假,越长越好,你帮我看看,能请几天。”

“刚过完年就请假?干吗,婚假啊?”

杨磊要结婚的事儿老陆知道。

“不是。去趟南方。”

杨磊按灭了烟头,说……

第二天,杨磊给房宇打了电话。

那张勤务兵给他的写着房宇号码的纸,杨磊始终摆在书桌上没去碰,却记住了那个号码。

“……昨天,我话重了,你甭往心里去。”

杨磊对着话筒沉默了一下,说。

“你也知道,我一急就犯浑。不是故意挤兑你。话,过火了。”

杨磊说。

“我懂。”

房宇说。房宇电话那边挺吵的。

“你在哪儿呢?”

杨磊问。

“在一个朋友这儿。帮他点忙。”

房宇在江海住在一个朋友那儿。

杨磊举着手机,走到阳台。他看着外面的高楼大厦,和过去的江海变了。

“你这几年咋过的,我也没问过。我知道你不想提,要提,也不会一直憋着。你要真不想说,我也不多问你,可有一句话,别一个人生扛。你扛不动,也扛不起……”

杨磊说,控制着声音……

房宇在电话里,也没有回答……

“有啥打算?”

杨磊猜到房宇要走了。

“回去找点门路,做点生意。”

房宇停顿了一下,回答。

杨磊也沉默了片刻。

“要真想做生意,回江海来。”

杨磊说。

“甭顾忌我,两回事儿,我分得清。”

“生意要人手,在这儿,能搭把手的人多。甭费事儿在外头拼,回来哥几个挺你。在外头,没人真心帮你。”

杨磊掸下了长长的烟蒂。

“昨晚有个事儿,没来及说。我有个朋友,成立了个公司搞经营,找合伙人。我在部队有限制,没成。那公司我了解过,项目不错,你要是回去暂时没什么更好的想法,不如先留下来,去看看,要是行,就合个伙,入个股……”

杨磊说……

杨磊说帮朋友的忙,但房宇心里明白。

房宇这次回江海,是悄无声息回来的,什么老兄弟也没见。

他现在住的地方偏,在过去一个朋友这住。这朋友不是原来道上的,和那个圈子也没交集。房宇到江海后就在他这住,距离市区远,除了晚上帮开出租的那两天,房宇很少在市区露面。

但是现在,房宇回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江海。

郭子年三十晚上见到房宇,回去后就说了,道上都是圈子套圈子,有什么消息传得飞快,这种消息,想传得慢都难。房宇当年兄弟多,小弟也多,虽然有的像二黑那样另起炉灶走正道了,混得不错,但是还有很多人还在底层混着,混得并不好。道上这些小混混,自己没文凭没出路,靠的就是傍大哥傍靠山,可现在世道变了,大哥不是用来傍的是用来供的,像郭子那样的境遇是常事。这些人回想以前跟着罗九房宇那是何等风光,早就盼着能有个心服仗义的人来领着他们重新混出个名堂,现在听说房宇回来了,都坐不住了。

而房宇的那些兄弟,这几年谁都没有房宇的消息,突然听说房宇回来了,都惊了。

“宇哥!!”

房宇刚从住处出门,就被人一把狠狠地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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