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绫打架这事儿谢宁一点都不意外,但被伤了脸着实让他狠吃了一惊。
对着这么一张脸下狠手,对方得是什么心理素质啊!在原书里肯定是叫得上名号的人物!
段绫绷着张好像被欠了几百万的脸上了车,而欠人几百万的谢宁想问问对方的名号,话到嘴边又强憋了回去。
…这时候作死会不会分手不知道,会真的死是板上钉钉。
不止脸上有伤,段绫的制服外套也沾了不少灰尘,洁癖发作,他上车后就脱了外套往两人之间一丢,又抬手扯松了领带,动作和神态就像是一只刚打完架戾气未散的狼。
谢宁:“…咳。”时机好像不太妙。
这种情况,谢宁本来想按照惯例装石膏的,可想到自己这趟前来的使命,又觉得就这么白跑不甘心。
何况方才都被阳澄的学生看到了,事已至此,不做点什么实在对不起可能付出的代价。
咬了咬牙,他将段绫制服外套丢到副驾驶上。
没想到前排一直悄悄侧耳倾听,这会儿突然被身旁响动惊到的李磊手一抖,车转弯的时候,正好带的谢宁朝旁一扑,本来撞不到人,架不住段绫反应敏锐,抬手挡了一下。
“艹!”
肩头抵到对方的手臂,谢宁求生欲爆发,想在被段绫推开之前坐正,结果手掌朝座位上一扶,眼下这个姿势正摸上了段绫的大腿。
“嘶…谢宁!!!”
那一下正好怼到段绫的伤处,他疼得五官扭曲一瞬,多亏如此谢宁才少挨了一手肘。
发展成这样纯属意外,谢宁慌慌张张地退开,一颗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蹿出来。
“…你,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你敢是故意的老子直接弄死你!”段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眼神好像要吞了他:“你他妈的怎么在这?”
谢宁对上他凶巴巴的目光,脑子一懵脱口而出:“找你啊。”
“找老…!”
猛然想起两人如今的关系,段绫话音一收,面上飞快掠过一抹不自在,只冷哼没说话。
车厢内恢复沉寂,谢宁尴尬地朝远挪了挪身子,看着段绫嘴角和额边的伤口,脑中突然冒出一个搞不好能当场分手的绝妙想法!
如果没分成,最高代价也就是挨顿骂了,还不至于挨打。
无声权衡片刻,他决定壮胆试试,再次朝段绫转过了视线,而段绫如有所感,很快警告似的回望过来。
…自己还没警惕主角呢,怎么感觉反而被主角防备了。
谢宁在心底不忿地嘟囔了两句,端正神态,‘关切’询问:“段绫,你伤势好像很重的,不用去医院吗?”
“关你屁事。”
“我们不是在交往吗?”
答应告白的时候,段绫虽然没说喜欢原主,但也没说只是拿原主挡桃花,根本不喜欢原主,就因为没说清,如今谢宁端出两人的关系,他只能被堵得哑口无言。
火气不上不下地在胸腔翻滚,段绫语气烦躁:“你又想干什么?”
干嘛要用‘又’啊,谢宁有点冤枉,听起来好跟他是惯犯似的。
他看似淡定,实则心肝紧张得直颤:“不去医院的话,我帮你上药吧。”
话音刚落,段绫目光倏然降到了冰点。
谢宁结结巴巴地再次暗示:“我,我们不是在交往吗,这种事情很正常吧。”
他虚虚看着段绫,长长的眼睫扑闪着,窗外的灯光不断从两汪潭眸中掠过,明明慌到后退紧贴在车门上,视线却不偏不动。
心里疯狂刷屏‘不想就快提分手吧分手吧分手吧!’的谢宁完全意识不到,他此番又惊又怕又怜人的姿态用来对付冷硬脾性的人,可能是几百种方法中最有效的一种。
饶是段绫属于既不吃软也不吃硬的随心所欲型,但架不住谢宁眼下还是他的工具人,而且是个业务能力不错,最近让他过了几天消停日子的工具人。
想到这,他目光闪了闪,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起谢宁。
就是他妈的嘴欠又黏人,但比起那些不打招呼就接近的垃圾来说,还没那么让人恶心,弱的不如一只鸡,有什么小动作一只手就能捏断了气。
做出退步和妥协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段绫面色越来越黑沉,在谢宁看起来尤为期盼的注视下,憋了一分多钟才憋出一句。
“李磊…直接回去。”
嗯?
谢宁眨了眨眼,准备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什么意思?回去?回哪儿?
不应该直接提分手吗?
之后的二十分钟,任凭谢宁怎么试探,段绫都没说话,阴沉如水的脸扭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司机将车停在一栋比原主曾住的别墅区还要豪华数倍的房子前,谢宁才算知晓了段绫那句‘直接回去’的意思。
…不对,他根本不明白,直接回段家是什么意思?!
接下来,好似个真实工具人一样,他昏昏沉沉跟着段绫走进别墅,迷茫面对旁人的错愕打量,一直到站在段绫卧室中央,脑子还是懵的。
“哪儿都别碰。”
进了房间后,段绫便丢下他去浴室洗澡了,谢宁在屋内傻站良久,才迟钝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
二十分钟后,段绫从浴室走出,身着宽松的休闲服坐到了沙发上,步伐明摆着很不痛快。
脸上的伤痕未尽保护沾水后更加明显,嫩红的伤口处有的还在渗血,他下巴朝床头示意:“柜子里有药,给你一分钟,赶紧!”
谢宁傻看着他,站着没动。
“你到底弄不弄?!”
心情本来就差到了极点,见他这幅掉线的痴呆样,段绫更不耐烦了:“真他妈缠人,赶紧弄完赶紧滚!”
脑袋已经学会自动屏蔽掉脏话,谢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主角是在让他涂药。
他想过分手计划可能失败,但没想到会失败的这么彻底,段绫会真的答应下来。
可事已至此,自己提的馊主意硬着头皮也得上。
循着指示找到药箱,谢宁放空大脑正要涂药,段绫却忽地‘啧’了一声。
“坐下,别俯视我。”
“……”
谢宁嘴角抽了抽,好脾气地坐到沙发,结果段绫还是不爽:“离远点!”
“…这都要一分钟了。”他忍不住抱怨:“你不说赶紧吗,你又不配合。”
明明是反驳的话,他那软糯糯的嗓音说出来,不像是故意顶嘴,反倒像是变相撒娇一样。
果然,段绫表情先是一阵复杂古怪,而后转头骂骂咧咧地说了什么,总算是不提要求了。
上药这种事谢宁给自己弄过,没费什么力就做好准备,当沾着药水的棉球擦上段绫的嘴角时,他莫名没那么紧张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药水刺得伤口生痛,还是他专心致志下靠的太近,段绫后闪了一下。
谢宁立马紧张兮兮道:“疼吗?我没给别人弄过,疼的话我轻点。”
“你什么都没不会,倒他妈什么都敢说。”段绫没好气地骂。
“…凶什么。”
在车厢后排系领带时,因为除了他们两个还有司机的存在,气氛虽然不对,但也没有显得太过奇怪。
可如今他们独处在卧室,在几乎寂静的微妙环境,又顶着更加微妙复杂的关系,空气里难免漾出几缕若有似无地暧昧。
浓烈的药水味也挡不住那抹熟悉的香味缠上鼻间,一分钟好像被无形拉长了好几倍,诡异的安静下,谢宁本来平复的心态又有凌乱的趋势。
他眼神飘忽,没话找话:“伤口碰水了,不会留疤吧?”
“无所谓。”可能是不想正眼看他,段绫那双桃花眼朝旁低垂着,漂亮的眼睫打落一片阴影:“你哪那么多废话。”
上药时,为了顾忌到谢宁的高度,段绫平日里总是扬着的精致下颚此刻被迫压低,随着凛冽气场的减弱,艳丽的容貌更加夺目鲜活。
这张脸越凑近看就越得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谢宁微一晃神,又松懈了。
“怎么能无所谓,你长得这么好看。”
异样温度的气氛倏地溃散,段绫眼皮一掀,呼啸的暴风雨在漆黑眸低迅速凝聚成型。
等到谢宁意识到不对劲,涂药的手腕已经被人扣住,这一次他真的被丢了出去,要不是躲得快,差点让门板摔上了脸。
“滚!”
……
当晚,司机又将他送回了别墅区。
段家的人去工厂调查过情况,按理说,应该已经查出谢家如今的处境,司机却好像不知道一样,一如往常往别墅去开。
谢宁摸不准是段绫忘记告诉他了还是段家还没查到,他也没让司机掉头,看天色太晚,以要买些东西的理由,让对方送到了附近的车站。
饶是如此,他到家时也已经将近十点了。
回来的实在太晚,谢老爹看他的眼神儿都变了味,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撑着一副新时代思想开放父母的姿态让谢宁注意点安全。
注意什么安全?
谢宁没听懂,只觉得被谢老爹盯得头皮发麻,逃似地躲回房间。
当晚为了赶作业,他熬到了凌晨一点多钟,大部分人都沉睡梦乡的时候,他却在计划失败的基础上品尝后果。
至于失败的原因,归根到底只能算作对主角了解得不够,或者说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多。
原书里写得很多片面化的东西或许不能作为参考,就像即便与活生生的段绫相处了好几天,他还是根本摸不清对方在想什么。
暂时想不通,谢宁索性不想了,专心开始攻克眼前的作业难关。
数学作业里有几道白天考试错题的类型,学霸的笔记不在身边,教材又落在了学校,他郁闷地盯着题目,突然想起刚才变故太多,好像把那张试卷落在了段家的车上。
“…唉。”
明天还要用的,他在学校没办法段绫要,而且正气头上的段绫看见了,说不定直接当垃圾给他扔了。
懊恼地拍了下头,谢宁正感慨着今天怎么诸事不顺,窗外突然传来几声窸窸窣窣的异响。
声音在深夜里格外明显,他身体骤僵,侧耳仔细听了片刻,确定不是幻觉。
…小偷?
庄林小区建成几十年,安保设施落后,倒是常有小偷光顾,他都倒霉成这样儿了?
谢宁放下笔走到窗边,也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什么,那声音突然消失了,为抓现行,他赶紧猛地拉开了窗帘。
……
…窗外除了无边夜色和百家灯火,竟然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