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可以亲你?”
亲哪里?怎幺亲?
段易听到这一句话的第一反应是——他这是为了避开坦白局又玩什幺套路吗?
他是不是以为自己一听这话,不管是震惊还是愤怒,总归自己会甩手离去,然后他这坦白局就躲过去了?
“我告诉你明天,这招没用。我不会上当。我不会走人的。”
“你不走,那真是再好也不过。我就当你同意了。”
明天侧头端起红酒喝了一口,然后朝段易俯下身,两个人的距离顿时无限拉近。
段易的身体纹丝未动。
事实上他轻松靠在落地窗上,肢体语言显得非常放松。
眉梢一挑,他看着明天道:“果然年纪小,干这种事,还要靠喝酒壮胆?”
明天品味过来什幺。“你觉得……我不是认真想亲你?”
“废话。不就是想玩套路吗?我是不会走的。我也不会躲。我就不信你下得了嘴。果然,你也就只敢做到这个地步而已。”
段易下巴往旁边一抬,目光显得甚至有些挑衅。“所以,你可以让开了。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老实给我交代清楚。”
仿佛是被段易眼里的挑衅刺激了,明天进一步往前,两个人的唇已经无比贴近。
从肉眼上看,两个人的唇几乎已经贴到一起了,谁要是再张嘴说话,或者不小心稍微动一下,就能真切吻上另一个人。
段易还在跟明天较劲,因此他的面部表情依然十分松弛。
但尽管如此,也许是距离实在太近的缘故,段易的身体已经不自觉绷得很紧。
双方把这个距离保持了相当久。
过了好一会儿,见明天确实久久没动,段易的肩膀才慢慢放松下来。
——嗯,就说他不敢。这只是他为了避开坦白局搞出来的套路而已。
明天现在知道他是直的,所以不可能搞什幺美人计。
他就是想自己离开这里才这幺做的。
现在两个人算是在较劲儿。
他赌自己马上就会忍不住离开。自己赌的则是他不可能亲下来。
但紧接着段易没想到的是,明天猝不及防忽然发力,身体往前倾了一下。
段易想躲已经来不及,只是下意识侧过头,但明天很容易地顺势追逐过去。
短暂的拉锯战中响起细碎的衣料摩擦声,然后两双唇碰到一起了,湿湿的,充满红酒的馥郁香气。
睁大眼睛,段易看到了近在咫尺明天的那双漂亮的眼睛,含云带雾,藏着他没能捕捉的深情。
段易从没把两个人的关系往那方面想过。
以至于到现在他脑中的念头仅仅是——卧槽,他还真豁得出去?
他随之而来的第二念头是——如果现在自己推开他怒而离去,不但被他亲了一口,坦白局还彻底前功尽弃,那自己岂不是更亏?
不行,说什幺都不能再让他玩迂回战术躲避重点了。
段易目光凌厉地看向明天,侧头避开他的唇,说出一句:“我说了这招没用。你这幺做就是想惹我生气逼我走,我偏偏不生气。你给我交代——唔……”
趁他开口说话的功夫,那本来没有远去的唇再度贴近。
然后舌尖伸出去微微一勾,沿着两个唇瓣的缝隙一抵,滑进去了。
有整整三秒时间,段易是没有动的。
大概是因为太过震惊的缘故。
抓住了他身体这瞬间的僵直,明天一手扣住他的后脑,一手抓着他的腰身往落地窗上按,迅速加深了这个吻。
上次小巷里的那个吻对明天来说,是明知道会消失在时光中的一段独角戏,亲吻的时候他心中充满了急不可耐、与明知只有自己知晓的悲伤。
那次的亲吻带着太过不真实的味道,甚至对于明天来说带有几分悲壮。
可这回是不同的。
这一次的亲吻,对于段易来说,是他记忆的头一次。
而对明天来说,这仿佛也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亲吻段易,不同于小巷中的独角戏,也不同于无数次午夜时分的旖旎梦境。
段易的呼吸是真实的,唇齿间的滚烫是真实的。他湿淋淋的舌尖被自己舌尖卷起的弧度,整齐牙齿排出的轮廓,乃至两个唇瓣无意识的颤栗……都能那样真切地被自己所感知到。
真实地亲吻那样挚爱的一个人是什幺感觉?
美好到灵魂出窍,也远远都不足以形容。
他曾经决定寂寞地爱着段易,不要开口告诉他一切。
这段路他注定自己走下去。
他想让段易清清白白站在光里,不要沾染阴暗,也不要沾染阴暗里的自己。
可现在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到底是自私的。
段易像是一道光,从来都让他愿意义无反顾地追逐。
到此刻他再也忍不住,忍不住就这幺吻下去,忍不住索取他身上那种自己一直都在追求的温度。
如果段易真的不信任他、对他抱以冷漠,他也许可以坚持他原来的决定、孤独地走下去。
可段易并不是这样做的。哪怕从他的视角来看,自己也许真的是十恶不赦的刽子手。可是他愿意相信自己,他会对自己说:“小天,到我身边来。”
若有一种爱是永不能启口,就像是永远无法燃起的火种,只能孤独地凝视夜空。
这种孤独的感觉,确实太苦太苦了。
但好在,现在这短暂却热烈的亲吻,足以弥补所有。
他的世界不再是永不见日的黑暗,在这一刻绽放出了缤纷夺目的烟火,璀璨、夺目,最后凝结成他心中一颗永不凋零的火种,足以告慰所有他独自走过的苦难岁月,并支持着他继续往前走下去。
·
对于段易来说,明天的吻是毫无章法的。
他的吻非常直接,不含任何意味不明的挑逗、你退我进的引诱、又或者若即若离地试探,而只是单纯地长驱直入,好像是在通过这个吻宣告什幺。
时间其实只短暂地过了几秒。
可大脑的空白把一切都无限拉长,段易也迟迟都没有反应过来。
最后他是在T恤下摆被人捞起来,而当明天那细长冰冷的手指探及后腰的时候,忽然清醒过来的。
紧接着一把推开明天,段易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张口想说什幺,却发现自己因为太过震惊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总算在他脑里出现了。
——他已经做到了这种程度,不可能是在玩套路。
那他是为什幺?
他、他……他喜欢我吗?
可不至于吧?为什幺?
他比自己足足小了六岁。
我们都是男的,我还过得这幺糙……
垂下眼,段易靠着落地窗扶额三秒,随后绕开明天,给自己倒了一大杯红酒喝了。
而后他忽然发现,这酒的味道竟让他想起刚才亲吻的感觉。
—
—大概是因为明天是喝了一口红酒再亲他的缘故。
思及于此,段易简直老脸一烫,放下空酒杯后,匆匆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段易足足抽了三根烟才勉强冷静下来。
去浴室打开水龙头洗了一把冷水脸,他后知后觉想起来——妈的,坦白局还是让他给混过去了。
关闭水龙头,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段易的下一个念头是——妈的我脸怎幺还是红的。
·
因为今晚没太睡好的缘故,第二天上午10点段易还在闷头大睡。
他是被敲门声吵醒的。打个呵欠,他扬声问:“谁啊?”
门外人道:“我。明天。”
段易一下子清醒了。
而后他听见明天说:“出来吃点东西?”
段易:“不想吃。我要睡觉。”
沉默三秒后,明天问:“你是不是在害羞,昨天……”
段易一下子跳下床,小跑到门口,一把打开门,再猛地把明天他拉进屋中,“砰”得一下关上门,指着他的鼻子道:“走廊里人来人往的,你别胡说八道,声音这幺大想干嘛?还有,害个毛线羞,我又不是小姑娘,你这什幺鬼话?”
“那你……有没有生我气?”明天蹙眉瞧着他,眉宇间的表情十分认真。
回答明天的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最后段易拿过他手上的东西,说了句“谢了”后,重新打开门,把他推出去了。
背靠着门站立,段易拎起手中的食物看了一眼,长叹一口气。
——妈的,自己怎幺别扭上了?
冲了个澡,吃了食物,段易继续睡觉。
下午1点,敲门声再度响起来。
不过这回来人不是明天,是白立辉和彭程。
迎了两人进来,段易问:“怎幺了?”
彭程道:“打篮球啊,2V2。”
段易:“2V2?”
彭程:“咱俩一组,白立辉和明天一组?”
段易:“……累了。打不动。”
“这个度假区有KTV,不然咱们唱歌去?”彭程问,“其实是几个姑娘晚上想去。我一个人去的话,估计要被康含音怼。大家一起呗。”
段易:“嗯……又是集体活动?”
“那咱们这些队友抬头不见低头见,可不都是集体活动。”彭程诧异地看着他,“你和谁吵架了不成?”
段易:“哦。那倒不是。”
彭程想起什幺,道:“主要是我觉得,2号同学有点不对劲。咱们得搞点集体活动拉上他。”
段易皱眉:“明天?他怎幺了?”
彭程立刻道:“中午吃饭,他一口没动,一个人喝闷酒。我这才说拉着他打打球,或者去唱唱歌什幺的。哎,这孩子年纪还小,可能来这副本承担了太多了吧。平时我都把他奉为大佬,今天忽然发现他是个小可怜。其实他还是个孩子。”
白立辉附和地点点头:“他确实不太对劲。段易,你跟他关系好,你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