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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中,沈恕被陈嫂和李叔围着问了一圈,得知沈恕确实准备结婚后,心里虽觉得这场婚事来得太快,但沈恕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他们作为长辈,不免忧愁其婚事。
现在要结婚,总是叫人感到高兴。
陈嫂更是眼泛泪光,轻声问沈恕:“得去看看小姐,让她也知道这个好消息。”
她是沈恕母亲带过来的人,所以喊母亲小姐,而母亲则在沈恕八岁时病逝了。
母亲名叫张雪婉,当年本有婚约,可惜她遇见了沈南平,随后便一意孤行要嫁给他,甚至未婚先孕。
外公外婆观念守旧,无法接受自己女儿的离经叛道,扬言要断绝亲子关系。
母亲婚后,逢年过节回去拜访,都张家被拒之门外。
后来母亲病逝,在葬礼上,外婆眼睛都险些哭坏,后悔在那几年因为生气不肯见女儿。外公虽没有露出多少悲痛神态,但他足足在灵堂上守了一整夜,将眼睛都熬得通红。
他离开的时候,摸了摸沈恕的脑袋,问道:“你怪外公外婆吗?”
沈恕摇了摇头:“不怪,因为妈妈一直都很想你们。”
他说的是真话,母亲有一手好书法,还会弹琴,学历很高,是个才女。
这些她都教给自己的孩子,并告诉他,这都是外公外婆曾经教她的。
他们对她生气,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
现在沈恕回想这句话,觉得张家确实将沈南平看得清楚,此人并非良人。
一个男人如果有责任心,不会做出让心爱的女人未婚先孕。
后来沈南平要娶沈元母亲进门,沈老爷子不同意,除了名声上的顾虑,更多是来自张家的施压。
得知沈南平竟然有一个小沈恕两岁的私生子后,张家甚至要求将沈恕送到他们那里抚养,过继到张初平名下。
张初平是沈恕的舅舅,这个舅舅后来还找人将沈南平揍进医院,住了半个月。
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但两家都选择将这件事压下来,没撕破脸。
也正是张家这样的态度,沈老爷子在斥责自己的儿子后,又同张家致歉,说沈恕到底应该养在自己亲生父亲名下。
深知儿子不靠谱的沈老爷子,将沈恕圈在身边,严厉管教。
比当初教导沈南平,犹过之无不及。动用家法,更是司空见惯。
沈恕被打得遍体凌伤时,陈嫂都会半夜过来给他上药,又抱着他偷偷抹眼泪。
那时候沈恕觉得,陈嫂和张雪婉其实很像,她们身上都有种同样温暖的感觉。
周末时,沈恕与陈嫂去陵园祭拜张雪婉,还带了张雪婉生前爱吃的点心。
上过香后,陈嫂对沈恕说:“小姐生前在银行存放了一点东西,她说以后你要是结婚,那便是她给你妻子的礼物。”
那是枚祖母绿的宝石戒指,因为是女戒,戒指较小,沈恕拿到戒指后,心想如果郁松年连尾指都戴不上,那便要重新制作一次。
自青水山庄一别,沈恕投身忙碌的工作中,每日只和郁松年简单聊上几句,然后互道晚安。
说是要拜访家长,沈恕却迟迟抽不出空去找沈老爷子。
他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已经让秘书从繁忙的日程中空出时间,在郁松年见爷爷之前,必定要说服爷爷,
他说了不让郁松年受委屈,便要说到做到。
正想着郁松年,便收到了郁松年的短信。
对方发来一张照片,只见郁松年好看的右手,此时沾满泥浆,食指上还划开略长的口子。
伤口还未处理过,边缘泛白,鲜血渗出,看着都疼。
郁松年说:“上课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
发完后,又发了一个猫咪哭哭的表情。
沈恕认真回道:“被什么划伤了?”
郁松年又发来了一张照片,那是一个尚未完成的泥塑骨架,露着狰狞钢筋骨架,上面不乏有尖锐的部位,郁松年应该就是被这个划伤了手指。
“这应该去医院打针。”沈恕认真道。
但郁松年却相当不在意,对他说学雕塑的经常受这种小伤,如果每次都要打针,那医药费都比学费贵了。
看着聊天记录,再看手里的戒指,沈恕产生了极其冲动的念头。
等他冷静下来,他已经来到了曾经的母校,如今郁松年任职的学校。
他在读书的时候,也认识美院的朋友,偶尔过去玩,清楚雕塑系的位置。
学校变化不大,路边种满枫叶树,秋天时落满一路,引来不少摄影师和女生在此拍照。
现在还是夏天,而他与郁松年结婚的季节,会是秋天吗?
脑海里转着这些念头,他停在了雕塑系的门口。
雕塑系的教室看起来平平无奇,是一整排低矮的平房,方便学生们进行搬运。
一个雕塑系的学生不到四五十人,根据郁松年发来的图片,沈恕在一间满是石膏和泥塑的课室停了下来。
甚至无须寻找,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正站在泥塑前的郁松年。
穿着黑色体恤,连体的牛仔工装,上半身的吊带扎在腰间,勒出劲窄的腰身,脚上踩着焊工靴。洒脱又不失男人味的装扮,在一众学生里,仍然鹤立鸡群。
或许是沈恕站在门口过于显眼,一个人高马大,手里还提着粗木条的男生走了过来:“找谁?”
沈恕指了指背对着他的郁松年,对学生道:“麻烦你帮我喊一下他。”
男生又看了沈恕两眼,转身喊道:“郁师哥!有人找你!”
比起学生喊他帅哥,沈恕更在乎的是学生对郁松年的称谓。
师哥?郁松年不是老师吗?调查资料上是这么显示的,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但沈恕已经将郁松年默认成导师了。
不过现在想想,国内的雕塑系应该得有博士学历,郁松年的年纪明显不符。
而且他当初看资料时,是交代了郁松年在国外的学业并未完成,目前处于休学的状态。
为什么没有回去念书,而是在这里带学生,沈恕不清楚,郁松年也从没跟他说过。
郁松年听到声音后,回过头来看见沈恕,脸上浮现了惊讶神情。
沈恕看到郁松年表情的那刻,便已开始后悔。
不声不响,没有招呼地来到对方学校,已经是很失礼,非常越界的行为。
如果郁松年因此生气,沈恕目前还未掌握到能让他消气的方法。
来时的兴致盎然已经消失,余下的尽是紧张。
郁松年却站起身,大步朝他走来,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你怎么来了!”
他们的动静,已经引起一些学生的注意。
一间教室不到十个学生,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停下动作,望向这边。
郁松年来到沈恕面前后,刚抬起手,又意识到自己手上还满是泥浆,还握着泥塑刀,赶紧收了回来,立刻走到一边的水池洗手。
雕塑系的上课氛围惯来轻松随意,这时候已经有位女同学大胆发问:“师哥,这帅哥是你朋友吗!有对象不?”一个问题引起一阵哄笑,还有人笑骂那女生的名字,说她见着帅哥就问这种问题,帅哥都要被吓跑了。
沈恕不知该如何介绍自己,于是将解释权交给郁松年。
不管郁松年怎么向学生介绍他,他都能理解。
只见郁松年将手仔细洗干净后,才来到沈恕身边,一把攥住他的掌心,把人拖到自己身边:“有对象,对象是我,马上就要结婚了,到时候会给你们发喜糖。”
整间教室静默数秒后,掀起了一阵鬼哭狼嚎,还有人用工具乓乓地敲着地面,亢奋地用肢体语言,来表示自己目前的情绪。
看着沈恕因为他大胆公开而怔住的脸,郁松年伸出食指,立在唇边,嘘了声:“别闹,吓着我对象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