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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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恕忍无可忍道:“你哪来的经验,遇上许暮深你才变弯吧?”

听林志钧的语气,仿佛他已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gay,而不是才刚刚半路出家的直男。

“总比你有经验吧。”林志钧一句话堵死了沈恕,他切出微信,本打算不再回复,又想起了什么:“照片发来看看。”

一共有三张原图,应该是林幽从电脑导出来,直接发给了林志钧。

第一张就是沈恕作为雕塑,被郁松年拥在怀里。

拍摄的时候没发现,看到照片便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过于微妙的氛围。

沈恕背对着镜头,只露出一点下巴。

而郁松年的左臂至他腰部揽过,掌心按在他后背的鹿角上,这个姿势再搭配郁松年的目光,简直就像把“这是我的,谁也被碰”的警告具像化,叫每个看见照片的人都一眼望见。

滑动着照片,沈恕再看下一张,他是神明,站在岸边,郁松年仰首望他,视线片刻不离,就好像他是对方心里最重要的人,也是最想要得到的人。

再下一张,就是他们即将接吻的照片。

从拍摄的角度看,镜头离他们很近,应该是摄影师调整过光圈,照片显得无比清晰,甚至能看见脸颊上的微小绒毛。

自然也能看见,郁松年注视着他的嘴唇,眼含欲色。

而沈恕的表情,更加明显。他看见照片里的自己,痴迷地望着郁松年的脸,像献祭般主动将自己的嘴唇凑上。

郁松年的手则轻轻托在他颈侧,拇指压在他喉结处。

拍照的时候还没发觉郁松年的手放在他身上,那是不是说明,接吻时他每一次紧张地吞咽,喉结颤动的频率,郁松年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三组照片,一张比一张欲,难怪林志钧会说他们绝对本垒。

不过沈恕也不能说他们是完全清白,什么都没干。的确在人家的摄影棚里,做了点过火的事情。

沈恕倒抽了一口气,蓦地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郁松年将那些东西吐了吗?还是没吐?

艰难地从刚才的记忆中,摒弃了那些感官所带来的过度刺激,在亲吻他膝盖前,郁松年做了什么?

一道吞咽声,从记忆深处浮现,成功地为沈恕的疑惑揭开答案。

这反而让沈恕陷入了过度羞耻之中,迟迟无法自拔。

撑着桌面,按着滚烫的脸颊,从未想过和郁松年的进度会进行得如此之快,分明昨天好像还在吵架,今天就进行了深入交流。

有没有可能,郁松年其实也喜欢他。

虽然很清楚,在当今社会,即使是没有情感基础也能和人上床,这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如果仅仅只是以身体接触作为情感的证明,林志钧应该会第一个跳出来骂他。

林志钧早已骂过他蠢笨,还问过他,该不会在为谁守身如玉,这也太离谱了。

沈恕认为他只是对那方面的需求比较淡薄,而且实在太忙了,一整天连工作都忙不完,哪来的精力去做那种事。

但是今天的他证明了,他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无欲无求。

从化妆室出去,走过长廊,即将抵达拐角,他看见郁松年早就换好了衣服,站在林幽面前。

“你拍摄的时候好有镜头感,该不会之前有当过模特吧?”林幽问道。

背对着他的郁松年,以一个放松又闲适的姿势站着:“大学的时候,有帮朋友拍过一点东西。”

林幽:“我猜得果然没错,你完全懂我们方案里想要展现的感觉。”

“完成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好,说实话,你考不考虑去拍一些需要演技的广告啊,我觉得你挺有天赋的。”林幽拿出了手机:“我认识的一些同行,每天都在缺人,以你的外形条件,完全可以去接点视频类广告。”

沈恕的脚步慢了下来,他拿出手机,将林幽发给他的方案看了看,因为只是大致过了一遍内容,很多细枝末节的东西,都没看清。

比如雕塑师痴迷自己的作品,渴望得到雕塑的回应。

再比如,被神诱惑的人类,最终成为神的俘虏。

而这一些,在刚才的照片之中,都一一体现了。

林幽说得没有错,郁松年确实将照片完成得很好。好到……都让他误会了,差点就犯了蠢,还想说要不要问郁松年,是不是也喜欢他。

如果真的问出口了,他都能想象到郁松年的表情。应该是错愕地微睁双眸,又为难地笑着,同他说一切都是误会,他没有喜欢他。

好在没有冲动,一切皆可挽回。

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的那刻,沈恕一并将那躁动的心按了回去。

收拾好表情,他来到郁松年身后,冲林幽颔首,打了个招呼,并感谢对方今日的辛苦拍摄。

林幽摆摆手,爽朗大方地说:“客气了,你们是我堂哥的客人,那必须拍出满意的婚照啊。”

“修好的照片会尽快发给你们,毕竟你们马上就要办婚礼了,放心,绝对不会耽误进度的,不然林志钧可能会杀了我。”林幽耸肩,没大没小地直呼堂哥的名字,表示他们的感情相当不错。

沈恕礼貌地笑了笑:“那就麻烦你了。”

从摄影棚离开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来到停车场的位置,他对郁松年说:“你是不是还没吃过晚饭。”

“在学校食堂吃过了。”郁松年说。

沈恕有些失落道:“这样啊,那我先送你回去吧,时间也不早,你明天是不是还有课,得早些回去休息。”

说完,他掏出车钥匙,开了门锁,郁松年在他身后问:“你吃饭了吗?”

沈恕当然没有吃,他一下班就赶到了郁松年的学校外,生怕去晚了,郁松年就回家了。虽然他也能去郁松年家找对方,但当时他们的气氛太差,他怕被郁松年拒之门外。

刚想说自己吃了,身体却响起了抗议的饿鸣,郁松年听见了:“你一直饿着肚子?”

“也不至于说一直饿着肚子。”沈恕解释道:“中午吃过东西了。”

郁松年不赞同道:“青水山庄的时候,你就不吃早餐,现在连晚餐也不用了吗?”

“只是今天没吃而已。”沈恕已经好久没被人这样说过了。

但是带有关心的责问,也不讨厌就是了。

郁松年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沈恕对吃这方面还好,既不挑嘴,也无特别喜欢的食物:“都可以。”

郁松年拿出手机看了看:“我家楼下有家还不错的烧烤店,最近老板还进了一批新鲜的生蚝。”

沈恕:“那你开车?”

郁松年接过了车钥匙,主动带路。

路上也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沈恕知道了郁松年之所以找到现在住的地方,也是因为那是烧烤店老板的房子,那时经常和学生来吃烧烤。

和烧烤店老板熟了,对方就跟他说,自家也有房子出租。

看了看房子,觉得还不错,就租了下来。

这些美食街的老板,个个都是隐形的富豪。

又提到之所以来这间学校当助教,也是在国外办展的时候,认识了现在学校的雕塑系导师,对方热情邀约他到学校里当助教,哪怕他的学业并未完成。

沈恕听到这里:“那你以后会回去念书吗?”

不念也太可惜了,明明只剩最后一年,读完出来就是硕士学位,要是不念,那连最基本的文凭都没拿到。

郁松年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会回去,不过不是现在。”

他看了沈恕一眼:“要考虑,也是一年以后吧。”

一年这个词,就像细小的针般刺了沈恕一下。

人果然只会越来越贪婪,刚开始会觉得,哪怕只有一年都好,现在过去几日,又觉得,一年实在太少太少。

抵达烧烤店的时候,老板热情地冲郁松年打了招呼,沈恕坐在椅子上,打量四周的环境。比他想象中的要干净很多,桌面整洁又崭新,店里的人很多,环境热闹。

郁松年给他拿了一瓶豆奶,自己却拿了啤酒。

“你回去还要开车,就不给你喝酒了。”郁松年说。

虽然对方嘴上是这么说,但沈恕怀疑是上次醉酒的时候,他把郁松年吓到了,所以现在郁松年才那么不愿意让他喝酒。

看着郁松年将啤酒饮下,沈恕也有点馋,只好打开自己手里的豆奶,饮了一口。

郁松年放下啤酒:“说起来,我的第一杯酒,还是你给我的。”

沈恕险些被豆奶呛到,他用纸巾掩住唇角,惊讶道:“是吗?”

郁松年见他这样震惊:“你忘了?还是八年前吧,那会我才十七,上高二。”

沈恕想起来了,是郁松年母亲刚去世的那会,在母亲的葬礼上,沈恕无意间撞见了郁松年与徐炳章对峙的场面。

郁松年的外公在得知爱女去世后,便进了医院。

有恃无恐的许炳章,再也不遮掩自己的野心。

郁松年指责许炳章把母亲的葬礼变成自己结识权贵的场合,许炳章觉得郁松年年纪小不懂事。

对着刚失去母亲的郁松年,许炳章甚至懒得去掩饰伪装成一个慈父。

沈恕不应该多管闲事,这样的场合,也不适合他出面。

但他还是敲了敲门,等里面的父子俩齐齐扭头,以不同神色看向他时,他才缓慢地走过去。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郁松年的眼泪,还是少年的郁松年,对许炳章仍怀有期盼。

沈恕来到二人之间,许炳章认出他是谁后,本还不耐烦的面容,硬是挤出一个笑来:“原来是小恕啊,你怎么到这来了?”

沈恕不动声色,将郁松年挡在了身后,手掌轻轻按下了郁松年紧握的拳头。

他疏离地对许炳章道:“许先生还是叫我沈恕比较合适。”

许炳章面色微变:“沈恕,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会客厅在前面”

沈恕感觉到郁松年的手有些松动了,便主动牵住了对方:“没走错,我就是来找郁松年。”

“只是没想到,能听见许先生的那番高见。”

“听说许先生最近马上就调任了,礼堂外面还来了不少媒体,许先生不管都多急切,都应该做好自己当下最应该做的事情。”

“什么样场合,就该做什么样的事,这还是我爷爷在我七岁的时候,教会我的。”

许炳章尴尬地笑了笑,他当然听懂了沈恕言语中的潜台词,不过他懒得跟这个小辈计较。

沈恕不足为惧,但沈恕上面的沈道昌,以及与沈道昌交好的那一拨人脉,他也没法得罪。

等许炳章急匆匆地离开后,沈恕这才转过身,见郁松年红着眼,盯着许炳章的背影。

刚才对着许炳章,还能言巧辩的沈恕,如今看着马上又要哭出来的郁松年,一下就成了哑巴。

他感觉郁松年还紧紧牵着自己的手,就把人带到了一旁的沙发上,拿出手帕,递给郁松年。

郁松年没有接,垂眸低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恕没办法,只好收回手帕:“你要喝酒吗?”

郁松年总算看向他:“你说什么?”

“喝酒。”沈恕从自己口袋里,拿出了在沈道昌那里没收的金属小酒壶,现在倒派上了用场。

郁松年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沈恕,便赶紧松开。

但沈恕的手背还是留下了红印,只是他自己也不太在乎。

郁松年接过了酒后,看也不看。直接灌了一大口,沈恕甚至没能来得及阻止,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喝完酒后,剧烈地呛咳起来。

郁松年一边咳嗽,一边落泪,少年人最狼狈的时候,被沈恕全都看在眼里。

沈恕用手帕轻轻按在他湿润的脸颊,掌心拍着他的背:“第一次喝酒都这样。”

“所以郁松年,这不丢人。”

那整个守夜的晚上,他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沈恕也没有离开。

在即将要天亮的时候,郁松年还是昏了过去,也不知道他多久没睡了。

确认郁松年只是昏睡过去,而不是昏迷过去后。沈恕将郁松年的脑袋放在自己大腿上,没多久,郁松年就醒了。

沈恕用手掩住了他的眼睛:“再睡多一会吧。”

郁松年的睫毛在他手心里眨了眨,继而一些湿润又沁湿了他的掌心。

“沈恕。”郁松年终于开口说话了,声音很哑。

沈恕低低地应了声,郁松年缓而慢地呼吸着,他感觉到,掌心里的睫毛,轻轻眨了三下。

“留在我身边。”

“不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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