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羽声正准备回店里,地上的拖把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做拖把的棉绳,是卓皓去主城买的,去主城一趟就为了买这些棉绳?
“怎么了?”卓皓见陆羽声杵在原地又不做声,又没别的动作。
陆羽声咧嘴笑了笑,“没事。”
他其实很想问卓皓一句,是不是特地买的,可照卓皓的性子,要不然不理人,要不然劈头盖脸的骂他一顿。
卓皓这人比外表看着要热心的多,即便是热心,也不愿意被人发现。
关于怎么饲养小奶猫,陆羽声还真当回事记在了心里,当天晚上给之前的同事王成打了个电话。
“喂?王成,我是陆羽声。”
王成接到陆羽声的电话有点吃惊,“喂?这个时候打电话?”
陆羽声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他还是挺客气地问了一句,“没打扰到你上课吧?”
“这会儿上什么课啊?你不也教美术的,还不知道上课时间吗?”王成刚说完,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岔开话题,“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
陆羽声自动忽略了前一句话,“我想养一只小奶猫,还在猫妈妈肚子里,等它生了就领回家,要准备点什么吗?”
王成有养宠物的经验,跟陆羽声仔细交代了一下需要准备的东西,以及不能给小奶猫喝牛奶,也不能太早洗澡,最好让猫妈妈多带一段时间再接回家。
等养猫的事情一聊完,两人默契的沉默了,王成犹豫不决,什么都不问直接挂电话不太好,问了又怕提起陆羽声的伤心事。
他斟酌再三,才含蓄开口,“你…没回省城吗?”
“没有。”
“哦。”王成停顿了一下,“那你现在在干什么?有什么打算?”
陆羽声离职好几个月了,和之前的学校的老师基本上都断了联系,“开了个超市,离主城挺远的,在东城这边。”
这句“离主城挺远的”有点刻意,连陆羽声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说。
王成接过话,“嗨,其实自己做生意也挺好的,学校嘛,工资也不高,事情又多还不自由。”
自由,是给自己找的最好的托词。
紧接着又是几秒钟的沉默,陆羽声原本坐在沙发上,他忍不住起身在客厅踱步,最后还是把心里的话问出了口,“对梁鄞没什么影响吧?”
王成突然含糊了起来,“特级教师这个今年没了,以后还有机会嘛,他跟我们教美术的又不一样,能给学校带出清华北大的苗子,学校肯定还会帮他的。”
说到底还是有影响的,但是王成说的对,陆羽声根本不需要替梁鄞担心,人家还好端端的留在学校,梁鄞是数学组里教学成绩最突出的老师,学校想方设法的保他,最多再毕业两届学生,他俩那点儿事,就没人再翻出来了。
陆羽声就不一样了,他和王成同是教美术的,美术这一学科可有可无,就连老师也是可有可无,多他一个学校还嫌浪费师资力量。
一个偌大的学校,就他俩美术老师,王成先前和陆羽声关系不错,陆羽声随和谦逊,对学生也很有耐心,很招学生喜欢,两人共事那么久他很清楚陆羽声的为人,所以不太信学校的说法。
“你…还留在县里,是不是因为放不下梁老师?”
陆羽声深吸了一口气,眼神飘忽不定,瞳孔都在颤抖,“太晚了,我先挂了,谢谢了。”
匆匆挂了电话,陆羽声把自己往沙发里一摔,无力地抹了把脸。
月色进了窗户,外边静悄悄的,整个县城都像是睡着了一样,陆羽声的那声叹息格外的浓重。
卓皓的拖把没两天就完工了,陆羽声去拿的时候,正好碰上了罗芸,罗芸见到陆羽声还是礼貌性的笑了笑。
陆羽声和这条街上的人不太一样,罗芸看着这个年轻的超市老板,至于怎么个不一样法,看到陆羽声第一眼,罗芸就知道他肯定是读过书的人,还是从大城市来的。
明明不是一个圈子的人,却要拼命挤入这个不入流的市井之中。
就像现在一样,接过卓皓做的拖把,陆羽声显得很高兴,陆羽声这样的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要说卓皓做的东西,唯一有点就是结实,结实意味着耐用,也是穷人省钱的方法之一。
陆羽声笑得很有感染力,像是运动会上朝气蓬勃的高中生,兴致勃勃地跟卓皓说着话,“跟我见过的手工拖把不一样。”
拖把头那里,卓皓用水泥钉粗细的绳子缠绕着,绳子紧密排列在一起,这样棉绳才不容易散开。
其实陆羽声的出现没什么特别,特别是卓皓对陆羽声的态度。
以罗芸对卓皓的了解,卓皓热心是一回事,可不太愿意和任何人走得太近,也不愿意跟任何人独处,特别是女人,就连卓皓在她店里剃头,也从来不肯拉上帘子。
每次卓皓和她也说不上几句话,敷衍她几句就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可只要陆羽声出现,随口一说的话,卓皓都会回应,那种态度的转变是很明显的,至少没有拒人千里。
罗芸想,大概男人和男人之间,说话比较容易一些。
毕竟周围的邻居都是上了岁数的老人,和不务正业的小混混,陆羽声是个特例,他才是个正儿八经的年轻人。
陆羽声原本想着尽快把小猫要用到的东西准备好,可他跑遍了整个县城,连个像样的宠物商店都没有,能和动物沾上边的,除了菜市场,就是兽医站,他没办法,只能再联系王成,王成的猫粮狗粮都是找人从香港买回来的。
这事找王成是最快的解决途径,王成答应了,“你给我个地址吧,回头看找人给你送过去,”
这个“回头”,让陆羽声没想到的是,给他送猫粮的人是梁鄞。
一周后的一个晚上,因为店里都是女员工的缘故,陆羽声一般等着点完现金,女员工都走了,自己最后一个离开,他刚锁好门,背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陆羽声。”
陆羽声一愣,一转头梁鄞面无表情,手提着一大袋东西站在他面前,“你…怎么来了?”
卓皓刚关门准备洗澡睡觉,小母猫不知道怎么跳到他窗户外的,隔着防盗网喵喵叫,卓皓招呼它进来它也不听,就一个劲儿地叫,“你叫什么啊?是不是要进来?”
卓皓实在没办法,只能去后面看看情况,路过超市时发现卷帘门半掩着,一看就还没关门,门口站了个斯斯文文戴着眼镜的陌生男人,卓皓和男人对视了一眼,没太在意,径直朝后面走去。
门店都是一楼,窗户其实不高,地面到窗户的高度之比卓皓高出一个头,小母猫还没走,看到卓皓来后撒娇似的继续叫。
“你这是要干嘛啊你?”卓皓朝它伸手,小母猫被一招呼,像是知道卓皓是为它而来的,往卓皓手上一跳,脑袋抵在掌心上撒娇,“啧,这也不高啊,你什么时候这么谨慎了。”
猫也不能回答卓皓的问题,卓皓只能自行揣测,女人怀了孕,性格多少有点变化,矫情一点情有可原。
他把小母猫往地上一放,漆黑的巷子里,猫一眨眼就不见了。
卓皓原路返回,在快要走到墙角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说话,紧接着是陆羽声的那句“你怎么来了”,卓皓猛然想起刚刚站在超市门口的男人,很大概率是陆羽声在和他说话。
安静了几秒后,男人才又开口,语气很平淡,冷冰冰的,甚至有点难以察觉的厌烦,“王老师让我带给你的。”
原本以为只是老朋友许久,卓皓心想也没他什么事,他大可大大方方地往店里走,刚转过街角,正好对上陆羽声的眼神,男人又再一次说话了,这次态度更加冷淡,“你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你为什么不回省城?”
卓皓一个急转弯,本能躲回了墙角,这…什么情况啊?怎么还有点火药味。
梁鄞质问声让陆羽声顾及不上卓皓的存在,下意识低下了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梁鄞的问题。
“我知道让你一个人扛下来不公平,但是你家里条件那么好,即便没了老师工作,你父母能在省城给你找一个更好的,我不一样啊,我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能来县城教书,家里父母兄弟都指望着我,我不能因为跟你谈恋爱就失去这份工作,你都为了我顶罪了,你走不能走远一点吗!”梁鄞一反常态的激动,说到最后的时候音调都拔高了好几个度。
梁鄞和陆羽声同为老师,说话做事都是会控制情绪的人,现在的梁鄞用声嘶力竭来形容再恰当不过,是这陆羽声第一次见他情绪失控。
没给陆羽声开口的机会,梁鄞吼完微微喘着粗气,继续道:“你知道学校再怎么帮我瞒这件事情,知道情况的家长,对我还是有不满吗?两三年的影响对你没而言没什么关系,但是我还要靠着这份工作吃饭,我不能像你一样,辞了学校的工作,还能出来开个超市!”
梁鄞深吸了一口气,收敛住情绪,低声问道:“陆羽声,你还留在县里是想报复我吗?”
陆羽声错愕抬头,结巴道:“我…我没有…”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梁鄞央求的很敷衍,逼迫陆羽声的意味再明显不过,“算我求求你,你别待在县城里了行吗?”
陆羽声捏了捏拳头,手里的塑料袋哗哗作响。
他为什么还会留在县城里?大概是想离梁鄞近点,以梁鄞现在对他的态度,他这种想法,只会让梁鄞更加排斥他。
有时候两人之间没有了喜欢,连靠近都成了一种枷锁。
“对不起…”这句道歉里包含的内容太多,有无地自容,也有失望。
可撕破脸皮的恋人已经不会顾及陆羽声的想法,反倒是猫叫声让梁鄞更在意。
小母猫不知道从哪跑出来的,抓着卓皓的鞋一直叫,卓皓朝它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这小母猫一点眼色都没有,还越叫越起劲,他没法只能抱起猫,硬着头皮走出。
梁鄞不知道卓皓听了多少,想着匆匆离开,“太晚了,我先走了。”
这个点儿,怕是没车去主城,陆羽声还是忍不住关心梁鄞,“现在没车了,我送你吧。”
“不用了。”梁鄞很果断,他打从心里想和陆羽声保持距离,对陆羽声的示弱莫名的抵触。
卓皓走得还没梁鄞快,等只剩他和陆羽声两人的时候,尴尬的气氛不言而喻。
卑微小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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