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着要收留陆羽声这小可怜,但卓皓多数情况都是在被陆羽声照顾,吊着膀子行动不便的这些日子,卓皓非但没有日渐消瘦,反倒愈发容光焕发。
胳膊上的石膏拆卸之后,医生嘱咐卓皓不要搬重物,只要不干活,卓皓自理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两人还是保持着住在一起的默契。
这种默契很诡异,陆羽声还是每晚每晚的等卓皓一起回家,卓皓也厚着脸皮继续待着人家家里,他霸占了多久的床,主人家就睡了多久的地铺。
由于卓皓胳膊的原因,这些日子他家里已经不支持上门维修的服务,年轻人只能硬着头皮加价请专门的师傅上门,一些老人不愿喊别的师傅,只能继续将就。
少了项工作,卓皓也落得清闲,有那些个闲情逸致,坐在店里看电视,等着陆羽声来送饭。
眼看着时间到了中午一点,猫都吃过了,还不见陆羽声的人,卓皓这吃现成的还等急了,他“啧”了一声,朝店外张望,“人呢?”
他哪知道,陆羽声做个饭,能做到水龙头崩了。
陆羽声家的厨房有个洗衣台,做饭时,他顺手开了一下水龙头,塑胶水龙头他早就想换了,看着质量就不太好,出水的时候,管子李也轰隆轰隆直响,跟什么怪物要钻出来了一样。
水花从水龙头的顶部四散开来,跟个喷泉似的,水滴落到锅里遇上油,溅得到处都是,才炒好的菜也被盖了层水。
陆羽声手忙脚乱地关了火,转头来关水的时候,水龙头一拧,上边的把手直接脱落,喷泉也成了水柱。
“这…”他对家里的水表位置,电路走向本来酒不怎么了解,加上场面这么混乱,他脑子里一团浆糊,笨拙的去捂水龙头,早就忘了关总闸这件事。
那玩意儿是陆羽声单凭手就能捂住的?水从他的指缝中疯狂往外滋,眼看着厨房的水都漫过鞋底了,他才想起卓皓来。
陆羽声连衣服都顾不上换,门都没有关,火急火燎地往楼下跑。
卓皓等得都望眼欲穿了,陆羽声全身湿透,发梢滴着水出现在他店门口,“你干什么呢?你不是在做饭吗?水管炸了?”
这副狼狈的样子,连猫见了都喵喵叫,围在陆羽声脚边,舍不得走。
“倒也没那么严重。”水电气这些东西弄得陆羽声有点烦躁,见到卓皓像是见到救星,莫名还有点委屈,“水龙头坏了。”
“水龙头坏了你不知道先关总闸吗?”
卓皓嘴上数落着陆羽声,心里还有点得意,总有陆羽声不能自理的时候,总有他能表现的时候,卓皓自己明白,只是不愿意承认,他特别喜欢被人依赖,不光是爱人,还有周边的邻居,那种被人需要的感觉,是他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他把水龙头、生胶带和必要的工具装进箱子里,陆羽声主动接过箱子,“我来吧。”
路上还絮絮叨叨,“皓哥,要不我让别人来换?你手…”
“别婆婆妈妈的。”他俩正好走到楼底,这片儿的房子,总闸都在底层,“我去把总闸关了。”
总闸的扳手也不算费力,但陆羽声还是下意识把卓皓叫住了,“我来吧,怎么弄你告诉我就行了。”
两人关了水闸又往楼上走,走到家门口还能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就陆羽声下楼的功夫,厨房的谁都漫过了脚背。
卓皓看了眼陆羽声,“要不你去换身衣服?”
天儿已经不像夏天那么热,穿着湿透的衣服,卓皓还挺担心陆羽声着凉的。
陆羽声现在哪顾得上自己啊,一地的水已经够他焦头烂额的,“不用了,先把水龙头换了吧。”
“把那旧的先拧下来。”卓皓看了眼塑料的水龙头,忍不住多啰嗦了几句,“你不是看着工人给你装潢吗?自己用怎么还安塑料的?”
其实陆羽声老早就想换了,可他自己又不会,“也不是方方面面都能盯着。”
这几年兴起用不锈钢材质的东西,有人来卓皓店里买东西,他一般也是给人介绍质量好的。
陆羽声的动作很生疏,每一个动作都要在卓皓的指挥下进行,从拧下旧的水龙头起,每做完一件事情,都得回头看卓皓一眼。
“把那生胶带缠上去,管子口没有裂开吧?”卓皓看得上火,陆羽声干家务挺利索的,一碰到这种事情,就束手束脚的,他一着急,就想帮陆羽声手里的活抢过来,“还是我来吧。”
一切关于卓皓手的事情,陆羽声都有点固执,“没事。”
好容易将龙头换下来,陆羽声又急急忙忙地下楼开闸,回到家满地的狼藉,盘子里的菜都水淋淋的。
“你去店里吧,我自己来收拾。”
陆羽声白瞎了一张小少爷的脸,怎么都不肯让自己先休息一下,卓皓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你先去换件衣裳。”
卓皓顺手一摸,湿濡的单衣紧贴在陆羽声的身上,肌肉手感好是好,可冷冰冰的,还有点凉手。
这场面看着很糟心,陆羽声人也有点蔫儿了,恹恹的,“嗯。”
卓皓目送陆羽声回卧室了,自己从角落拿出扫把,再往卧室看的时候,陆羽声背对着他把衣服脱了,后背的肌肉紧实,肩膀比穿着衣服时看着要宽一些。
见陆羽声换好衣服,卓皓赶紧转过视线,手上的扫把才沾了水,陆羽声飞快赶了过来,“你别弄了。”
卓皓撑着扫把杆,朝饭菜努了努嘴,“赶紧把菜重新炒一下,手没事,人能饿死。”
扫把不重,卓皓单手拿一点问题都没有,陆羽声没有过多坚持,“好吧。”
这套房子的厨房和浴室之间有道门,水能直接被扫进下水道。
哗哗的流水声和锅碗瓢盆的声音交织,两人各做各的事情,陪伴好像是无声的。
回锅的饭菜重新装盘,卓皓的水也扫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得用拖把,陆羽声低声道:“先吃饭吧。”
饭到桌子上了,陆羽声表情还是不太好,卓皓在心里“啧”了一声,这孩子还不高兴啊。
可他这人不会安慰人,一开口变成了,“吃饭你还拉着个脸,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陆羽声嘴犟,“没有啊。”
“你脸都快拉到地上了,你跟我说没有,这不修好了吗?还是你自己修的。”
陆羽声不知道怎么说,他也算是较劲吧,卓皓一关心他,他就更矫情了。
见陆羽声不说话,卓皓沉默了一下,开始组织语言,“等我手好了,也不用你换啊,就换这一次,你发什么脾气?”
卓皓说话很冲,直来直往的,没有拐弯抹角,陆羽声也不需要去猜深层次的含义。
安慰的意味很明确,或许是不太习惯说软话,语气还是硬邦邦的,眉头紧锁不是因为不耐烦,而是急切。
“卓皓!卓皓!人呢?”这边陆羽声还没哄好呢,楼下有人扯着嗓子喊在卓皓的名字。
卓皓将勺子一搁,径直走到阳台上,他嗓门比谁都大,“他妈吃饭呢,喊什么啊!没空!”
这一来一回,卓皓又怕自己态度不好,坐回沙发后,干咳了一声,踢了踢陆羽声的脚,“笑一个啊。”
向来都是陆羽声哄别人,都是陆羽声去迎合别人的喜好,很少有人像卓皓一样,卓皓看似很糙,却不会忽略他的感受,会放下手头的事情,先关心他。
陆羽声戳了戳饭,硬笑有点勉强,他还是咧嘴笑了笑。
“这样才像话嘛。”
哄好了陆羽声,卓皓加快了刨饭的速度,毕竟店还开着,生意还得做不是。
吃过饭,陆羽声一个人在家收拾,等把碗筷洗了,地也拖了,他整个人跟散架似的,脑袋也昏昏沉沉,身上哪哪都不对劲。
下午他没去超市,在家睡了一觉,傍晚的时候才醒,家里静悄悄的,他咽了咽唾沫,嗓子生疼,一看时间该到晚饭的点儿了。
陆羽声还没缓过劲儿来,门有了动静,又听到从外面传来卓皓的声音,“小陆,你下午没下去吗?”
照陆羽声平时的习惯,下午肯定会去超市,等超市没事了,一定会来自己店里坐坐,可今儿一下午没见到陆羽声的人,卓皓还担心这小子是不是还生闷气。
“我…”陆羽声说话嗓子都是哑的,“好像感冒了…”
卓皓的手已经伸到陆羽声额头上,“什么好像感冒了,你在发烧啊。”
他按住陆羽声的肩膀,“躺着吧,我叫门诊的医生上来给你打一针。”
“别!”陆羽声扯着卓皓的袖子,挺大的个头,一生病也是病来如山倒,脸色惨白。
卓皓疑惑地看着他,“打一针好的快啊。”
大男人谁撅着屁股打针啊,这就跟卓皓不想要光头一样,谁还没个顾及面子的时候。
“你不是吧?吊水多麻烦啊,都这个点儿了,你打算吊到晚上几点啊?”
陆羽声也不想吊水,“睡一觉就好了。”
“那怎么行,又不是小孩子,打针还要人劝,你别折腾我啊,我他妈弄不动你。”卓皓嘴上这样说,心里还是挺迁就陆羽声的。
陆羽声耍赖似的钻回被子,“皓哥,你下楼帮我拿点退烧药吧,我不想吊水,也不想打针。”
要不是看在陆羽声发烧的份儿上,卓皓真想给他一脚,怎么这么磨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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