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是情报机构,满朝大臣的身家经历包括私隐全部记录在案。
乐天唰唰翻了几页,在众多脸阔方圆的猛男之中骤然瞥见了韩齐的俊脸,东厂的画师工笔写实,将韩齐剑眉星目的冷峻气质描绘得淋漓尽致。
乐天心肝儿又颤了一下。
韩齐的卷宗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同样出身贫寒的他与乐天走了截然不同的道路。
靠着在战场上尸山血海里挣出来的军功,韩齐回朝又捐了些拿命换来的银子,才当上了锦衣卫的百户,卷宗上记载韩齐曾杀敌四百七十一人。
乐天:“乖乖,这是个狠人哪。”
系统:“你好意思说别人是狠人?”
作为扶持宗衍上位的第一人,林乐天手上沾的性命不仅比韩齐多上数倍,而且质量也很高,许多皇子嫔妃都是死在他手里。
乐天合上卷宗,神情若有所思,“我觉得这个韩齐不简单。”
系统一震,没想到乐天还是有两把刷子,它故意隐瞒了韩齐的身份,乐天竟然还能察觉出不对劲。
没等系统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乐天斩钉截铁道:“长得这么帅,怎么会加入东厂这种邪恶组织,一看就有问题。”
系统:“……”算了。
宗衍登基已一年有余,林乐天有心把持朝政,自然是把宗衍往废里养,权势上架空了宗衍不说,在宗衍身边安排的宫女太监也都有意纵容宗衍任性享乐。
骤然之间,杨谦益与鄂泰两位太傅来了,宗衍哪有乖乖听话的道理,二话没说就要将两人轰出去。
鄂泰是武将,生得高大威猛美须髯,奈何口笨舌拙,不得辩解,拱了手就要出殿,他本也不愿接这差事,只是迫于阉人势大,不得已而为之。
杨谦益后退一步挡住鄂泰的去路,鄂泰斜眼瞪他,他轻压了压手,示意鄂泰稍安勿躁,不慌不忙地向宗衍行了个礼,温声道:“陛下何故如此?”
宗衍满脸不耐,标致的小脸全是反感,“朕是皇帝,用得着你们这些臣子对朕指手画脚?滚出去!”
鄂泰听了又是生气,脸都憋红了,转身对宗衍行了一礼,粗声粗气道:“臣告退!”风风火火地拂袖离去了。
杨谦益无奈,“陛下,且听臣一言……”
“朕不听!”宗衍板起脸打断,抬脚便走,他在宫中专用间宫殿用来玩乐,里头堆满了林乐天命人搜集来的奇技淫巧的东西,最能消磨人的心智。
两个太傅刚进宫就被赶回去的消息马上就传到了东厂的乐天耳里,彼时乐天正在埋头苦批公文,听了之后不由心头大怒。
你爸爸我在单位辛苦工作,你在家不读书,还把家教赶出去。
不孝子!
“知道了,下去吧。”乐天不动声色地让来报信的小太监退下。
不一会儿,鄂泰的折子递了过来,他性子刚猛,满折子的“臣难当此任”,反正就是老子不干了。
乐天把鄂泰的折子撕的粉碎,气得心脏病快要发作,“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本千岁的命令!”体内熊熊燃烧的奸佞之火马上就要忍不住了。
系统:“说好的养成明君计划,鄂泰可是难得的将才。”
乐天:“行,他不干,有的是人干。”
“来人,”乐天轻唤了一声,外头立即有人应,“千岁爷,您吩咐。”
“将韩齐传来。”
系统:“……”草啊,又大意了。
韩齐在外头当差被叫回来,进屋时风尘仆仆,依旧难掩英俊。
乐天又差点流口水了,盯着韩齐挪不开眼,林乐天的壳子也好看,但太女气,穿女装估计也毫无违和感,韩齐就单单是俊,满身内敛的杀气与冷静克制矛盾地融合在一起,组成致命的吸引力。
系统忍不住了,“别看了,说词儿。”
乐天欲盖弥彰地先“咳”了一声,“韩齐,在东厂干得可好?”
韩齐心头一紧,道:“属下竭尽所能,报效千岁。”
拍马屁都拍得这么帅,乐天慢慢道:“我打算给你换个差事。”
韩齐心头崩得更紧,难道这阉人发现什么了?腰间的绣春刀刚沾了血,刀锋还热着,韩齐垂下的手悄然握住了刀柄,低声道:“但凭千岁爷吩咐。”
“陛下年岁不小,身子却依旧孱弱,我听闻你的功夫不错,入宫去教陛下习武吧。”
韩齐愕然,抬头望向林乐天,却见林乐天那一对扎眼的双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目光幽深可怖如同寒潭,韩齐立即垂首,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属下遵命。”
“今夜随我回宫,去收拾收拾干净,”乐天慢条斯理道,“一股子血腥味。”
韩齐依言退下。
系统:“你想干嘛?”
乐天:“思想别太龌龊,我怎么会对我儿子的家教老师下手?我是那种人吗?”
系统:“我看你就是那种人。”
乐天:“宝贝,我们才相处了多久,你就已经如此了解我了,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灵魂伴侣?”
系统:“……你最好别动韩齐。”
乐天终于听出了点意思,疯狂追问韩齐有什么猫腻,系统不作回答,只是反复警告他别打韩齐的主意。
乐天见系统守口如瓶,也就懒得再问,他也不打算动韩齐,开玩笑这是要崩人设崩世界的事,过过眼瘾就得了。
在东厂忙死忙活累了一天,乐天暗中将几个奸臣以“他对我不恭不敬”“他就是不服我这个九千岁”“我看这个人就是有问题”等诸如此类的敷衍理由秘密处理了。
因林乐天本就喜怒无常多疑阴鸷,一时是朋党,一时翻脸不认人的事也常有发生,下属也未曾有疑。
天色已沉,东厂里点起了灯,朱红高大的门楣如同巨兽之口,幽黄灯笼垂着珍珠流苏在晚风中微荡。
一盏玲珑精致的宫灯被人握在手中,那人手指细长骨节分明,青筋微露,站得如同青松一般,只肩膀微微垂下,正是“收拾干净”的韩齐在门口等待林乐天。
远处,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了,前后簇拥围着那位九千岁。
“千岁爷。”韩齐微低了低头。
乐天目不斜视,挺直腰板迈步向前,结果迈的步子太大,脚下踩了个空,身体一晃,眼看就要摔倒,韩齐眼疾手快,拿宫灯的一头怼住了林乐天的腰,稳住了乐天的身形。
“啊!”乐天惨叫了一声,他累了一天,声音细弱,不比猫叫声大多少。
身前身后的太监们都大惊失色地要扑上来,“千岁爷!”
乐天猛地一顿手,四周都寂静了,他侧头剜了韩齐一言,“你好大的胆子。”
韩齐也知道糟了,只是方才他下意识地不想碰到那阉人,身体自然而然地做出了反应。
“千岁爷千金贵体属下不敢触碰,一时情急,请千岁爷恕罪。”韩齐微弓腰了,解释道。
明晃晃的宫灯在乐天眼睑下摇晃,花影半明半昧地投在韩齐挺翘的鼻子上,乐天心想:你帅你有理,今天放过你。
乐天一言不发地招了小太监,小太监扶着他上轿辇,乐天细皮嫩肉的,只感觉腰侧非常之疼。
“妈的,这韩齐一定有问题!”乐天忿忿道,看他要摔了也不接着点,下手还那么重。
系统不忍心再看他犯蠢,“韩齐是从前的七殿下,宗衍的七哥,差点被你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