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渠脸顿时黑得像锅底,觉得脖子上瞬间发起了痒, 扯下毛巾在鼻尖闻了闻, 幸好只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没什么其他奇怪的味道。
毛巾“唰”的被扔回乐天怀里, 乐天缩了缩脖子,解释道:“我、我想、想说、说的, 你、你、你不让、让我说。”
蒋渠气得不轻,恶声恶气道:“闭嘴!”
乐天默默地把怀里的毛巾叠好, 小声辩解道:“我、我洗、干、干净的。”
“我叫你闭嘴, 听不懂?”蒋渠瞪了他一眼,拉开床头的抽屉, 掏出一条新的毛巾擦头发,顺着毛巾掉出来的还有一张薄薄的纸,蒋渠捡起来一看,嗤笑道:“倒数第一?死结巴,你可真行啊。”
“你、你还给我!”乐天急了,一手抽回成绩单,脸红成了个番茄。
蒋渠又嗤笑一声,把毛巾挂在头发上, 鄙夷道:“结巴就算了,还那么笨。”
乐天心想一看你那样就跟我半斤八两肯定也不是什么好学生, 还好意思笑丁乐天,他不服气道:“你、你很、很聪明吗?”
蒋渠学着丁乐天说话的样子道:“我、我、我比你好一、一点点。”伸出两根手指,在丁乐天面前比划了一下, “也就年级前三和班级倒一的差距。”
乐天心想小兔崽子比我还能吹。
见乐天一脸不信的样子,蒋渠冷笑一声,掏出枕头下的成绩单拍在丁乐天面前。
乐天捡起成绩单一看,眼又直了。
的确是比他好一点点,在他的各科分数前加个1就行了。
怎么可能?这人明明一脸学渣样,怎么那么猛啊?乐天感觉自己简直受到了侮辱。
蒋渠抽回学习单,嘲笑道:“垃圾。”
乐天心态崩了:呜呜呜,我真的好垃圾。
丁乐天垂下脸,他个子不高,缩成一团像个小动物,浑身都散发着郁卒的气息。
现在是高三刚开学一个月,蒋渠也才跟丁乐天相处了一个月,对他的印象就是话不多的结巴,成天捧着书在那咬笔杆,看上去就不怎么聪明的样子,没想到岂止是不聪明,简直笨得出奇。
乐天伤心地躺回床上,流着泪问系统:“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别人就是年级第二,我是倒数第一,你不觉得这样你面子上也过不去吗?”
系统冷冷道:“有你这样的儿子我早就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乐天:“……呜呜呜……”
蒋渠半躺在床上擦头发,掏出手机跟人发信息,发着发着忽然听到身边传来抽泣的声音。
蒋渠皱了皱眉,转过脸,丁乐天正背对着他,盖着鹅黄色的小花被,肩膀一耸一耸很明显在哭。
不是吧,说他什么了就哭,蒋渠紧了紧口腔内的肌肉,手机又震了震,蒋渠看了一眼手机,刚想回,还是忍不住把手机砸到了被子上。
“喂,你在哭吗?”
乐天沉浸在“妈妈不爱他”的悲伤之中,完全没理会蒋渠,直到蒋渠探过来的俊脸出现在他面前,他才吓了一大跳,打了个哭嗝,“妈……”
蒋渠黑着的脸没绷住,“你瞎啊,我像你妈?”
乐天往被子里缩了缩,拿被子盖住自己的大半张脸,眨巴着眼睛道:“你、你有什、什么事?”
对方浓密的睫毛上还挂着眼泪,看上去活像被他欺负了一样,蒋渠不耐道:“别哭了。”
乐天点点头,他要从悲伤中走出来,争取学习进步,重获母爱。
蒋渠脸色缓和了一点,坐在丁乐天的床上,别扭道:“学习要讲究方法,你每天捧着个书到三更半夜有什么用?”
乐天抓着被子小声说他不懂方法。
蒋渠斜眼白了他一眼,“不懂就学。”
乐天更悲伤了,“学、学不会。”这知识它,不进脑子啊……
蒋渠简直无语了,“真笨啊,”又凶巴巴地警告道,“不准哭了,再哭我揍你。”
乐天抬起手背抹了抹眼泪,瞪大眼睛努力不让眼眶里的眼泪掉下,表示我不敢哭了。
蒋渠虽然脾气不好,但从来不主动惹事,更别说欺负同学了,相反地,他很少与人接触交往,跟丁乐天同住了一个月,今天说的话是前段日子加起来的几倍,只是没想到说两句就把人弄哭了。
蒋渠道:“试卷我看看。”
乐天大大的眼睛里写满小小的疑惑。
蒋渠不耐烦道:“我帮你看看试卷,你这个人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
乐天又往下缩了缩,更小声道:“在、在教、教室里。”
蒋渠忽然想起了什么,皱着眉道:“不对啊,现在在上课,你怎么跑宿舍了?”
乐天:你不也跑回来了吗?还说我?
丁乐天红着眼睛,眼泪又在眼眶里开始打转,他的眼睛生得又大又明亮,像两颗玻璃珠子,玻璃珠子里盈满了眼泪,马上盛不住要掉下来了,蒋渠举双手投降,“行吧,我不问了。”
回到自己床位上,蒋渠拉开衣柜套了件白T恤,拿了手机出去了,出去的时候又是“嘭”的一声摔门。
乐天瞬间收回眼泪,对系统道:“看上去凶巴巴的,其实就是个纸老虎嘛。”
系统听到乐天一副吃定蒋渠的口气,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校园里正是上课时间,篮球场上有两个班级在上体育课,蒋渠路过的时候,被人叫住。
“蒋渠,下来打两局?”
蒋渠头也不回地冲他们摆了摆手。
一阵口哨尖叫声传来,“吊啊!”
高三(1)班正在上数学课,但却没几个学生在听,老师也并不在意。
杨德的特色并不是学习,而是升学率,这两者之间是不同的。
杨德的大部分学生因为优越的家世背景都会拥有比其他学校更多的选择,比如出国,几乎一个班上80%的学生都会选择出国读大学,还有一些会选择国内私立的名门,正儿八经靠学习成绩考上好大学的反而会被看不起。
像张清宁这些拿奖学金的资优生就是这样,不过她从来不把班级同学的嘲弄放在心上,她的目标是清华,其余的都是遮望眼,拨开就行。
倒是今天丁乐天又为她说了话被气跑了,张清宁有点内疚,上课的时候还在走神。
“咚咚。”班级门被敲响了。
张清宁循声望去。
数学老师扬声道:“进来。”
门把被拧开,蒋渠出现在教室门口那一刻,张清宁感觉身边的空气浓度都变粘稠了,女生抽气的声音此起彼伏,张清宁摇了摇头,低头比对自己的课堂笔记和老师的板书内容。
数学老师奇怪道:“同学,你好像不是我们班的。”
蒋渠懒懒道:“嗯,我是丁乐天的室友,来拿他的试卷。”
“哦,那边第三个空位。”数学老师指向连续的两个空位中的前面一个。
蒋渠在众人的注目礼中弯腰去掏丁乐天的抽屉,果然掏到了一沓叠的整整齐齐的试卷,拿到试卷对老师道:“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数学老师点了点头。
女生们看着蒋渠迈动长腿走过,都激动地不行,互相小声道:“好帅”“好酷”。
张清宁也多看了两眼,不过不是因为蒋渠,是因为他说他是丁乐天的室友,她想知道丁乐天怎么样了。
蒋渠摔门走了以后,乐天就窝在被窝里玩消消乐,玩得非常起劲,不时发出弱智般的笑声。
门被敲响的时候,乐天吓了一跳,像半夜玩手机被父母抓住的孩子一样,赶紧把手机放到枕头底下,下床趿着拖鞋去开门,心想蒋渠这兔崽子就算考年级第二又怎么样,出门还不是忘掉钥匙。
门打开以后,乐天呆住了。
门外站着一个五官极为精致的少年,身材修长足足比乐天高了一个头,生得唇红齿白风光霁月,眉眼间的冷漠冲淡了他俊美的五官所带来的脂粉气,活像是少女漫画中走出来的美少年。
乐天在心里口水流了三千丈,抓着门把手小心翼翼道:“你、你、你找、找我?”
少年点了点头,“老师让我来看看你。”少年的声音如清风过森林,碧波冲寒潭,清冷又不失磁性,乐天差点耳朵怀孕了。
乐天低下头,掩饰自己饿狼一样发光的眼睛,暗暗对系统道:“妈妈,我爱你!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一款嘤嘤嘤。”
系统:“……”到底有哪一款是你不喜欢的,你告诉我,我去找。
“我、我没、事。”
江越瞥了乐天按在门上的手一眼,瓷白的手紧紧地抓住门框,手背都红了,很显然乐天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没事。
杨德的学生每一个都很金贵,就算乐天在班上是最不起眼的,老师也绝不敢怠慢,所以让江越这个班长过来看看。
江越道:“没事我走了。”
乐天:!!!别啊,我有事!
“那、那个……”乐天叫住了他,小声道,“我、我的、试、试卷还、还在、教、教室里……”
江越淡淡道:“明天再订正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乐天伸长脖子看着江越风姿迢迢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处,吸了口口水,问系统:“他今年多大啊?”
系统:“……18。”
乐天眼睛猛地亮起。
系统冷冷道:“你还差七个月满18。”
乐天蔫了。
蒋渠拿着乐天的试卷翻看,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怎么那么简单的题目丁乐天都不会做吗?连时态都搞不清,语文试卷就更离谱了,都是高三的人了,作文前言不搭后语言之无物就算了,竟然还有好多错别字。
蒋渠看着看着都看笑了,这个班级倒一丁乐天当得实至名归。
很快,蒋渠就笑不出来了,他看到了他的一生之敌——江越。
江越也看到了他,眼皮一抬很快地就眼神掠了过去,就像没看到蒋渠这个人一样。
蒋渠在他经过身边的时候作了下呕吐状,“装逼犯。”
江越置若罔闻,步伐纹丝不乱,不紧不慢地离开了宿舍楼。
他越是这样云淡风轻,蒋渠就越是火大,回到宿舍先摔门再摔试卷,大骂道:“妈的,装什么逼,老子看到那个阴阳人就他妈的火大!”
乐天拿着手机满脸懵逼,看着飞到他脸上的试卷上面写了自己的名字,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蒋渠骂完了,捡起掉在地上的试卷,扔到乐天床上,恶狠狠道:“起来订正,今天不订正完你别想睡觉!”
乐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