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校场黄沙滚滚,将士们一拳一脚力道十足, 瞧着都在认真操练, 余光却不由自主地往树荫下一个显眼的朱红身影扫去。
乐天站在赵辛身边晃了晃脖子,愁眉苦脸道:“姐夫, 我脖子还疼着呢。”
赵辛瞥了他一眼,缓缓伸手替他揉捏, 他手法劲道,乐天被他捏得挺舒服的, 眯眼拉长音“嗯——”了一声, 那一声百转千回丝丝入扣,赵辛的手立即火烧一般地放了下来, 皱眉道:“不成体统。”
“我又怎么了?”乐天背手明知故问道。
赵辛:“你一向如此吗?”
乐天摇了摇头,“我一向不如此。”
赵辛彻底无言,低声道:“你如何才肯改好?”
乐天将腿往前一伸,撩开袍子道:“这瘸腿若好了,我就好了。”
这话又是在博赵辛的同情,一味顽劣纵使再标致也会令人生厌,对付赵辛这样的翩翩君子,就是要赖着他让他负责让他同情让他觉得乐天是他甩不开的责任。
赵辛果然神色放柔, 弯腰伸手替乐天放下袍子,“君子纵立危处, 也当自省自强,瘸腿也不是什么多了不得的事,我军中有一位用刀的好手, 他也是个瘸子。”
乐天抬眼瞧他,赵辛以鼓励的温柔眼神回应,两人对视良久,赵辛神色一直坦荡温和,倒是乐天先别过了眼,微红着脸道:“你骂我是瘸子。”
“我并无此意。”赵辛柔声道。
乐天白了他一眼,“不与你说了,我要去看射箭。”说完,蹦蹦跳跳地往前疾走了几步,又回头对站在原地的赵辛招手,“快来呀!”
赵辛失笑,心中对云乐天的看法颠了个,之前想的还是怎有如此顽劣的孩子,现在却想着再顽劣,也还是个孩子,皆说以柔克刚,他再宽和些,总能教得好这小妖怪。
系统如果知道赵辛现在的想法,一定会大声跟他说:兄弟你醒醒你被套路了!
靶场箭羽破空之声入耳,‘嗖嗖’飞过,此起彼伏,练习弓箭的士兵大多手臂修长有力,身材高挑,乐天一时看花了眼,心道男模队啊,不过最帅的就在身边,乐天忙拉着赵辛的胳膊道:“姐夫,你教我射箭吧。”
“射箭非一日之功,你若真想学,得从晨起挑水学起。”赵辛认真道。
乐天撇了撇嘴,“我就是想玩玩,你那么较真干什么,我不管,你现在教我。”说着,拉着赵辛的袖子开始晃,眼里也闪动着放肆的光,“你不依,我可咬你了?”
赵辛完全相信以乐天的性子必定做得出来,无可奈何地去命人取了弓箭。
乐天兴致勃勃地学着一旁的士兵拉弓,胳膊一用上力才发觉浑然拉不开弓,又使劲,还是不行,气恼地放下弓,回头一看,赵辛正背着手冲他笑呢。
“姐夫,你看我笑话!”眼看乐天横眉倒竖又要发飙,赵辛忙上前道:“不急,你没练过,手上没劲,自然拉不开弓,”说着站到乐天身后,环住他的肩膀,牵起他的手臂带着他拉开了弓。
赵辛身长至少八尺,乐天站在他身前只到他的肩膀,赵辛身上蓬勃的男人味源源不断地扑到乐天鼻尖,乐天心猿意马,手上弓都拿不稳了,赵辛低头轻声道:“别怕,有姐夫在。”握稳了乐天的手,微一用力,箭羽离弦而出,正中靶心,雪白羽毛不断颤抖,入木三分。
“好!”一旁围观的将士们纷纷叫好,赵辛对他们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呆愣的乐天的玉冠,微笑道:“乐天真厉害。”哄小孩一样的口吻。
乐天微红了脸,垂下头道:“厉害什么,是你厉害。”
“我可以教你。”
“学不会。”
乐天扔了弓就跑。
赵辛忙追了上去,他现在对乐天喜怒无常翻脸不认人的性子有些适应了,跟在乐天身后,见他折了根草一瘸一拐地乱挥,心中觉得说不出的可怜。
多好的一个少年郎,偏偏毁在了一只脚上,若是他与云乐天一样是个瘸子,如今也不知道是何光景,推己及人,赵辛对乐天的忍耐与怜惜又上了一个台阶。
“别跟着我,”乐天回首道,“我要上茅房。”
赵辛犹豫了一下,道:“这是军中重地,你不要乱来,否则吃了亏,到时可别哭。”
乐天狠狠瞪了他一眼,“我从来不哭!”
乐天是真要上厕所,上完厕所就唱歌,唱得又是他自己改编的走调歌,“啦啦啦,啦啦啦,我是卖笑的小行家,不等天明就去卖笑,一面走,一面叫,今天的乐天真好看,一个姐夫就买两个笑。”
系统:“……”被你姐夫听到了不掐死你才怪。
乐天拐了个弯,见赵辛远远地在等他,他站得笔直侧身望天,通身的气度不单只是尊贵,仿佛一把未出窍的宝刀,锋芒与杀气都内敛其中,愈发让人想去一探究竟。
乐天正要上前,却听墙内似乎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而且这种声音听着很熟悉,他回过身,贴着墙去听。
“你、你轻点……”
“知道了,我这不是忍不住了吗?”
“将军今天来巡视,你这冤家还敢这样。”
“还不是你扭着腰冲我发骚……”
哇擦,现场版,乐天没想到出来逛军营还有这种好东西,耳朵贴在墙上使劲去听,承受的一方声音清脆,似乎年纪不大,叫声婉转,大概是怕人听见,略有些闷闷的,估计是捂着嘴怕人听见。
赵辛久等乐天不回,怕他又乱跑闯祸,顺着路去找,过了一个拐角便见乐天弓着身子人贴在墙上,满脸兴味不知在听什么。
乐天看到赵辛,兴奋地拼命冲他招手,指了指身边的位置,又在唇边比了个‘嘘’的姿势。
赵辛不明所以地走近,他耳力比乐天强,一过去就听到了墙对面的动静,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正要出声喝止,一把被乐天抓住了腰带将他拉下,乐天拿掌心遮住他的嘴,满脸严肃地瞪着他摇头。
墙那头还不断传来声音,赵辛脸色一阵青一阵红,拉起乐天就要走,乐天却不依,手脚并用地缠住赵辛不走,两人拉扯之间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林丛,发出“沙沙”的声响,墙那头的声音瞬间停住了。
赵辛还在愣神,已被乐天扑倒在林丛里,乐天两手死死地按住赵辛的嘴,靠在他耳边低声道:“别出声,不然我亲你。”
赵辛顿时人都懵了。
“好像有人……”
“没有吧,你听错了,好乖乖,别闹了,给了我吧。”
“嗯……嗯……哪个不给你,你不会……嗯……自己来……啊……”
那头的声音越来越亢奋,似是压不住了,赵辛脸色越来越红,终于忍不住掀开乐天,起身喝道:“是哪一军的!”
声音戛然而止,乐天忙抱住赵辛的腰大喊道:“快跑!”
那头马上有了反应,窸窸窣窣还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赵辛回首青着脸道:“放手,他们违反军纪,该处棍刑。”
乐天十指相扣,反驳道:“这不过人之常情罢了,为何要罚?他们又不像你,位高权重,招手就有军妓,自己胡乱发泄一下也不成?”
赵辛的脸更黑了,“我的军内从不设军妓。”
乐天理直气壮道:“那你更不该罚他们了,要不是憋坏了,谁会那样?!难道你没有需求?”
赵辛发觉话题开始往离谱的方向走,忙道:“你先放开我,他们已经跑了。”
乐天半信半疑地放开了手,赵辛呼出了一口气,现在这个时辰,军士们都在休整,待会儿一查谁不见了就知道了。
乐天见他的脸色就知道这这人不会随随便便放过那两人。
大家都是基友,基友何苦为难基友。
“姐夫,你就饶了他们吧,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乐天插着腰开始胡搅蛮缠,“除非你说你这辈子都没有过需求,那成,你去罚吧。”
赵辛耐着性子解释道:“这是校场。”
“你没在打仗休息的时候自渎过?”乐天咄咄逼人道。
赵辛脸色顿时五彩缤纷。
乐天得意道:“看嘛,大家都是男人,一样的。”
赵辛憋了半天,“胡闹!”
乐天挑眉道:“姐夫,你是不是嫉妒人家成双成对?”
赵辛不理他,转身拂袖,乐天跟了上去,拽这他的袖子道:“哎,姐夫,你自渎的时候是不是想着我姐姐?”
赵辛停下脚步,脸黑得像锅底,“她是你姐姐,你该放尊重些。”
乐天眨巴了一下眼睛,“我怎么不尊重了,你若是自渎的时候不想着她才叫不尊重呢。”
赵辛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抿着唇继续走。
乐天半挂在他身上还在叽叽喳喳,“姐夫,你是不是被我说中了,好啊,都说你是个痴情男儿,原来早就忘了我姐姐,你今天必须给我招了,你说你最近的一回自渎心里想着的是谁……”
“住口!”赵辛忽然回首断喝道。
乐天被他吓了一跳,浓艳的眉眼拧成一团,见他似乎真的生气了,他也不怕,对着赵辛扬起脸道:“干什么,说你两句就生气了,哦,对我姐变心了,也不帮我当回事了是吧?那你放我走吧,什么射箭什么君子我通通不学了!”说罢,还狠狠地在赵辛皂色靴面上踩了一脚,一瘸一拐地又跑了。
赵辛站在原地,看着靴面上的鞋印头疼得要命,校场是他的地盘,索性不去追云乐天了,黑着脸去了召了手下赵元成,让他去查方才休整的那段时间谁去了北边的茅房。
赵元成糊里糊涂的,挠了挠头道:“怎么了将军,谁把茅房拉塌了?”
赵辛瞥了他一眼,“你只管去查。”
赵元成应下了,又道:“小侯爷呢?”他在外办事回来,听说将军带了个漂亮的小公子,那小公子一瘸一拐的,马上就猜到了是云乐天。
不提还好,一提赵辛脸色又黑了,赵元成见他这般,颇有点幸灾乐祸,“将军,你不是说小侯爷日子不好过,性子坏些也属应当嘛,莫生气。”
赵辛憋了一肚子的火,端方君子也翻了脸,对赵元成道:“想挨军棍?”
赵元成嘿嘿一笑,“不想,不想,属下去办事。”转身窜了出去,又回头道:“将军,你没孩子不懂,孩子是不打不成器的!”
“滚!”赵辛终于露出了一点兵痞气,一脚踢了过去,赵元成连滚带爬地跑了,心道能惹得将军发这么大火,小侯爷您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