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孟乐天的身边,雪无我每天都很快活, 因为孟乐天就是有让人感到愉快的本事, 他几乎已快忘了他仍有迷雾一样的过去。
寒月先生叫完那一声,兔子一样蹿入门中, 火速将门关上,全程一气呵成, 堪称活见鬼。
雪无我的表情也不太好,他误伤了铁月霜的师叔, 铁月霜哭得惊天动地。
乐天:……嗨呀, 乱成一锅粥了。
乐天安慰道:“雪兄,没事, 应当死不了。”
话音刚落,倒在地上的铁无疑又吐了一口血,铁月霜哇哇大哭,“师叔,你不要死,师叔!”
乐天:“……”完蛋,不会一死死一对吧?
雪无我忙上前查看,铁无疑被他的剑气所伤, 脸色惨白,口中不断渗出鲜血, 胸口的衣服也破了,露出胸膛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雪无我低声道:“铁姑娘让让。”
铁月霜边哭边挪到一边。
雪无我输了一道霸道的内力护住了铁无疑的心脉, 铁无疑的咳血之症总算止住了。
铁月霜扶住昏迷中的铁无疑,眼泪汪汪地看着雪无我。
雪无我道:“铁姑娘放心,他不会死的。”
铁月霜松了口气,紧抱着铁无疑,看着他苍白的脸似是痴了,“师叔……”
乐天上前叫门,“寒月快开门,你若不开门,小心这锻造了十几年的机关门等会儿便被一剑砍成两半。”
“孟乐天你这小畜生!”寒月先生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地来开了门,看到孟乐天身后的雪无我害怕地往后缩了缩,瘦长脸上一对大眼圆的几乎要掉出来,“你真的是雪无我?你没死?”
雪无我点了点头,“是我。”
寒月先生嘴唇抖了抖,惊讶道:“你……你……你不是哑巴?”
雪无我:“……”
寒月先生像看什么怪物一样看着雪无我,满脸的被颠覆。
四人一起进了寒月山庄,铁月霜扶着铁无疑去后头治伤,雪无我与孟乐天和寒月先生一齐坐在正厅中。
寒月先生坐在铁座上,身后是一副兵器画谱,从左到右依次记录着寒月先生这四十多年来以来铸造的兵器,最右的便是被孟乐天盗走的金刚扇。
寒月先生紧盯着雪无我,一直不停地在摇头,不可思议道:“你真是雪无我?”
雪无我道:“是。”
寒月先生歪了歪头,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不解道:“难道练剑能让人永葆青春?”
雪无我也不知自己在棺材里睡了多久,听寒月先生的口气他似乎是睡了很久,想问又按捺下了,他垂着脸不言语,心里有些乱,很有不好的预感。
他不问,乐天倒是不顾忌,“寒月,我来找你问一样宝物的关窍。”
寒月先生眼睛还是眨也不眨地还盯着雪无我,嘴上道:“先将金刚扇还我。”
“金刚扇没了。”乐天不咸不淡道。
寒月先生:“哦……没就……什么?”寒月先生转过脸望向乐天,吹胡子瞪眼道:“什么叫没了?!”
乐天指了指雪无我,“他撕的。”
寒月先生:“……”
雪无我看着寒月先生一言不发,寒月光是看到那双熟悉的眼睛便觉得胆寒,什么责怪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苦着脸道:“雪无我,你看不上我的兵器,也不必毁了。”
乐天道:“你想不想看我手上的宝物?”
寒月闷声道:“不想。”
乐天笑嘻嘻道:“我偏要让你看。”
寒月直接双手捂住了脸,“不看不看。”
乐天已从怀里掏出了那面古镜。
寒月捂着脸仰头,“我看不见。”
乐天:“真不看?听说你拿断冥剑悬赏我的一只手,原来你还藏着断冥剑这样的神兵利器……”
寒月放下手,满脸沮丧道:“拿来。”
乐天直接将古镜奉上。
寒月看了几眼,摸了两下,道:“这不就是一面镜子吗?”
乐天道:“你再仔细看看。”
寒月摸着胡子细细端详了一会儿,望向乐天郑重道:“这就是一面镜子。”
乐天不死心道:“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寒月翻来覆去又看了几眼,“照得好像不太清楚。”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来,干瘦的手摩挲了一下镜子背后的花纹,疑惑道:“不应该啊,这面镜子顶多也就一百年,怎么会这样模糊?”
乐天松了口气,“那就是内有乾坤。”
寒月来兴趣了,对于武器机关一类,他永远都像孩子一样保有强烈的好奇心,看着镜子的眼睛都发光了,“哎,孟乐天,我不跟你计较金刚扇的事了,你把这镜子给我玩玩。”
众人轮番上阵来抢都碰不到一下的古镜,乐天随意道:“行,你把断冥剑也给我玩玩。”
寒月挥了挥手,眼珠子已经不能从镜子上挪开了,“自己去找。”
乐天轻笑了一下,像寒月先生这样纯粹的人与孟乐天之间的关系其实还是不坏的。
身边的雪无我自从寒月说了一句‘哑巴’之后就沉默寡言,乐天对雪无我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雪无我本有很多话要问,寒月已经全沉迷在了古镜上,连雪无我在这儿也不怕了,拿着镜子痴痴地往里走了。
雪无我看着寒月先生离开,始终没有说话。
乐天明白他这种情绪类似于‘近乡情怯’,再强大的人面对自己尘封的过去也会有踌躇,乐天拍了拍雪无我的手臂,“寒月这儿机关重重,他的性子不会与那些阴谋诡计有关,我们可以放心地在此休整几日,你也可以好好想想。”
雪无我慢慢点了点头。
寒月山庄并不算大,里头有几个年老的仆人,看到像雪无我这样杀气腾腾的人也一样视若无睹,他们活得太久了,已不再畏惧世上那些爱恨情仇。
乐天像来到自己家一样,带着雪无我推开了一间屋子,一进去就先往软榻上扑了上去,“舒服!”
雪无我的眉毛微微扬了扬,随即又露出一丝愁绪。
乐天半躺在床上,拍了拍床铺,妖娆道:“雪郎,还不过来?”
系统:“……人设……”
乐天:“孟乐天的人设不就是口花花爱开玩笑吗?你放心我绝对不撩拨他。”
系统鉴于最近乐天的老实表现,选择暂时相信他。
雪无我走到床沿坐下,将身后的剑插在地面,依旧沉默。
“怎么了?”乐天两手垫在脸下,眨巴着眼睛道。
雪无我瞥眼看了一眼孟乐天,低声道:“认识我的人似乎都很怕我。”
乐天道:“那又如何?在江湖中,人人都怕你岂非比人人都欺你要好得多了。”
雪无我面色沉静,淡淡道:“我原以为我该有许多朋友。”
乐天道:“高处不胜寒,你这样的高手,怎么会有许多朋友?大多数人都不配与你做朋友。”
同一件事换了个说法立刻令雪无我感到了丝丝安慰,或许真如孟乐天所说,他的剑法太厉害,所以自然朋友就少了,他的唇角微微露出一点笑容,“那你呢?”
乐天理直气壮道:“我配得上任何人。”
雪无我真正地笑开了,“是,这话是不错的。”
无论任何人都会愿意与孟乐天做朋友的,人风趣又体贴,铁月霜设计陷害他,他却不计前嫌地去体谅铁月霜的难处,拥有孟乐天这样的朋友已胜过拥有许多其他普通的朋友了。
这面一想,雪无我心里又觉得松快了许多,“孟兄,若是寒月堪破了古镜的秘密,你无论想做什么,一定要带上我。”
乐天心道不用你说,我也不可能放走你这一个人形挂逼的,露齿一笑道:“那是自然。”
雪无我回以一笑,面色微微红了,垂下眼道:“我想……”
乐天懂了,拉开衣领,“来吧。”
雪无我趴了上去。
香甜的味道传入口中,雪无我用力吮了一下,身下的躯体微微颤了颤,雪无我觉得有些热,自从那日孟乐天中药之后,雪无我对于每日的这种吸食便觉得有些变味,仿佛多了一点味道,除了香与甜之外,还有一丝丝的……
雪无我的唇不知不觉从伤口上微微往上挪了挪。
乐天转过脸,抓住雪无我的乌发,垂下的眼珠水润乌黑,“够了吗?”
雪无我仰起脸,“够了……”
乐天很想整一点骚操作,但还是忍住了,仰头放开雪无我的乌发,低声道:“雪兄,别怕,无论如何,你总还有我这个朋友。”
雪无我半撑在上头,面色变幻,不够,还不够。
乐天见他不动,推了推他,道:“去看看月霜怎么样了。”
雪无我缓缓起身,“好。”
乐天在寒月山庄问了个老仆,老仆给他们指了路,两人边聊边慢慢地往铁月霜那一间走。
乐天道:“月霜也真是的,喜欢自己的师叔又怎么样,这世上的人相爱本就是无所谓身份地位的,我爹是鬼医,我娘只是个卖猪肉的,不照样是一对神仙眷侣,怕什么外人去说,光明正大的,又不伤天害理。”
雪无我缓缓道:“她的师叔算是她的长辈了。”
乐天瞥了他一眼,“没想到你也这么迂腐。”
雪无我道:“我并非反对她,只是也能理解她的难处。”
乐天哼了一声道,“如果有一天你也喜欢上一个你‘不该喜欢’的人呢?”
雪无我沉默一瞬,忽然停下了脚步。
乐天走出一步,才发现雪无我停在了原地,回首挑眉道:“怎么了?”
雪无我被自己吓到了。
方才孟乐天说起‘不该喜欢的人’时,他的脑海里竟浮现出了一张脸。
那张脸正柔柔地望着他,亲切又可人,一丝丝的担忧,“雪兄,你怎么了?”
雪无我张了张口,过一会儿才闷声道:“无碍。”
乐天看这雪无我自从见到寒月先生之后就一直怪里怪气的,其实他也挺好奇雪无我的过去,准备等寒月研究一会儿古镜之后向寒月问问清楚。
雪无我沉默地跟着孟乐天来到铁月霜房间门口,乐天正想敲门时,听到里头哭泣的声音,手又放了下来,回首对雪无我摇了摇手,准备走人。
这时,屋内传来一声大吼,“你若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乐天没想到铁月霜的嗓门还有那么大的时候,一时僵在了原地,对雪无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招着他慢慢离开了,走到离铁月霜那一间较远的地方时,才笑道:“我还是头一回听见月霜这样大吼大叫,她一贯都是娇柔如弱柳扶风的。”
雪无我轻声道:“她很在意她师叔。”
乐天深叹了口气,“我盼着他们能在一起就好了。”
雪无我忍不住伸手轻抚了一下他的乌发,乐天侧脸眨巴着眼睛疑惑地看他,雪无我蜷了手指,低声道:“你是个好朋友。”
“你也不赖。”乐天捶了捶雪无我的心口。
雪无我被这几乎没什么力道的一下捶得心口都在发麻,他似乎不是那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