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难看得让人出离愤怒的国产恐怖片。
它的内容比起还算过眼的海报就是一场别出心裁的买家秀。
全程都是惊声尖叫和故弄玄虚,我可以想象它为通过审核做出了多少牺牲,机智的观众们对于诸多侮辱智商的情节表现不了那么宽容,时常能听见嘘声。
但我从头至尾都没有一句怨言。
因为在影片将映,全场灯光熄灭的时候,我的男朋友亲了我。
坐在放映厅的最后一排,前两排都是空出来的,观众稀疏分散,可见像我们这样审美畸形选了这部烂片的观众着实不多。但是没关系,我们本就不是专程来看电影的。
只要跟他在一起,去做什么事儿那都是次要的。重在参与。
在整场无稽的电影中,但凡出现“吓人”的镜头,他都会转过头来亲我,有时候拿爆米花盒子挡一下,那个吻就是焦糖奶油味的,有时候镜头长一些,吻也会随之延长。
我们都爱这样的游戏。
于是剧终人散的时候,我根本想不起看了点儿什么,鬼长什么样,结局如何,满脑子都被亲吻时缱绻的触感所霸占,我原谅自己的狭隘,心就那么大,容不下一点儿和他无关的事和物。
走在电影院后门的通道里,同校的学生情侣从我们身旁经过,他问我,你对女主角怎么看。
饶命,你还看进去了?
而他见我瞠目结舌的模样,仿佛料到我答不上来,拿手背蹭蹭鼻尖,一本正经地道,至少女主角身材不错啊,因为我吧,就看了那几分钟的床戏……
出了电影院还没走多远,我忽然接到了黎兴的电话。
“你在哪儿呢?”
我心说坏了,早不来晚不来这时候来事儿。
“事情是这样的。”他咳嗽一声,“你记不记得咱们对面儿寝室的王大傻子,看上我女朋友他们寝室的一个姑娘?”
王大傻子是我们男寝远近闻名的一个二百五,喜欢穿着汗衫儿短裤背着手挨家挨户的串门,像老干部下乡慰问,爱笑,人不坏。我听着就想笑,“记得啊,怎么?”
“大傻子非请那姑娘吃饭,俩人单独相处又抹不开面儿,这没出息的……就说拉上两边宿舍的人一起聚聚,女生一屋是六个人,咱们这边儿有大傻子跟喷壶,于大爷跟一凉这俩货都不在,你赶紧回来。”
我怏怏地看了一眼宫隽夜,“我还带着个家属啊。”
“不打紧呐。”他贼笑起来,估计以为是我女朋友,“一块儿捎来呗,就吃顿饭。”
“……是个男的。”我现场造了一嘴的词儿,“呃,我一远房表哥,比咱们大几岁,今儿来接我回家的。”
“哎呀就怕阴盛阳衰,领来。”
宫隽夜瞅着我直笑,我搭在他身上的手滑下来,被他接在手中,只敢在那心心念念的掌心里停留几秒之余。我问我那莫须有的远房表哥:“你介意跟我的新朋友一块儿……尝尝食堂菜系吗。”
我对姑娘没兴趣,要是他不乐意我就一口回绝。
我发誓我就重色轻友这一次。
他想着,又剥了一只珍宝珠塞进嘴里,这次是汽水味。
他说,“是你的朋友就去啊。”
我把捂着话筒的手松开了,说,“行,去。”
“真够意思,王大傻子说他请客。”黎兴打了个响指,命令下达得简明扼要,“食堂一楼,西边那个门,吃火锅。”
挂了电话,我们俩临时改了回男生宿舍的方向,往食堂走。路上走得慢,我问他要来那张皱巴巴的彩色糖纸,眼睛盯着用手指推展开的卡通图案。
在一起也不过三个多月时间,不长不短,我都记得。喜欢一个人就想在自己的圈子里公布他的身份,这是人之常情。但这事儿我跟夏皆都不敢说,更别提我这些半生不熟的新同学了。
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认定我身边的人都会无条件接纳我和我的全部,也没有这个资格对爱我或不爱我的人作此要求,更不想拿这段关系去冒险。
吃火锅的店门面是独立的,我们俩过去就看见黎兴跟王大傻子在那儿点菜,黎兴的耳朵上别了支烟。
空调吹着香料味,那头姑娘们都在一张长桌边上排排坐,坐边上的是黎兴新交的女朋友,我跟于灿他们老开玩笑叫她嫂子。她站起来喊我,“夏息,这边!”
我走到半路,从店里的玻璃墙里看到宫隽夜的侧影,一脸人畜无害的纯良。
“介绍一下,”拉开椅子坐下的时候我歪了头示意,“这我哥。”
“长得完全不像啊!”嫂子嚷嚷。
来的人都落了座,离开饭还得等一会儿,大家就围着生菜和一盆没滚开的辣油聊天。这帮管理系的姑娘都不怯生,话题没中断过,一个胆子挺大的女孩儿带头调侃道,“哥你干什么工作的?”
他很谦虚,“搞债券金融的。”
我手一哆嗦,“砰”得撬开一听凉茶推到他跟前。
那女孩儿嘻嘻笑着,“有对象没啊?”
她旁边的姐妹都嫌弃地把她推来推去,宫隽夜靠在椅背上,一只手端着凉茶,一只手看似无意地理了理我最近缺少修剪的头发,“有。”
“切——”她们很扫兴。
他今天穿了件枪灰色的衬衣,牛津鞋,裤子衬得腿很长,日常的扮相偏轻熟,谈吐温和,没人看得见他袖子底下的纹身,代表什么,也没人关心这个。
我不太饿,夹了涮好的羊肉放进宫隽夜碗里,听他在滚滚白烟里朝我附耳说,“我表现得好不好。”
“好。”我吹了吹戳在筷子上的鸭血,“你真乖。”
“嗯,”他捏捏我后脖子,“回去记得奖励我。”
我觉得他在给我下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