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未根本不会做饭,他从小家境优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里会做这些。
餐盘里那炸得焦黄的鸡蛋和培根,还是他早上起床特意到网上搜索教程做出来的,味道可想而知,也不会好吃到哪里去,但陈远闻还是将盘子里的东西给吃光了。
“味道还不错。”陈远闻看着许未,用舌头舔了舔嘴角。
许未面色沉静,唯有喉结上下滑动几次,他看着陈远闻,声音低沉:“我知道不好吃,你不用安慰我,这是我第一次下厨,以后……会好的。”
陈远闻觉得许未很可爱,并且这种感觉随着他和许未相处的时间越久就越强烈。
明明许未是个冷酷又话少的人,跟可爱是一点边都不沾,但陈远闻就是觉得他可爱,常常忍不住想逗他,就像逗路边一条可爱的小狗一样。
“我们大学生真的把很多第一次都给了我哎,我是不是应该对你负责啊?”
在许未的“威迫”下,他在坐上餐桌之前回卧室找了件衬衫穿上,骚粉色的缎面衬衫,慵慵懒懒地挂在身上,露出纤细的锁骨,还有白里透红的大片皮肤。
他一手托着腮,一手从旁边的桌子上拿出一根香烟点上,吸了一口,夹在两根手指中间晃荡。
许未将碗碟收起,端回厨房里,很快又折返回来,走到他面前,从他手中接过香烟,摁熄在烟灰缸里。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许未从他手中夺走自己的烟了,这些年他远离故乡一个人飘在外面,自由自在惯了,最烦的就是别人管他,以前的那些小情人没有敢这样讨他的嫌。
但许未做了,还不止一次,他却没有产生丝毫的反感,反而有一种隐秘的快感。
在这一瞬间,他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有些男人乐意成为“妻管严”了。
别说,滋味其实还不错。
“说了,别抽烟。”许未语气不善。
“行,你说不抽就不抽了。”他伸手按了按许未的腹肌。
作为那根烟的补偿。
许未没有阻止他,对于他时不时的耍流氓行径,许未早已见怪不怪,任他摸了一会儿,许未这才按住他的手,问他:“后天晚上你有空吗?”
后天晚上,他原本是要去参加高洋的饭局,不过他向来重色轻友,高洋也早已习惯了,他笑了笑,说:“有空,你约我,我随时有空。”
许未从右侧口袋里拿出一张邀请函,递到他手上,“我的毕业典礼,晚上7点,你来吗?”
他接过邀请函,目光从许未脸上浅浅滑过,说:“来啊,我们大学生的毕业典礼,陈总怎么可能不去呢。”
“别迟到,也别找借口缺席。”许未捏住他的下颌,冷冷地警告他。
“怎么会呢?”他抬手戳了戳许未的小腹,“陈总不是那样的人。”
“你最好不是。”许未扔下这句话后便在他的注视下走到客厅的沙发前,脱下身上的白衬衣,换上昨天那件黑T恤。
“我走了,你好好休息,后天晚上见。”
“这就走了?”他用余光不甚在意地瞟了许未一眼便低下头翻看手机。
“嗯,学校里还有事。”许未应了一声,很快关上门出去了。
空荡荡的大房间里转眼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其实早就适应了这种冷清,并且觉得这种没人打扰的居家时刻十分惬意,此时却意外地生出几分不适感来。
手机突然响了,是Lily姐打来的电话。
他不再去管那些奇奇怪怪的感受,点燃一根烟,站到落地窗前接通了Lily姐的电话。
“喂,陈总。”Lily姐的声音不急不缓,让人听起来很舒服,“您现在有空吗?我想和您聊聊许未的事情。”
“有空,你说吧。”
“我是想知道您的态度,昨天许未说的那些话您也听到了,年轻人嘛,有理想有抱负是正常的,可以理解,但出于专业的角度,我并不赞同他的说法,咱们公司好不容易签到一个这么好的苗子,如果培养得好,那就是下一个顶流,到时候双方都能名利双收,但要是按照他的想法去发展,那不是白白浪费了他这么好的资质吗?”
Lily姐说完顿了顿,“当然,您是老板,我尊重和服从您的看法,您觉得呢?”
Lily姐说的没错,他是老板,他手上捏着许未10年的合约,他才是最终拍板的那个人,Lily姐说的不算,许未说的也不算。
陈远闻是个商人,商人的本质是逐利。
古人有句话叫“商人重利轻别离”,这话放到现如今的社会依然适行。
放着名利双收的路不走,而去追寻什么不切实际的理想,那不是陈远闻的风格。
若是这件事的对象换成别人,就算是跟了他一年多的叶唯,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采取强硬的手段,但这一次他面对的是许未,一个对他充满了诱惑力的年轻人,他心心念念想了许久至今还没吃到口,因此他不想现在撕破脸下狠手。
可这并不代表他会对许未妥协,他只是要采取更折中、更温吞的办法。
温水煮青蛙,对许未,他愿意花点时间慢慢煮。
“当然不可能按他说的来,但是他性子倔,这个事情得迂回着来,”他望着窗外晨色,面色深沉,“你先帮他重新挑选剧本,太大众化的直接过滤掉,太小众的也直接pass,最好选一些偏重故事情节的剧情片,现在商业片种类那么多,我就不信挑不到一个适合他的本子,但是小众文艺片,他想都不要想。”
“OK,有您这句话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Lily姐如释重负,又说:“还有一个情况需要和您说明,许未消失在大众视野太久了,最近他的热度和讨论度都严重下降,您看需不需要给他买点热搜什么的?”
他抬手拨了拨衬衫领口,冲着落地窗的玻璃吐出一口青灰色的烟雾,“买,但不要买的太明显,在跟他有关的词条下面适量买一些,电影剧本的事情你抓紧点,最好这个月出结果,不能再拖了。”
“那许未那边?”Lily姐有些犹豫。
“他那边我来解决,你不用担心。”
“OK,那就没有问题了,剧本我会召集人手尽快挑选出来给您过目,那我就不打扰您了。”
Lily姐说完很快挂断了电话。
他站在落地窗前将手中的烟慢慢抽完。
关于许未热度下降的事情,他其实早就预料到了,《逐影》去年8月份上映,到现在已经有将近一年的时间。
这一年里,许未没有任何新的作品官宣,也没有参与任何综艺节目的录制,除了出席过几个颁奖典礼,剩余的曝光率几乎为零。
娱乐圈是个很现实的地方,更是个更新换代无比迅速的地方,新面孔一刻不停地往里头钻,新的热点,新的绯闻,变着花样地占据人们的视线,在这样一个快节奏的圈子里,一个只有一部作品的新人演员又能够被人记得多久?
当然不会很久,时间很快就会将他淘汰。
等到没人再记得许未是谁、许未曾经演过什么电影时,现在许未所拥有的一切主动权都将消失殆尽,娱乐圈就是这么一个残酷的地方。
可这些残酷的现实,许未一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可能连想都没想过。
许未不想,陈远闻却要想。
不过陈远闻并不想用这些东西去打击许未的理想,他能动用自己的资源替许未解决的麻烦,便不会再去让许未困扰。
但他让许未走的路,许未不想走也得走。
归根结底,他和许未之间除了床上那些事,本质上仍是一场交易。
许未是他签下的演员,而他是许未的老板,白字黑字的合同一旦签订,就不容许未有反悔的机会。
一根烟抽完,他脱下身上的骚粉色衬衫,光着身子去浴室里洗澡。
许未毕业典礼那晚,陈远闻踩着点走进戏剧学院的大礼堂,他刚刚在座位上坐下,七点的钟声就敲响了。
他来得不算早,坐下时周边已经布满了人,他的右手边是一个长头发的女生,长相清秀,满面笑容,应该也是今天的毕业生,而他的左手边则坐了一对中年夫妇,靠着他坐的是夫妇中的女方。
他落座时,中年妇人正好转过头,礼节性地冲他笑了笑,妇人保养的很好,五官明艳,皮肤白皙,脸上丝毫看不出年龄的痕迹。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妇人笑起来时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但他确定自己从没见过这位妇人。
他心中有些犹疑,还没来得及多想,毕业典礼就开始了。
礼堂中没有看到许未的身影,他拿出手机给许未发了一条信息。
“我到了,你人呢?”
过了大概一分钟许未才回他。
“我在后台,过一会儿去找你,你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要乱动。”
他的座位号是许未安排的,原本他没有多想,但当他的余光再次从身旁那位气质典雅的妇人身上扫过时,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让他十分不自在的念头。
他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身旁坐着的就是许未的父母!
他本来打扮的风流倜傥心情愉悦地开车过来,此时此刻浑身的肌肉却都随着紧绷了起来。
礼台上典礼的流程依然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校长和老师讲完话后轮到优秀毕业生上台发表毕业感言。
他身旁的貌美妇人突然开始激动起来。
“哎,老公老公,你看,宝宝上来了。”妇人拉住身旁男人的胳膊,十分兴奋。
这边的话音刚落,许未便在热烈的掌声中走到了礼台中央。
许未今天穿了一件利落的白衬衫,下面搭配黑色西装长裤,服帖的西服面料包裹着一双劲瘦修长的大长腿,再加上他那张冷峻立体的面孔,往礼台上一站,让人根本无法移目。
“宝宝今天好帅哦,老公,你快看啊!”
妇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哎呦,你小点声行不行,等会让别的同学听见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一口一个宝宝的,许未知道能害臊死。”妇人身旁的男人将妇人往自己怀里拉了拉,但眼睛依然一动不动地盯着台上的许未。
“我叫他宝宝怎么啦,他本来就是我的宝宝嘛,不管多大都是我的宝宝。”妇人又说。
男人只好顺着妇人的话说:“好好好,你想叫就叫吧,声音小一点就行,啊。”
他猜的果然没错,许未竟然真的把他和自己的父母安排坐在了一起!
这个小兔崽子!
还有什么?宝宝?!
有这么高这么大这么阴险的宝宝吗?!
他抬起头阴险恻恻地盯着许未。
许未对台下发生的一切自然不会知晓,他站到礼台中央,将话筒调高,开始自己的演讲。
陈远闻盯着许未看了许久,最开始是恶狠狠地盯着,但慢慢的,他的目光就变了。
许未很英俊,即使放在帅哥如云的娱乐圈里也是数一数二的长相,这点早在他见到许未的第一面时就知道了。
这段时间他之所以对许未有求必应,很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为许未这张脸。
许未的英俊是立体的,不苍白,不肤浅,他拥有一切长相帅气的人拥有的先天条件,优越的五官和傲人的身材,但除此之外,在他的身上还能看到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尤其是当他专注地看着一个人时,那个人会不由自主地沦陷在他深邃的眼神里。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除了浅层的冷漠之外,还藏着更深层次的忧郁,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一个英俊,忧郁,又带着些许脆弱感的男人,无疑是迷人且性感的。
他不单薄,不直白,更不热情,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便能引诱着别人走向他,探究他,迷恋他。
虽然陈远闻不想承认,但他的的确确在不知不觉间被许未引诱了许多次。
这不怪陈远闻定力不好,是许未太过特别。
台下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英俊迷人的少年抬起头望向台下,在几百个人灼热的目光里,沉静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他说:“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说完他便转身步入身后的黑暗里,任由台下掌声不息,都与他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迷迷糊糊写完,第二遍修文时竟然被许未的少年感深深地折服了。突然产生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有时候笔下的人物是会自己生长的,刚开始提笔时,我并不完全知晓许未的模样,他是慢慢在笔下生长成现在的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