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耸神色一滞,粉饰太平般露出微笑,“四位是坐楼下大厅还是楼上包间?”
他和聂靖泽自然是更喜欢包间,只是眼下是四人来吃火锅。沈隋回头望向身后的人,两位大学室友双双举起手来,表示他们没有任何意见。沈隋满意地回过头来,“包间。”
陈耸连忙给他们带路,同时心下思索,上楼以后找负责包间的人换一下岗位。陈耸从小农村出身,原以为从乡下考出来,终于能够摆脱村中那些见识短浅的种地农民,在大学里结识更多家境富裕的学生。
只是来到帝都以后才发现,无论是在大学里,还是在大学以外的地方,所有人的交际圈都是阶级层次分明。所以,他从来不放过任何一次能够改变自己贫困背景的机会。
陈耸一只脚已经迈上楼梯的第一层阶梯。
却被急匆匆赶来的经理拉住了。
对方首先笑容满面地向沈隋一行人道歉,又将身侧另一位服务生推到他们面前,吩咐道:“你领这几位客人上楼去。”
待到几人上去时,经理才看向陈耸,“一楼来了两个外国客人,你过去点一下单,别让他一个没上过大学什么也不懂的人坏了我们店里的名声。”
陈耸眼眸阴沉地点头,余光扫一眼那四位客人的背影,以及另一个半路截胡的服务生,将这笔帐一并算在了粟息头上,转身朝黑人留学生坐下的方向走去。
粟息立在桌前,将店内的菜单平板递给黑人留学生。
陈耸走出两步,没有看见跟上来的值班经理。回头时才发现,经理后脚跟着那几位客人去了二楼的包间。黑人留学生和着装价值不菲的客人,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他冷冷地收回视线,心中不快更甚。从粟息身后走近时,恰巧听见其中一人指着菜单上的两份双人套餐,用英文向粟息询问:“请问哪一份套餐里没有猪肉?”
陈耸倏地停下脚步,面上掠过明晃晃的轻蔑。
下一秒,他走上前去不悦道:“你在磨蹭什么?他们问你哪一份套餐里有猪肉。”
粟息转头看他一眼。
陈耸神色轻佻,“怎么?不相信我说的话?”他不怀好意地笑一声,“不相信,你就自己猜吧。”说完,也不等粟息回答,面上挂出一副毫不相干的模样,转身走开。
粟息收回目光,俯身伸出指尖在菜单上轻点了点。
陈耸站在过道边的角落里,盯着粟息为那两人点完单,转身去了后厨,找到后厨负责报单的人,寻了个理由轻松将对方支开,找出黑人留学生那桌的下单内容看一眼,脸色沉下来。
菜单上的套餐是没有猪肉的那一份。
他面露不屑,亲自动手将那份套餐换掉了。
恰逢沈隋从包间里下楼来查看后厨的卫生和食材,将陈耸的动作尽数收入眼底。
他这人有个养了多年的贵公子毛病。出门来这些没有星级的饭店餐厅里吃饭时,习惯性地要先看一看后厨卫生是否干净,食材是否新鲜。上大学时环境所迫,这毛病稍微减轻一点儿。
离开大学以后,又有些变本加厉起来。
只是陈耸做什么都与他无关,没有将对方的行为放在眼里,沈隋从陈耸身后走过,不紧不慢地推门进后厨里转了一圈。
出来时神色还算温和,沈隋欲沿来时的路返回。
读大学时他和聂靖泽与宿舍里另两位室友便关系不错,大学毕业以后,四个人也一直保持联系。如今聂靖泽回国以后,其他人自然提出来吃个饭聚一聚。考虑到另两人家境平常,毕业两年来仍是过着租房挤地铁上班的生活,他和聂靖泽没有挑太贵的餐厅。
但即便是如此,沈隋仍旧有些匪夷所思,摸不清聂靖泽提出要来火锅店吃火锅的思路。假如是吃厌了国外西餐,想念国内的辣椒,他更愿意去隔壁吃小龙虾。
然而下一秒,当沈隋看清穿着火锅店内统一的黑色工作制服,手中拿着点菜专用平板的人时,他露出震惊又了然的神色来。
他当聂靖泽为什么临时起意,要来这家火锅店吃火锅,原来专门是来找前男友的麻烦。
至于聂靖泽那从前行事高调且不顾人脸色的前男友,又为什么会在两年以后性情大变。没钱没势,做的又是这种看人脸色的底层服务行业,难怪会与从前判若两人。
既然聂靖泽想来让前男友尝点苦头,他自然不会不配合。
沈隋神色悠然地朝对方走过去。
陈耸从身后赶上来拦下他,言辞真切:“这位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沈隋站住脚步,扫一眼面前这人,“我需要一个点单的服务生。”
陈耸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我帮您——”
沈隋置若罔闻地绕过他,伸手捏住粟息的脸,装模作样地打量一眼,当着所有用餐的人和店内员工道:“我瞧着你们这里长得最好看的人就是他了,就让他来帮我们点单好了。”
粟息一言不发地抬起眼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