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维没有动,陆封州也没有动。他皱眉站在明维身后,声音从他的耳边落下来:“怎么不看路?”
“抱歉。”明维语气平稳地回答。
陆封州抓住他的手这才松开,指尖从他的脸边轻轻蹭了过去。
明维愣了一秒,几乎以为他要摸自己的脸。反应过来以后,他神色镇定地偏过脸来,眼神诧异地望向他。
“有断掉的头发。”陆封州将捏在指尖的头发拿给他看。
明维的视线顺着他的话,扫向了他抬起的指尖,果然在那里看到了黑色的断发。不等他开口说话,对方已经率先放下了手,从他身后退开发话道:“走吧。”
两人搭乘车库里的电梯上楼,开门进去以后,明维找到自己穿过的拖鞋换上,自行去住过的房间里整理行李。
没有去找自己的东西,陆封州跟在他身后走过来问:“要喝水吗?”
背对门边的方向,明维站在抽屉前没有回头,“谢谢。”
话音落地,就听见身后陆封州的脚步声逐渐走远。他这时候才转过头去,往门外看了一眼。见对方已经走出房间,明维垂下头来继续做自己的事。
也就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房间里的光线忽然就暗了下来。明维下意识地抬起头来,看了看头顶的那盏灯。而后才慢半拍地想起来,自己进来以后,只拉开了窗帘,没有去开房间里的灯。
他走到窗边往外看,窗外的天空阴云密布且暗沉无光,是很快就要下大雨的征兆。他想转身去将房间里的灯打开,后脚跟往后退去时,轻轻撞上了身后人脚上的拖鞋。
陆封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停在身后,他将拿在手中的水杯递给明维,“水。”
明维道了声谢,接过水杯垂下眼眸,专注地喝起水来。
“要下雨了,”陆封州盯着他喝水的侧脸看,“雨停以后再走。”
明维捧着水杯摇头,“我收完行李就走。”
陆封州朝他举起自己的手机,指尖在亮起的手机屏幕上轻轻点了点,“气象局刚刚发布了橙色预警。”
“我可以打车回去。”明维没有将这场雨放在心上。
话音尚未落地,视野内倏地急速掠过一道光亮,伴随着阴沉天空里劈开的闪电,滚滚雷声在耳边接二连三地炸开。
浅白的光亮从眼前的落地窗前闪过,照亮了他与陆封州映在玻璃上的人影,也照亮了陆封州望向他时专注而深邃的眼眸。
眼中似乎还掺杂了轻轻翻涌的情绪,却始终让明维看不明白。
“现在还要走吗?”陆封州问他。
明维诧异而又不解地抬起眼睛,望向玻璃上陆封州看自己的那双眼睛。
“不是怕打雷吗?”陆封州抬起手来抵在窗边,同样借助玻璃上映出来的人影看他,“现在还要走吗?”
明维心中略微错愕,这才想起来,自己曾经在暴雨夜里向对方撒过谎,以害怕打雷为借口,提出来想要与他一起睡。
只是顺口找来的理由,没有想到对方眼下还会记得,他心中微微一动,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顺着自己当初说过的谎言,继续圆了下去:“那就等雨停再走。”
陆封州唇角勾起轻微的弧度来,在明维定睛去细看时,又悄无声息地落了回去。他收走了明维的水杯,转身从房间里离开。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对方都没有再踏入过这里。雨水很快就从乌黑的云层里砸落下来,明维独自留在房间里,整理完被自己遗忘在各个角落的东西,就在窗边坐了片刻,等待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停止。
大片大片的雨水从玻璃上哗啦淌过,很快就将视野中的整个世界,洗得模糊朦胧起来。明维下意识地抬手去擦,擦完以后才发觉自己做了傻事。
见这场来势汹汹的大雨,依旧没有要减小势头的打算,明维从窗边站起来,开门往外走。穿过客厅的时候,他看见陆封州坐在餐厅的吧台前喝酒。
手边打开的红酒已经空掉大半,高脚杯中还盛有没喝完的红色酒液。陆封州微微垂着头,一只手撑抵在脸侧,另一只手压在吧台边缘。
迟疑了两秒,明维朝对方走过去。走近以后才发现,陆封州撑头坐在吧台前,双眼是紧紧闭起来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酒气,桌边还摆着另一只空掉的酒瓶。
惊讶于对方喝了这么多,怀疑陆封州是否已经喝醉,明维不由得朝前走了两步,最后近距离地停在陆封州面前,抬眼观察起他的脸色来。
对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呼吸轻缓而绵长,看上去像是已经完全喝醉。只是明维想起来,陆封州也曾在自己面前伪装过醉酒,当时的自己始终并未发现,甚至还想要趁对方睡着时吻他。
曾经有过的念头涌上心头,明维清醒而理智地朝后退去。换做是现在的自己,他绝不会再想要做出这样的事来。
抬脚朝后退去的那一刻,明维的腰骤然被人伸手箍紧了。陆封州原本搭在吧台边缘的那条手臂,此时此刻已经姿势自然地环上了他的腰。
被腰间的力道往前带了带,明维条件反射般地抬起眼眸,朝陆封州那张喝醉的脸望过去。却见对方已经睁开了双眼,眼中却是不见丝毫清醒与理智,甚至找不到任何的目光聚焦点——
仿佛已经醉得不轻。
在这样的想法里愣了愣,明维毫无防备地被他向身前,陆封州从吧台前直起身体,转头伸出手来,微微俯身抱住了他。
熟悉的温度透过衣服将他汹涌裹住。明维抬起手去推,双手的掌心却紧紧贴上了他结实且线条流畅的胸膛。
感知到手中的动作,陆封州将他抱得更紧了。他甚至低下头来,将下巴抵在了明维的颈窝里,而后稍稍偏过脸来,在靠近明维耳垂的位置,轻轻张开了嘴唇。
察觉到耳朵边喷薄而来的温热呼吸,明维以为陆封州会像从前那般,张唇含咬住他的耳垂。陆封州却没有这样做,他只是停在明维的耳朵边,低低地出声叫明维的名字:“维维。”
带着满身浓郁却并不难闻的酒味,陆封州在似醉似醒中沉缓出声,吐字清晰地朝他道:“留下来,维维。”
明维的掌心仍旧抵在对方胸膛前,没能抽出来。
平心而论,陆封州长相不差身材不差,家世背景与身份地位亦同样不差。既然他无法从陆封州身上得到自己想到的,那么退而求其次,从对方那里得到其他东西,其实也不亏。
人总是要学会变通的。不是所有提前设立好的目标,最终都会收到自己想要的预期效果。这是明维在这么多年的成长岁月里,所亲身学习到的。
虽然无法让陆封州喜欢上自己,但至少也曾经睡到过陆封州。
陆封州想和他谈钱,那就谈钱好了。
“好的,”缓缓落下自己的双手,明维任由他抱在怀里,“价格还是按之前那样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