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什么?
惨叫声来自拉车的魔马。魔马像是受了惊, 嘶叫着拖着马车往另一个方向疾驰。詹姆士则在车外大喊:“裂缝级魔兽!它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糟糕,我们快到傲慢之城的结界了,我想起来这附近似乎有一条通往地狱的裂缝!”伊登说, “这只魔兽是火系的, 用冰系结界!”
“我来稳住马!”伯顿大喊,“维德先生,您……”
车厢整个被魔马带偏。它向着另一个方向疾驰, 并随时都会将已经倾斜的车厢扔到地上。路希安单只手支撑着自己, 另一只手从毛皮里摸摸, 找出了那把从西塞尔老宅里得到的、带着蓝色火焰的匕首。
他拔出匕首,将它深深地插在了车壁上、固定好以用作自己的支撑。接着,他依靠着这个支撑, 努力挪动脚步、想要从车厢里出来。
车门就在这时候被轰开了。
漆黑的身影从车门内进来。他脸上还带着些血, 神色依旧是冷厉。他单手撑着车厢外, 另一只手向内延展,路希安也在这时把匕首拔了出来。
“抓紧我。”维德道。
路希安伸手向他。不远处是詹姆士伊登与裂缝级魔兽交战的声音。正在此刻, 他忽然听见脚下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不好!”他听见伯顿大喊, “那边是……悬崖!”
路希安就在此时被维德握住了手指。
车轮打滑, 冲出悬崖,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向下坠落, 随之而来的还有詹姆士气急败坏的声音:“这傻逼马, 要逃也不找个好点的地方, 往悬崖冲不是找死吗!”
“维特大人!路易斯大人!”这是直到现在还习惯用假名称呼他们的伊登的声音。
在所有的呼唤声中, 马车直直地向着悬崖之下坠去。在强烈的失重感中,路希安被维德抓进了怀里。
“我……”
那一刻他感觉到了维德强烈的情感波动, 就在他的怀中。
悬崖之下是漆黑不见底的深渊。维德抬脚飞踢, 让他们的身体离开了马车。坠落的速度极快。路希安听见自己长发呼啦啦往上飘的声音。他的脑袋一片空白, 并低头看见深渊底部似乎有暗红的雾气在翻涌。
与千万只正向着外延伸的鬼手!
“那里是……”
“裂缝深处,地狱的入口。抓紧我!”
路希安死死地抓住维德的身体。他们下落的速度实在是太快,顷刻间那根裂缝就在眼前。在即将抵达裂缝前,路希安突然仿佛听见了一声肥皂泡破裂般的声音。
就好像他们进入了某个地方似的。
可那声音太细微,仿佛只是幻觉。那一刻,在强烈失重与即将因自由落体而死的恐惧下,漆黑巨大的翅膀突然展开了。
那绝非天使的翅膀,而是漆黑的、属于魔鬼的羽翼。庞大漆黑的羽翼在那一刻延展成逃离死亡的救赎,一枚黑色的羽毛甚至落在了路希安的额头上。下一刻,维德抓住路希安,在即将落入鬼手前拔地而起!
他们飞了起来!
耳畔是呼啦啦的风。路希安睁不开眼,他张开嘴想要呼吸,在有什么落到他唇边时,他下意识地将它咬住。
毛茸茸的。
路希安:??
维德带着他飞行了很久,直到落地时他还把那东西叼在嘴里。他们所降落的地点像是一片破败的广场。维德托着他的腰,把他放在一把长椅上。
也直到这时,路希安才意识到自己嘴里叼着的东西……
居然是维德那根掉落的黑色羽毛。
路希安:……
一向精明狡猾的美人难得露出了点傻乎乎的表情。维德盯着他的脸,想到之前在飞行时,路希安一直在往他的身上蹭,心情稍微松快了些。
然后他就听见了路希安的声音。
“你好像脱发了。”路希安说着,把那枚羽毛抓了出来。
维德:…………
路希安见好就收地又缩了起来,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维德顿了顿,没再理他,转头看向四周。
路希安也随着他去看。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荒凉破败的广场。可以看出广场在许多年之前也必曾豪华壮观过,而如今时光与白沙将广场洗过,昔日的辉煌只剩下灰尘。广场侧面有一块石碑,其上刻着些已经被灰尘所遮蔽的字体。
值得一提的是此处雾气蒙蒙。像是整个广场、整个城市都被遮蔽在了厚重寒冷的白雾中,只是隔着几米视线已经不能清晰。路希安小声道:“这里是哪里?你刚才飞都飞了,为什么不带我们回悬崖上去?”
“在试图上升时,我察觉到这里有一层结界。”维德道,“如果不找到破解的方法,我们很难离开这里。”
“结界?”
他看见维德走向那块蒙满灰尘的石碑、用手帕擦干净了上面的灰尘,并查看其上的文字。路希安轻搓着手看向四周——雾气里是一片荒凉,看不出这里有存在任何活物的气息。
这座城市就像是静止的——静止在某个人的梦里,又或者记忆里。
“艾维斯……”他听见维德轻轻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什么?”
“这是傲慢之城最后一名领主的名字。”维德说,“也就是说这里……”
“是傲慢之城。”
路希安从长椅上下来,抱着手臂走到维德身边:“傲慢之城?那里不是有结界吗?谁都进不去的结界。”
路希安这话倒不是明知故问。原著里的确没有人能进入傲慢之城的结界,除了维德。他身上属于西塞尔家族的血让他被误判为“被允许闯入者”,并成功进入了结界之内。
——“那名被允许闯入者”,也正是那位杀死了最后一任城主的西塞尔家的勇士。
他不明白的是自己为什么能进来,他分明不是西塞尔家的血脉……不过在看见自己腰间挂着的匕首后,路希安悟了。
是因为这把沾满了前任城主艾维斯的血的匕首。或许是因此,结界把他识别成了艾维斯的血裔。
维德在指尖点燃了一抹灯火。他查看四周,路希安站起来给自己的脚上施展了个替代鞋的法术,并跟在他身后。
两人在城市中沉默地走着。路希安记得原著里是维德抵达傲慢之城的城堡,并将血滴在城堡前的石板上才触发了接下来进入梦境的剧情。在剧情中艾维斯至死也无法对他与西塞尔家族的那名“勇士”希瑞尔之间的过去释怀。维德于是因他残留的意识在梦中扮演了希瑞尔,并简单粗暴地打败了艾维斯、解开了这个梦境。
如今进入副本的人是他们两个了。路希安知道原著里维德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找到那块石板的,不过他可没有陪着维德一起走三天的雅兴——维持法术来保护脚也是很累人的。他于是道:“既然这里是艾维斯的梦境,我们不如到他的城堡去看看?”
维德于是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
“上来。”
路希安:??
他看了看维德,又看了看自己,最终,他怀着恶趣味、故意装作听岔了意思似的惊恐道:“你……你想在这里做吗?”
维德:………………
维德冷哼了一声,转身去找城堡的所在处了。正当路希安觉得有点儿得意时,维德又回过身来,以最快的速度在他的头上按下了法印。
路希安:……我早该知道。
他又变成了一只白色长毛猫,腰上还绑着那把匕首。在他的视野里,维德因一双大长腿而显得分外高大。眼见维德向他伸出手,路希安翻了个身,用肚皮对着他,可怜兮兮地喵了一声。
……维德直接无情地把他翻了过去,拎着他的后颈皮把他塞进了怀里。
路希安:……真行。
他缩在维德的怀里,探着猫头看维德在城市里走来走去。正当他即将打瞌睡时,维德总算在广场上找到了一张指示城堡地点的地图。
维德的脚步停在了长桥前。
通往城堡大门的长桥前摆着一个象棋桌,象棋桌上则是一局残局。在象棋桌两侧,则站立着穿着铁质铠甲的卫士。
在维德的脚尖踏到地面上时,所有的卫士都摆好了准备进攻的姿态。
路希安“喵”了一声,他伸爪指向那盘棋局,示意维德去下棋。按照正确的解谜方式,维德只需要走通这场棋局便能得到过桥的资格。
然而……
维德冷笑了一声,他伸出不抱着猫的另一只手,带着熊熊的黑焰,指向了那几名卫士。
路希安:……
他毛茸茸地埋进了维德的臂弯里,乖乖等待他战斗结束。
没过多久所有的铁质卫士都稀里哗啦地倒了一地。黑色的火焰这才被收回。维德冷肃地走过它们的“尸体”——这画面真是帅极了,如果不是他的臂弯里还躺着路希安这只好吃懒做娇生惯养的猫的话。
维德看向城堡门上的石板。那是一块白色大理石的石板,其上刻印着复杂的纹路。他将手伸到石板上,垂着眸,似乎在感受其中的法术纹路。
路希安趴在他的怀里,并在这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原著里维德在抵达这块石板时,手上可是流着血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在刚开始查看石板时,靠着自己滴进去的血瞬间进入了艾维斯的梦境……
可如今维德的手掌光洁无伤。要是他直接依靠解谜魔法打开了石板,可就进不去梦境了。
进不去梦境,就无法解除结界,更遑论是从傲慢之城的城主灵魂的手中得到城主的信物,以继承这座城邦。
继承不了城邦,维德就当不了魔域的魔王……
路希安当机立断。
‘我这是为了让剧情按照原著里的逻辑发展。’他对自己嘟哝道,‘如果不这样,我还怎么把持住能够预见剧情的先知优势呀。’
这当然不是为了帮助维德得到他原本该得到的一切。
他告诉自己。
维德正用手指描摹着石板上的纹路,试图从中找出解开封印的线索,便感觉自己臂弯里的毛茸茸动了动。
路希安白色的猫头从他的手臂里钻了出来,圆溜溜的眼睛盯着石板纹路,似乎也在解谜似的。维德从来觉得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很无聊,也从来没喜欢过猫。但看见路希安变成猫后,他身为猫的脸上却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样他觉得很有趣。
这点有趣让他允许了路希安把爪子伸出来。路希安努力伸着爪子,像是要触碰那块石板。维德盯着他的脑袋,想知道路希安想搞什么鬼。
然后……
路希安出爪如电,一爪子抓破了维德的手指!
维德:??
鲜血顺着手指滴落下来,与此同时发出的还有路希安凄厉的猫叫。维德手指上戴了一枚用于储物的戒指,在出爪时路希安的爪心同时被戒指的棱角划破了,血从受伤的肉垫里滴了出来。
“你……”
两滴血在同时分别融入了石板。维德还未来得及为路希安的“报复”而愠怒,就已经为石板上所发生的一切吸引。
在鲜血滴入后,石板的纹路被蓝光所点亮。蓝光映在维德的眸中,在他来得及说出更多话时,原本被他夹在臂弯里的路希安也因蓝光的照射,而显示出了原本的人形。
他即将被传送。
他用最后的力气夹紧了正挣扎着想逃跑的路希安的腰,并和他一起被吸入了那块石板中。
在他们离开后,铁甲卫士们这才从地上爬起来。它们艰难地站回了守卫的地方,等待着新的主人的到来。
……
路希安是在一张床上醒来的。
很快他意识到,他所在的并非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