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希安在艾斯特的公馆里一直玩到了晚上。期间他象征性地去艾斯特侯爵的书房里翻了翻, 问了问管家亚尔曼的情况,并去花园里逛了逛。在他低下头去嗅一朵蔷薇时,他听见园丁在他身后关心地道:“希瑞尔先生, 您怎么是一个人,今天侯爵大人怎么没和您一起过来?”
“嗯?”
“这丛蔷薇的花期就在这几天——这是蔷薇花绽放最美的时候。前些天他叫我好好照料它们, 要带您过来看。”园丁和善地道。
“哦……”
路希安想, 虽然两人只是明面上的情人、暗地里的对手, 不过艾斯特至少在表面上对希瑞尔做得真不错。
他拨弄着花, 觉得生活异常无聊。如今身为魅魔的欲望消失了, 新的空虚却到了。往日里在现实世界时,路希安在无聊时总能把系统拖出来陪他说话,现在却没有了系统,连他的受害者维德这两天都不太对劲。
‘我们如今扮演的可是恋人, 维德可不能不理我。’他忽然这样想,‘他不理我,我也太无聊了。’
想到这里, 他突然有了点恶作剧的坏主意。既然如今是要扮演希瑞尔和艾斯特,那他就找到了一个理所当然的方式来折腾维德——那就是, 让他宠他。就像合格的情人艾斯特那样。
‘我敢打包票维德会露出非常精彩的表情。’路希安笑眯眯地想。
在想到这个想法时,他那种被维德忽略的不悦感顿时被一扫而空。
路希安回到公馆内部时又听仆人说裁缝店送来了新衣服——那是一个月前艾斯特侯爵命人为路希安量身定制的,除此之外,还有一样夹在耳边的耳饰。
路希安于是顺着楼梯上去。楼上房间里, 管家已经把几件叠好的衣服放在桌上了。在看见路希安来后,他带着笑道:“希瑞尔先生,这些衣服可都是最时兴的好料子, 从海的另一边来的丝绸。”
路希安看向维德, 乖乖巧巧道:“谢谢艾斯特大人。”
维德没给出什么反应。管家意识到他们要说什么话, 于是乖觉地退下去了。
室内于是只剩下了维德和路希安两人。路希安站在维德旁边,心里因被忽视而极度不悦。他打了个鬼主意,干脆半跪下来,把下巴搁在维德的大腿上怯怯道:“维德大人,您是生我的气了么?”
维德果然因为他这个突然的动作而打了个寒噤,路希安心花怒放,并打算继续。
“……什么。”他终于听见维德干哑的声音。
“我们如今是要扮演情侣呀,可你却总躲着我。”路希安歪着头看他,“园丁和仆人都发现不对劲了。这样下去怎么完成任务呀维德老爷。我都努力克服自己的害怕来找你了,你难道还在讨厌我么?”
他丝毫不知道维德的眼眸如今定在他开开合合的嘴唇上,他的嘴唇莹润、嫣红,让维德想要把手指塞进去,堵住他的全部发言。
‘他在欺负你呢。’幽灵对他道,‘他知道你会因此尴尬,故意来惹你。’
维德低垂着眸,没说一句话。
‘何必把自己陷进这样的情景里呢?你看,他根本就是有恃无恐。不过他反正把自己送上门来了。’幽灵咯咯地笑了,忽然,他在维德的耳边道,‘你要不要试试角色扮演,用我们的形象和他多来几场?我可不介意,这样或许会更刺激……’
终于,幽灵听见维德开口了。
“好。那我们就做情人。”
这话是对着路希安的。路希安于是立刻站起身,毫不留恋地道:“这可是你开口的,艾斯特可是个很宠希瑞尔的模范情人。他很宠的……”
他已经想好要怎么折腾维德了。
“……把新衣服换上。”维德道,“给你买的。”
哦,维德进入角色了。路希安于是拿起衣服,笑眯眯地逗他道:“要在你的面前换吗?”
“……”
路希安的笑容越发甜蜜了。他当着维德的面,用修长白皙的手指解开了衣领的领结,垂着眸,并故意逗他道:“身为情人,在自己的男友面前换衣服……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事,对么?”
他将衣领扯开了一个扣子,用余光瞥见维德此刻正低垂着眼、挪开了目光。他心里为此升出了几分逗弄对方的刺激来,于是故意走过去,想要坐在对方的大腿上。
“您为什么要把目光挪开呀?维德老爷。”他说着,坐在对方的腿上,想要继续解开自己的衬衫。
然后他就看着维德转回眼来。那双眼眸沉沉,任何人都会为了此刻的所见而发慌。可路希安此刻却偏偏没有任何危机感。
直到修长的手指,向他伸了过来。
“好。”
凉凉的手指点在他的额心,它所描绘出的是一个咒文。只是转瞬之间路希安就看见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在梦境里,他们的形象原本就是灵魂幻化出的,如今幻术被解除了,他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而维德也给自己用了同样的法术。
他看着眼前的维德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路希安眨了眨了酒红的双眸。接着,他听见维德道:“半小时。”
“半小时??”
“能维持的,解除幻术的时间。一天只能用两次。”维德道,“我没兴趣看着你顶着别人的脸在我面前换衣服。”
路希安在他的身上挣了挣,有力的手却从后面一把握住了他的腰。
“你在欺负我呀,维德老爷。”他用手指刮了一下对方的脸,皱了皱眉道,“这可不是合格的情人。艾斯特很宠希瑞……”
“还是说你想要我帮你换。”
在他开口时,维德手指已经抚上了他的衣领。他垂着眸,替他解开衬衫领口。在冰凉手指碰过路希安的锁骨时,路希安肉眼可见地打了个哆嗦。
“我自己来吧。”他干巴巴地道。
他低头一颗颗解开衬衫纽扣。他原本是想用这些动作来逗维德,看起来他的目的达成了,气氛却变得莫名微妙。路希安全身的皮肤都有点儿在发烫发红。他坐在维德的怀里,当着维德的面,小心地脱下了衬衫。
说起来他们之间再亲密的事情也都做过了,可这次场景却难得地显得更加的羞耻。只是路希安一边这么做,一边在观察维德的反应。维德始终在看着他,眼光没有挪开过。
“我还要换裤子。”他笑眯眯地对维德说。
“你到帘子后去换。”
路希安这回可没再说逗维德的骚话。他隐约觉得事态有些不对劲了。他拿起替换的衣服,到了衣帽间的帘子后去。在衣帽间里他磨蹭着动作,心里揣摩维德要干什么。他换下了裤子又穿上合身的新衣服,正在他穿上衬衣,试图系扣子时……
帘子却被拉开了。
“唔!”
在衣帽间翻滚的丝帘下,路希安被维德一把抓在了身上,按在墙角亲吻。他坐在维德的身上,维德最开始的动作如往日一样带着强烈并粗暴的独占欲。在路希安因缺氧而哼了一声后,他的动作发生了变化。
维德的动作变得绵延、柔软而煽情。他的手抚摸着路希安的脊背与腰椎,唇间的动作也从粗暴的占有变成了温柔的缠绵。他的所有动作都使得他与路希安缠绕在一起,每次的行为都在诱使着路希安因动情与得不到满足主动地向他靠近。
终于,路希安意识到自己有了反应——那不是因魅魔体质而带来的反应,却比那更剧烈。
而维德却在此时放开了他。
他用手指摩挲着路希安的脸颊,直到暂时被驱除的幻术又在梦境的支配下渐渐在覆盖了回来。他哑声道:“换好了就出去。”
路希安呆呆地看着他,水润的眼眸还被浸在方才的缠绵里。
维德关上帘子,离开了。
在他离开很久后,路希安才在帘子里打了个哆嗦。这次他没办法把自己的欲望推给魅魔的体质了——在魅魔体质不起作用的梦里,他居然因维德的亲吻而彻底地动情了。
这就像是他连灵魂也一并被标记了一样。
路希安从试衣间里磨磨蹭蹭地出去。他犹豫了一下,最终硬着头皮走到了维德的身边,对他笑吟吟道:“换好了……”
“坐下。”
路希安坐在椅子上。他转头看着维德走到了他的身后,手从他的背后环了上来。
并开始整理他胸前的领结。
“我……”
“别动。”
维德手中是戴在耳侧的冰凉首饰。他将那枚耳饰夹在路希安的耳上,那一瞬间柔软的耳廓被夹住的感觉让路希安有些想跑。
然后他就被按住了肩膀,继续坐在了沙发椅上。
“晚上去歌剧院。”维德在他的耳侧道。
“哦……”路希安努力地吞咽着,“维德老爷,您……”
“扮演情侣,不是么?”
路希安:……
“您说的是。”他软绵绵地道,“维德老爷。”
接吻又如何?他想,他这算是大惊小怪了。
比这更过分的事情他们都做过了。
……
路希安和维德之间难得有这样和平的相处。
维德像是很遵守他的承诺。既然说了要扮演一对情人,那就扮演。傍晚时,维德先是带他到餐厅吃饭。那是一家设在水上、以鲜花闻名的餐厅。餐厅里暧昧寂静,隐约有弹奏竖琴的声音。
路希安身为圣子时便以弹奏竖琴出名。他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对维德道:“弹得倒是不错。”
“有么,一般般。”
路希安:……
他没忍住又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那旁边坠着东西的感觉总让人觉得怪怪的。食物很快上来,路希安看着满桌的珍馐,有些讶异而高兴地道:“还都是我爱吃的。维德老爷,您不会记得我的喜好,专门替我点了这些吧?”
他这话原本是想逗逗维德,料维德也不会做这种小细节的事,可维德居然没有回答。
这近乎默认的姿态倒是让人有点发慌了。两人吃完饭,正要出去时,路希安听见维德道:“等一下。”
路希安回头时,手帕轻轻地擦过了他的嘴角。
“沾到了。”维德道。
那一刻路希安忽然有种全身不得劲的别扭感。
饭后乘着马车把路希安带到了歌剧院。在歌剧院里路希安遵循他所想要的一切来挑三拣四。他一会儿说包厢的位置不好,一会儿说口渴,一会儿说累。每次维德都充分地满足了他。
歌剧院今日的剧目是蔷薇夫人,讲述一名为爱而死的女子的故事。路希安在包厢里听着女子华丽悲怆的唱腔,一时间有些恍惚。
“怎么了。”他听见维德在他耳边道,“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看歌剧,不喜欢这出剧?”
“不,我……”
路希安张了张口,维德不威胁他、不说出残忍的话于他而言才是恐怖与可怕。如今甚至还没个系统在他耳边商量一下……他只好道:“你知道我喜欢看什么歌剧吗。”
试图反守为攻。
“织金湾。”维德说,“十五岁时你天天去看。”
路希安猝然回头,给了他一个有些惊惧的眼神。维德就在这时盖上了他的手背。
“……”
“……”
路希安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说维德是故意来吓他的么?这完全没道理。维德明明有很好地在扮演一个男友……的角色。
可他就是觉得哪里都不对劲,有种气闷的感觉——明明最开始是他想要逗维德。
路希安于是端起放在身旁的果汁杯开始啜饮。刚喝了一口他就皱起了眉——这果汁也太酸了。正当他略有点愁眉苦脸时,就听见维德轻轻拍了拍手,对着侍者耳语了几句。
侍者离开,过了一会儿,路希安听见侍者对他说:“这是艾斯特先生替您要来的糖。”
路希安:……
不吃白不吃。
他把糖放进嘴里,酸味这才被去掉了。侍者离开后包间里又只剩了他们两个人。在黑洞洞的包厢里,路希安难得有点不安的感觉。
他感觉身边的维德动了动,转头过去,才发现他是在拿一块糖吃。
终于,歌剧结束了。
他们出来坐马车离开。外面却下起了大雨,行驶得很缓慢。路希安的靴子被打湿了进了水,在车厢里有些坐立难安,却听见维德道:“过来。”
“嗯?”
“把靴子脱掉。”维德说,“帮你擦。”
或许是因为雨声太大,车厢太狭小。路希安居然就晕乎乎地把靴子脱掉了。维德捧起他细白脚腕时路希安整个人都有点儿抖。柔软丝绸擦过所有沾水的地方时,路希安的睫毛簌簌地颤。
终于一切结束,他被放进了一双干净的小羊皮靴里。在抵达公寓时,雨终于停了。
马车停在公寓旁,维德先下了马车。他将手伸出来,对路希安道:“下来。”
路希安犹豫地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他也从车上下来。公寓门口是暖黄的灯光。在看向维德的那一刻,路希安听见自己神经搭错的声音。他轻声道:“你不上来……坐坐吗?”
“还有一次。”
“什么?”
相同的咒文又被施展到了他们的身上。接着,在路希安已经做好亲吻准备时,他感到吻落在了他的额间。
“好好睡。”维德对他说,“晚安。”
他的马车离开了。
路希安在檐下站了很久,直到被冷得一激灵才上了楼。回到公寓房间里时他才想起今天自己的图谋。路希安脑子里乱糟糟的,他推开窗户时才意识到维德应该已经走了。
可这时他看见了亚尔曼的马车——向着城外驶去的。
他回到床上,躺好闭眼,试图用睡眠让人更冷静一些。
‘他没有和我做。’他想,‘他到底想要做什么呢。’
直到闭眼时,他感觉到了熟悉的拉扯感。
他又一次在睡梦中进入了维德的精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