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好。”褚峻操控着躯壳上前拦住宁帆, 离开前给江一正和仰灵竹指了个安全的地方让她们躲藏。
江一正拽着仰灵竹动作敏捷地躲了起来,而后发现这地方正巧对着晏锦舟所在的冰棺。
外面刀剑乱舞各色灵力齐飞,间或地动山摇, 墓穴顶部开始掉落碎石,江一正将仰灵竹护在怀里,紧张地看着外面的战局。
太尊化作了她爹的模样正在和那个该死的宁帆打架。
明桑禅师在念听不懂的经文,那些经文犹如实质蜿蜒曲折爬到了冰棺上, 冰棺开始轻微的震动起来。
无时宗的沈溪长老带着一群人在试图破解冰棺之外的阵法。
两个不认识的人正在冰棺前对峙,好像马上要打起来了,脸正对着她的那个看上去有点吓人,手里还握着朱雀窄刀……嗯?朱雀窄刀!?
拿刀的人长得平平无奇, 跟她俊美潇洒的爹差了十万八千里, 但单单通过那人阴鸷又嚣张的眼神,江一正确定此人就是宁不为。
她一时之间有些混乱, 分不清到底谁是谁, 太尊和她爹究竟要做什么, 但她牢记拿着朱雀窄刀的人就是她亲爹, 缩在角落里紧张地看着。
她爹好像很生气, 身后开始弥漫起无数黑雾, 里面许多猩红的眼睛若隐若现,凄厉的叫声在墓穴中回荡,阴气森森。
她爹对面的人好像在笑, 说了句什么,她爹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
啊,那些经文竟然悄无声息地蔓延到了她爹脚下, 沈溪飞身过来一剑刺向她爹后背——
“爹!”江一正猛地扑了上去。
宁不为听见这声音骤然回头, 剑和江一正几乎是同时飞到了他面前, 刹那间某个相似的画面在脑海里闪现回放,让他整个人如坠冰窖。
他几乎是用上了生平最快的反应速度,一把将江一正薅过来护进了怀里,沈溪的剑不偏不倚正砍中了他的肩膀,他一刀迅速砸开了沈溪的剑,顺带将身后晏锦舟的冰棺往后重重一踢,而后带着江一正飞身落在了冰棺旁边。
江一正看着宁不为肩膀上的血,脸色煞白,嘴唇在不停地哆嗦,“爹……爹……”
“你不要命了!”宁不为脸色漆黑,眼睛冒火,显然是被气狠了,扬起手一巴掌就要扇到她脸上。
江一正吓得整个人一哆嗦,她甚至听见了她爹巴掌扇过来的风声,却迟迟没等来预想中的疼痛。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就看见她爹的巴掌停在了半空,继而攥成了拳头,狠狠指了她一下。
“老实待着!”宁不为啪啪往她身上拍了几道符,紧接着就飞身离开。
江一看着她爹身上的伤口还在哗哗流血,自责又懊恼地垂下头,使劲吸了吸鼻子。
整个墓室乱做一团,她也分不清到底是谁和谁在打,小心翼翼的贴着冰棺,冰棺上金色的经文变淡了不少,却没有彻底消失,冰棺还在不停的震动,好像下一秒里面躺着的人就会出来。
江一正双手合十,小声念叨:“您老人家是我爹的师父,我腆脸喊您声师祖,师祖师祖,求您在天之灵保佑我爹打架能打赢……最好您大发神威直接把他们都轰出去……”
她一边罗里吧嗦地念叨着,一边紧张地看着远处她爹的战况,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冰棺上变得越来越多的裂纹。
“乘风,你长大了许多。”裴和光的目光落在宁不为肩膀的伤口,目光有些不悦,“却总是改不了容易心软的毛病。”
宁不为握紧了手里的朱雀窄刀,沉声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裴和光微微一笑,“你既然已经看过晏锦舟的记忆,便该知道,自始至终我只想做一件事情。”
他语气里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戏谑,仿佛自嘲,偏偏那眼神又悲天悯人,让宁不为皱起了眉,然而不等他细想,裴和光整个人都化作了一片细碎的微光。
“若想知道真相,便回家来找我。”
人消失了,熟悉的声音却在宁不为耳边久久未散。
宁不为没有去追,一时之间他脑子中闪过了许多事情,却又匆匆而过没有留下任何印象,他给褚峻识海传音:“别追他,回去看好宁修。”
褚峻听出他声音的异样,却来不及细问,隐藏在人群里的真身顿时消失在原地。
几乎是褚峻离开的瞬间,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整个墓室因此而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宁不为动作一滞,在识海中喊他:“褚峻?”
没有回应。
他又看向对面的躯壳,结果发现那躯壳也跟随着爆炸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宁不为脸色骤变,他直觉是飞舟那边出了事情,返身就要离开,却被宁帆拦住了去路。
“宁乘风,你这般费尽心机将人引了出来,还算有点本事。”宁帆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只可惜你千算万算把你儿子算漏了,唔,这会儿应该已经被炸回原形了吧?”
“激我没用。”宁不为扯了扯嘴角,“我既然已经知道他是谁,再留着你便没什么用处了。”
宁不为目光一暗,眸子陡然变成了猩红,朱雀窄刀脱手而出,原本蛰伏已久的千百道阵法猛然现身,将宁帆密不透风地困在了里面。
无数血线从宁不为的手背蔓延而出连接到了阵法之中,他盯着宁帆,语气嘲弄,“你猜他为什么不把你也带走?”
宁帆脸色骤变,咬牙道:“就凭你一个金丹期还妄想杀我!?”
宁不为嗤笑:“金丹期杀你这种杂碎绰绰有余!”
话音刚落,血线陡然收紧,化作无数血箭直冲宁帆而去。
“雕虫小技!”宁帆怒喝一声,手中的两条铁钩陡然暴涨,无形的屏障将那些血箭全都挡在了周围,“你怕是忘记了这钩子的厉害!”
宁不为手中掐诀,无数阵法连带那些血箭从四面八方冲宁帆沉沉压了下来,冷声道:“我自然记得。”
宁帆咬牙坚持抵抗着越来越多的阵法,但是当脚下开始出现无数黑雾和若隐若现的白骨时,他脸上的惊慌一闪而过,“这是什么东西!?”
以自身为引控制成百上千阵法并不是什么易事,遑论再加上噬魂阵和百骨千鬼阵,宁不为听见自己的骨头被反噬之力压得咯吱作响的声音,但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他甚至还能抽空分神想,幸好褚峻不在没人来阻拦他。
“是什么东西你好好看看啊。”宁不为咧嘴一笑,一步一步走近宁帆,任凭身上的血色越来越浓郁,白骨和黑雾缠绕在一起试图将他往下拉,但是他丝毫没受影响,直到他走到宁帆面前,才停下了脚步。
数不清的血顺着他的手背滴滴答答淌了下来,他居高临下看着被千百道阵法压得跪在地上的宁帆,看着黑雾里的白骨将宁帆身上的皮肉扯烂。
“你看看这些骷髅,眼熟么?”他微微俯身,脸上的笑容阴鸷而扭曲,“你设计陷害我爹娘,联合严家害我辰城三千九百四十一口人,我便将你宁帆这一支‘散落在外’的宁家人全杀了。”
宁帆闻言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死死瞪着他,“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
“你明明提前将你们那一支的宁家人全都消了族谱灭了魂灯迁徙出去,算不得宁家人了是不是?所以当年宁家全族尽灭也没牵涉到是不是?”宁不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
“可是宁家人身上的家纹不会消失,尤其是你这一支宁家人的家纹我记得尤其清楚,姓宁的都死了,我怎么能让你这一支例外?你迟迟没出现也不来找他们,我便替你找到了。
我以为你早死了,便大发慈悲送他们去见你,可想想又不怎么解气,便将他们的尸体和魂魄困在了阵中供我驱使,等我什么时候解气了,便让他们魂飞魄散,脱离苦海。
只是上次在论道山不能用阵,没让你们好好见上一面。”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怎么敢!!!”宁帆愤怒地瞪着他,拼尽全力想要挣脱那些阵法的束缚,怒声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的!你有本事冲我来!”
宁不为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用满是鲜血的手扣住了宁帆的下巴,声音却出奇地平静,“那我爹娘做错了什么?辰城那些无辜的人又做错了什么?”
宁帆目眦尽裂,看着周围一具具痛苦嘶吼哀嚎的白骨淌出两行血泪来,“你放了他们,你已经折磨了他们这么多年,你放了他们……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你!”
宁不为蹲在他面前,“告诉我什么?”
“为什么要杀你爹娘!为什么要灭辰城!整个宁氏为什么会灭族!为什么要逼你修无情道!我全都告诉你!”宁帆咬牙道:“你把他们都放了!”
“惺惺作态。”宁不为轻哧一声:“你告诉我,死去的这些人就能活过来?”
“宁乘风!”宁帆嘶吼道:“你若不放了他们,我便让你师父晏锦舟的尸骨灰飞烟灭!我让她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你试试。”宁不为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一挥袖子,宁帆面前出现了面半人高的水镜,里面传来的惨叫声和求饶声不绝于耳,宁帆顿时睁大了眼睛。
“这五百年你销声匿迹跟死了一样,我还以为永远不会有这一天了。”宁不为幽幽地叹了口气。
宁帆崩溃地盯着水镜里血腥的画面,嘴唇在不停地哆嗦,“不……不……”
水镜里,一袭玄衣的人背对着他,鸦羽般的长发和雪青色的发带纠缠在一起被风扬起,那人微微偏过头,溅到侧脸的血顺着下颌滑落,脸上阴鸷的笑容一闪而过,和现实中水镜边宁不为的神情重叠在了一起,让人悚然。
“我很想让你观摩上十天半个月,可惜时间不够。”宁不为眼中的猩红翻滚,“和你的家人一起作伴去吧。”
“宁乘风!”宁帆椎心泣血的嘶吼声在法阵中回响,竟然想直接自爆,却被无数血线穿透了周身的大穴,牢牢钉在了七杀噬魂阵中。
宁不为喉间涌上了一股腥甜,却又被他生生压了下去,手中的法诀掐得快出了残影,一直用来压阵的朱雀窄刀猛然坠落。
七杀噬魂阵和墓穴之中的千百道阵法一起,将濒临疯狂的宁帆死死压在了阵心,巨大的阵法灵力让宁帆的躯体承受不住,在他的惨叫声中,整个躯体被压得四分五裂,最后竟是直接将内丹都压作了齑粉。
尸体爆裂的鲜血溅了宁不为满脸。
宁不为眸中猩红翻滚,他缓缓转过身,撩起眼皮看向面含惊惧的沈溪等人,咧嘴一笑:“谁还想来?”
明桑垂下眸子,抬手对他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宁施主,玲珑骨事关整个十七州安危,还希望您交还回崇正盟。”
宁不为站在冰棺前,身后黑雾翻滚厉鬼尖啸,阴恻恻道:“到了我手里便是我的东西,不怕死就来。”
“阿弥陀佛。”明桑缓声道:“宁施主,得罪了。”
——
冯子章抱着宁修和崔元白站在飞舟边的窗户上观战,而后便见他爹从原本的游刃有余变得动作迟缓,而后眼神一变,手里倏然多了把通体绯色的长剑,正是之前太尊手里的赤渊剑。
不等冯子章震惊他爹怎么突然变成太尊,褚峻手中赤渊剑看似轻飘飘地一挥,竟是一剑刺穿了褚白的心口,紧接着就朝着他们飞了过来。
冯子章赶忙一把捂住宁修的眼睛。
“啊~”宁修不明所以地喊了一声。
想看娘亲的漂亮剑~
褚峻的真身瞬间出现在他们面前,抬手接住飞来的赤渊剑,两具躯壳飞身而上,将几个小孩牢牢护在了身后。
嘭!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瞬间响起,整个飞舟顿时化作了齑粉,尘石飞扬中,褚峻手执赤渊剑将孩子和躯壳挡在身后,面无表情看着不远处的人。
“竟还留着后手。”裴和光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旋即明了般笑道:“虽然化形术很高明,不过能操控躯壳分身的十七州修士屈指可数,对么,景和太尊。”
褚峻不咸不淡看了他一眼,随手撤去了化形术。
“太尊执意要留在乘风身边,是因为这个机缘巧合由玲珑骨化作的孩子——”裴和光微微一笑,“还是因为想利用乘风解了自己剩下的最后一次命劫?”
褚峻目光微沉。
裴和光叹息一声:“本想替他提前解决了你,奈何天意如此,虽然我们家乘风心软又好骗,但性子烈,只盼太尊好自为之。”
说完,裴和光轻笑了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漫天飞扬的灰石终于沉沉落在了地面上。
“阿咿~凉~”宁修看着褚峻的背影,冲他伸出手。
娘亲~抱抱~
过了片刻,褚峻才将手中的赤渊剑收了起来,转身将宁修抱进了怀里。
小小软软的一团乖巧地窝在他的怀里,清澈的眼睛里带着欢喜,又因为他不说话有些茫然,“啊?”
娘亲怎么啦?
“没事。”褚峻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将所有的情绪都掩进了眼底。
“太尊,您没事吧?”冯子章有些担忧地看着褚峻。
褚峻摇了摇头,将两具浑身是血的躯壳收了回去。
方才裴和光这一击他可以躲,但是宁修几个躲不过去,情急之下只能用躯壳抵挡,他虽及时撤回了元神,但这两具躯壳怕是废了。
褚峻倒是不怎么心疼,骨架血肉还在,只是修复起来会有些麻烦。
崔元白拽了拽他的袖子,仰起小脸问他:“爹,爹爹呢?”
褚峻抬头看向远处摇摇欲坠的府邸,“我们去找他。”
——
宁帆再怎么说也是个小乘期的修士,若不是有墓穴中早就设置好的近千道阵法和七杀噬魂阵的加持,天时地利占尽,宁不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越级杀了他。
不过就算成功杀了宁帆,宁不为强行催动这么多大阵也被反噬地厉害,再对上明桑这个合体第一人,胜率并不大。
遑论还有崇正盟这近百名修士。
宁不为不太喜欢同归于尽这种方式,大概因为小时候留下了些阴影,跑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但他现在身上半点灵力都不剩,还得带着江一正和仰灵竹,怎么跑是个问题。
明桑的佛印压过来的时候,宁不为眯起眼睛,准备再次强行动用七杀噬魂阵,却不料一圈柔和的灵力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紧接着一道繁复又凌厉的阵法将那佛印挡在了他面前。
“和尚,你终于来了。”晏锦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却又虚无缥缈落不到实处,总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明桑一直波澜不惊的神情一滞,他看向不远处冰棺里安静躺着的女子,攥紧了手中的佛珠。
“虽然不知道我死了多少年你才来,但我猜起码三百年往外,啧。”晏锦舟的声音听起来不怎么满意,却又带着点笑,好像很愉快似的,“不过你能来我就很开心了。”
明桑缓缓收回了目光,垂下了眼睛。
“不管是因为玲珑骨还是朱雀刀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我猜大概率是因为那块破骨头——把我徒弟给逼到我墓里来,”晏锦舟懒洋洋道:“唉……虽然他又驴又倔不怎么听话,我快死了还要跟我吵架,但小孩儿挺招人疼的,当我面揍我宝贝徒弟,和尚,不太合适吧?”
宁不为抽了抽嘴角。
明桑沉默以对。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晏锦舟的声音很愉快,“在我地盘别欺负小孩儿,出去你们爱怎么打怎么打。”
“其实我临死前有好多话想跟你说来着,”晏锦舟叹了口气,幽幽道:“这不是死活等不到你么,我又实在没那么大执念死不瞑目,就只能含恨而终——啧,与世长辞?驾鹤归西?嘿,怎么说得这么奇怪呢,反正是死了,死透了。
本来还想以后跟你生个小小和尚玩玩的……”
“宁不为。”晏锦舟清了清嗓子,像是有点不好意思。
宁不为感觉被包裹着自己的灵力使劲捣了捣肋骨,那力道大得险些让他一口血喷出来。
“给他。”晏锦舟的声音突然变小。
宁不为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包裹着他的灵力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压低声音道:“珠子!粉色的那个!快点!你要是敢弄丢了老娘就从地底下爬上来天天站你床头!”
宁不为眼皮使劲跳了一下,从纳戒里拿出了颗粉色的圆珠子,远远地扔给了明桑,黑着脸道;“我师父专门给你留的。”
明桑摊开手,那颗粉色的圆珠子落在他掌心滚了两圈。
“咳咳,找个没人的地方看。”晏锦舟大概是想羞涩一下,但是没能成功,她的语气听起来更像是威胁。
“不管来了多少人欺负我徒弟,和尚你赶紧带走,不然我就和你绝交!”晏锦舟的声音顿了顿,语气里突然带上了丝失落,“哦,差点忘了,我已经死了好几百年了,没办法和你绝交了。”
明桑握着珠子的手微微一颤。
“走吧和尚,我就在这儿留了一小抹神识,说完话就消失没有了。”晏锦舟像是笑了一声,又像是叹息,“明桑,忘了我吧,以后再也别来了,祝你早日飞升。”
话音落下,整个墓室里一片寂静。
半晌过来,明桑抬手阖眸,对冰棺里的女子行了个佛礼。
“还有,不许在老娘墓里念你那佛号!”晏锦舟的声音突然响起。
明桑睁眼看向冰棺里的晏锦舟,良久之后,转身离开。
修为最高的明桑禅师走了,沈溪见状,戒备又警惕地看了宁不为一眼,对身后的众人道:“走。”
众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一片狼藉的墓穴。
宁不为却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灵力并没有消失,果不其然,半晌后,那层灵力悄悄戳了戳他的胳膊,“徒弟,和尚走了没?”
“走了。”宁不为下意识地点点头,却又突然反应过来晏锦舟根本不会知道,不自觉地抿了抿唇。
“嗐,你回答了我也不知道。”晏锦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失落,紧接着又凶巴巴道:“你个没出息的,被人追到老娘的老巢里来!要不是我有先见之明留了一手,你就完蛋了!我人都死了还得给你操心,真是上辈子欠你们宁家的。”
宁不为笑了笑,“谢谢师父。”
“哎,我,”晏锦舟又清了清嗓子,“其实我临死前是故意支开你的,当时明桑在暗域,给你八条腿你也不可能赶过去再把他捆回来,我就是……就是不太想让你亲眼看着我死,多伤心呐——虽然我觉得我死了你肯定很伤心,不伤心老娘就从地底爬上来站你床头。
我以为我一个散修就这么孤零零地过一辈子算了,没想到还能收个徒弟,虽然我天天骂宁行远,但其实我还挺感谢他的,起码死了不会曝尸荒野有人给收尸……
不说了,想着多少得给你留点话,说出来又觉得挺肉麻的,你又不是和尚——”
晏锦舟沉默了片刻,敛起了声音里的戏谑和笑,认真又郑重地对宁不为说:“乘风,以后就自己一个人混了,好好的,有本事的话就飞升给师父长长脸,没本事的话就好好活着,要是死了也别怕,到了下面师父罩着你。”
宁不为低着头笑了一声:“……真啰嗦。”
包裹着他的灵力好像不舍,又好像潇洒地轻轻抱了他一下,缓缓消散。
整个墓室终于彻底归于平静。